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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观音:无声世界舞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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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央视春节晚会上,有一个舞蹈节目叫《千手观音》,当音乐响起时,21名身着金缕玉衣的女演员们俏立于莲台之上,素手纤纤,倏忽扬起,倏忽落下,倏忽伸出,倏忽收回,令人目不暇接。领舞的姑娘名叫邰丽华,一个没有听力,却能跳出美伦美奂舞姿的舞蹈家。

6亿心灵的形象代表

1976年11月9日,邰丽华诞生于湖北省宜昌市一普通工人家庭,2岁时因为医疗事故患了神经性耳聋,跌入了无声世界。小丽华7岁时,父母把她送进了宜昌市盲聋哑学校,在这所具有艺术传统的学校里,邰丽华第一次上了律动课,接触了跳舞。那天,律动老师刘康宁踏响脚鼓,嘭、嘭、嘭的声音通过木质地板的震动,传达给那些坐在地板上的孩子们。小丽华趴在地板上,把耳朵也紧紧贴着地面,全身心地感受着这陌生而又神秘的旋律。鼓点的震动有轻有重,拍子的行进有缓有急。仿佛一道亮光照亮了她的心灵。小丽华的眼睛闪闪发亮,一张脸涨得通红,忽然,她抬起头来,拍着胸脯用手语告诉刘老师:“我喜欢!”老师惊讶地看着亢奋的小丽华,猛然发现,这孩子纤细的身段,修长的四肢,小巧的头颅,是棵跳舞的好苗子。从此,他就逐步走上了舞蹈之巅。

1989年,邰丽华以优异成绩考入武汉第一聋哑学校,13岁的她告别父母,独自登上了开往武汉的长途车。

被杨丽萍唯一认可的版本

15岁的那一年,她偶然在电视里看到了杨丽萍表演的傣族舞蹈《雀之灵》,想学这个舞蹈的冲动油然而生。可是这个舞蹈的难度较大,不是看看电视就能学会的。教舞蹈的文洁老师就推荐邰丽华到武汉市歌舞团一位老师那学跳《雀之灵》。

三个月后,邰丽华在武汉歌舞团的学习即将结束,老师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刻苦又有灵气的小姑娘,她请来《雀之灵》的创作者、著名舞蹈家杨丽萍来看邰丽华跳舞。杨丽萍并不喜欢自己原创的舞蹈被别人模仿,因为大多数模仿者只能得其形,而不能得其神韵,所以她有言在先,只是看看,绝不指导。

然而,一进练功房,杨丽萍的眼睛就被精灵一样舞动着的邰丽华吸引住了。和杨丽萍所塑造的那只孤独、清冷、圣洁的孔雀不同,邰丽华的表演别有一种味道。虽然听不到音乐伴奏,可她的神态是那么安详,她的眼神是那么清澈,她的笑容是那么温婉,仿佛世界上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无比美好。邰丽华安静地舞着,杨丽萍不由得被她深深打动,情不自禁地走上去指点,最后干脆脱下高跟鞋,赤着脚手把手地教起邰丽华来。中国最优秀的健全舞蹈家和残疾舞者,就这样结下了一段难忘的师生缘。迄今为止,邰丽华的《雀之灵》仍是杨丽萍唯一认可过的版本。

所有的汗水终于有了回报。年底的时候,《雀之灵》让邰丽华在全国文艺汇演的舞台上大放光彩,随后,她正式入选中国残疾人艺术团,成为一名专业舞蹈演员。

在这里,邰丽华接受了正规的舞蹈训练,也得到了许多艺术家的悉心指导。《踏歌》《红扇》《秧苗青青》……那么多的舞蹈,学也学不够。冬练三九,她穿着一件单衣还满头大汗;夏练三伏,她在闷热的练功房里埋头苦练,甚至几次虚脱昏迷。每次老师教新舞,她总是站在离编导最近的地方,看得最仔细,练得最认真。经常是别人都走光了,她还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对着镜子反复琢磨。她用坚韧慢慢打磨出了自己的艺术灵光,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学新舞蹈已经变得越来越容易。

一天,艺术指导张继钢老师创作了一个古典舞《千手观音》,它通过观音丰富的手姿变幻来诉说内心的语言,极富有艺术美和感染力。但由于这个舞蹈的动作比较独特,对舞者,特别是对领舞者身体的柔韧度要求特别高,不仅要求她动作标准到位,舒展大方,而且还要恰到好处地传达出敦煌飞天那种端庄而又柔媚,古典而又大气的感觉。张继钢找了许多有名的舞蹈演员来试跳,都不甚满意。那天,他见团里新来的聋哑舞蹈演员邰丽华独自在排练厅里练舞,长相和气质都上乘,便让她跳《千手观音》试一试。邰丽华跳完,张继钢眼睛一亮,兴奋地在纸上对邰丽华写道:“我教过很多学生,但很少有人像你这样,对我的编舞意图领会得这么透彻。你不仅是用身体在跳舞,更是用心灵跳舞。这个舞蹈就由你来跳了!”

2004年9月,在雅典残疾人奥运会闭幕式上领舞唯一的文艺节目《千手观音》,引起轰动。邰丽华被人们亲切地誉为“世界6亿残疾人的形象大使。”

爱是最美的舞蹈语言

和其他的女孩一样,邰丽华的少女时代也甜蜜地憧憬着自己的白马王子,可是,他究竟该是个什么样,却又懵懵懂懂,难以说清。事实就是这样:她的手语比口语更好,她和聋哑人在一起更有说得来的感觉。甚至连她自己也一度以为自己的终身伴侣会是个聋哑人。

也许是命运的眷顾,让她在十九岁的时候,开始了一段偶像剧般神奇和完美的爱情。那年夏天,邰丽华只身来到武汉的华中科技大学教师宿舍楼里找亲戚,可亲戚恰好外出了,好半天也没有回来。邰丽华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站在楼道里,有些无助。这时,亲戚家对面的门打开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出现在门口,他上下打量着邰丽华:文静,清秀,乌溜溜的眼睛有点怯生生的神气。他礼貌地问道:“我可以帮助你吗?”

