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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平平常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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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尖利的铃声吵醒了我和妻。妻依然发泄一句不满:“还让人睡吗?”我揉揉惺忪的眼睛,默然以对。这叫我有啥法子?5 :50,这是我精打细算才设置的起床时间。尽管冬天这个时候,外面还伸手不见五指,可我还是一分钟不敢拖延。

早饭很好对付,或者将头天多煮的饭炒一炒,或者到街上随便买几个点心,都能填饱肚子。我们南方人,早饭喜欢喝粥。但我显然不行,煮粥要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我必须赶在学生之前来到班上。这是常规,也是我的习惯。

高三(7)班,我梦绕魂牵的地方。身为班主任,这里的一桌一椅,这里的66名学生,我都了如指掌。三年来,我与他们朝夕相处,看着他们成长和进步,叫我不能不对他们产生感情。不在其位,是无法理解“日久生情”这个情感体验的。我打开门,又打开窗,再看看值日生安排表,生怕他们给忘了。现在独生子女多,他们在家很少干事,忘记班级值日是常有的现象。还好,今天几个值日生都陆续提前赶到。他们把教室内外的卫生责任区打扫得干干净净,我这才放下心来。

7 :00,早读铃声响起。班上开始书声琅琅,这是我听到的最亲切的声音。我用目光扫视了全班一遍,发现第三组第四排空缺一人。这空缺的学生我当然知道是谁――他叫吴大名,父母都到外地打工去了,临走只跟我说:“老师,麻烦你替我看好他吧,有问题就打电话给我。”班上有一半学生都是类似情况,成为“留守子女”,所以,现在老师多半成了学生的第二父母。但吴大名特特别――个性强,难教化;学校寝室不住,在街上租房住;又经不住网吧诱惑,曾一度沉迷于此;叫来他父母,可除了一顿打骂外,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我的一番真情说教,他改邪归正了。但眼下又为什么旷课?是不是昨晚旧病复发了?

直到早读课过后,吴大名才姗姗而来。我自然要请他到办公室,问明情况,对症下药。他说他昨晚学习迟了,所以,早上没能按时起床。我无法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现在的学生,说谎很有一套。但我又必须竭力控制,不能发火。否则,他有什么过激举措,对我来说将是灾难性的后果。江苏某校一学生仅仅因为老师批评他在考试成绩上跟家长说了谎话,就在当晚跳楼自杀。而媒体报道这些恶性事件时,矛头无一例外不对准老师、学校的。为此,我心理压力特大,生怕哪一天噩运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我教导吴大名以后要遵守作息时间,好自为之,就让他回班上去了。

今天是周一,我有三节课要上。这还是最少的一天,因为我除了代自己班的课外,还另代两个班的课;教的又是出力不讨好的语文,其负担和压力可想而知!按正常工作量,语文每天上两节课足矣。但形势逼着你不能不超工作量干事。因为你是学校的“骨干”教师,教学经验丰富,成绩突出,就必须在高三把关――高三是提高高考升学率的关键。尽管年年都有一批高校毕业生分配进来,但学校是不会轻易安排他们到高三上课的――他们只有望高三“兴叹”的份。好在昨天晚上我已经把课全准备好了。这叫“备课”,外界一般不以为然,可它却是教师一项最吃力的活,往往要花数倍于上课的时间。备好课是上好课的前提。作为老师,首先要上好课,否则很难受到领导和学生的喜欢。现在很多学校甚至就直接采用学生打分的方式来评价老师。尽管这不很科学,但眼下完全科学的东西又有多少?

上午最后一堂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我实际上早已疲惫不堪了,感觉就是又累又饿。我随着潮水般的放学流独自回到家。妻已将饭菜端上桌。这是我最感欣慰的事。妻中学毕业后就进了一家“私企”上班,后这家企业倒闭,妻就失业在家,身份连“下岗职工”都算不上。就这样,上养老下养小的经济责任全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但人怎么想怎么幸福。妻如此尽心尽力相夫教子,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刚放下碗筷,电话就响了,妻接过后叫我,说是学生的。我接了才知道是学生王红请病假。这种情况,我没理由不批准。正想上床躺一会儿,又有人敲门了,是学生家长。他是何当当的父亲,对女儿学习成绩特别关注,几乎每次考试之后都要来打听。我说:“你放心,何当当一向学习认真,考大学没问题。”他乐得合不拢嘴。送走他后,我看时间,午睡是不行的了:下午第一节就是我的……

数学教