邰丽华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小伙子,没有开口,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个男孩立刻明白了她是个聋哑人。他热情地从家里拿来纸和笔,两人连写带画地在纸上“聊”了起来,一聊就是一个下午,直到邰丽华要找的亲戚回来。在笔谈中,邰丽华得知小伙子名叫李春,和自己同岁,是华中理工大学计算机系的学生,她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敬仰和信任。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邰丽华这次在亲戚家住了一个多月,她和李春成了好朋友,几乎每天都会在楼道里或院子里碰到。李春不会手语,但这并没有阻碍他和邰丽华的交流,他们通过文字来沟通,很快就写完了一个笔记本。李春在生活中是个内向的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刚刚认识的邰丽华有那么多的话要说。邰丽华觉得这个小伙子非常随和稳重,对他的感觉相当好,但两人谁也没往爱情那方面想。

邰丽华要随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去香港演出了,她离开了武汉,登上了火车赴北京报到。好几天没见到邰丽华,李春不知怎么竟觉得怅然若失。他鼓起勇气向邻居打听邰丽华的消息,邻居告诉他,邰丽华身为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主力舞蹈演员,一年到头几乎都是在外地演出。李春震惊了,他没想到看上去娇小可爱的邰丽华竟是个这么有出息的女孩。李问到了邰丽华在北京的通讯地址,连夜给她写了一封,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好感和思念之情。

半个月后,邰丽华结束演出,揣着那封有些烫手的信件回到武汉。第二天,她就去找李春,在偌大的校园里,她打着手语,拿着写着李春姓名的纸条到处找人问路,一路碾转终于找到了李春的寝室。李春看到从天而降的邰丽华,兴奋得连手都在颤抖。他拿出一个小日记本,郑重地交给邰丽华,并且在纸上写道:“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可是,在你消失的14天里,我写了14天的日记。”

看着日记里满纸的思念之语,邰丽华的脸红了,她知道,这不仅是日记,更是李春一颗赤诚的心。这天,心情很好的李春在学校食堂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吃饭,把邰丽华介绍给大家认识。席间,他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因为身边有个聋哑人而感到不自在。邰丽华听不见别人说些什么,他就用筷子蘸了水在桌上写字告诉她。他还写了这样一句话:“我已经跟他们介绍了,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长相漂亮,气质高雅的邰丽华不是没遇到过追求者,有的条件比李春要好得多。在马来西亚演出时,一位吉隆坡富商之子就被邰丽华的风采倾倒,追着看她的每场表演,每天都送鲜花,还写了求爱的信件,可是邰丽华拒绝了。但在平凡的李春那里,邰丽华找到了温暖和踏实的感觉,一颗心已经悄悄地向李春靠拢了。

真爱的火花一旦迸发就很难熄灭,邰丽华演出间隙有了牵挂,一有空就回武汉与恋人相会。虽然两人不能像别的情侣那样喁喁私语,可他们有他们的交流方式:邰丽华能看懂李春的口型,李春每次讲话都是正面对着她,慢慢地、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如果她看不懂,他就用自己创造的手势帮助表达。如果她还是看不懂,就在她手心里写字。爱,是他们共同的语言。

李春的父母都是大学教师,得知唯一的儿子找了个聋人女朋友,他们非常吃惊,也很担忧。见李春是一往情深,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指望着时间长了,儿子会自己改变主意。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六年过去了,李春和邰丽华的感情非但没有淡漠,反而越来越好。李春的父母按捺不住,找到省残联的领导,侧面了解邰丽华的情况,没想到真如李春所说的,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虽然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但她坚强、善良、随和,年轻的她除当任中国残疾人艺术团演出队队长外,还兼任中国残疾艺术协会副主席,繁忙的工作之余,她通过自学拿到了湖北省美术学院装潢设计和文学专业的双文凭……李春的父母深受震撼,当即邀请邰丽华来家作客。2002年初春的一个下午,美丽而腼腆的邰丽华坐到了李家的客厅里,由李春当她的翻译,微笑着用手语和大家侃侃而谈时,李春的父母不禁在心里暗自点头。

2003年初,经过七年的爱情长跑,邰丽华和李春在武汉举行了盛大婚礼,500多位宾客出席了宴会,中国残联和省市残联的不少领导到场祝贺,多家新闻媒体的记者赶来采访。在鲜花和彩带的包围中,盛妆的邰丽华幸福得有些晕眩。

婚后不久,邰丽华就奉命随团到各地演出,夫妻俩开始了聚少离多的日子。这天,李春收到正在南京演出的邰丽华的短信:“我给你寄了一个特快专递,请接收。”李春挺纳闷的,等了一上午也没见邮递员上门来。下午的时候,门铃响了,他打开房门,看到了满面笑容、风尘仆仆的邰丽华。原来,团领导同情他们夫妇分居,特批了她几天的假,于是,她就把自己当作惊喜寄给丈夫了。

结婚近三年,由于邰丽华经常在外地演出,夫妻俩相聚的时间加起来不足半年。但,即使天各一方,两人的心也始终紧紧地连在一起。他们的婚姻甜蜜、恩爱,在朋友圈子里被誉为模范夫妻。2005年2月14日,在北京的邰丽华收到了丈夫送来的巧克力和红玫瑰,像往年的情人节一样,邰丽华这天脸上都会洋溢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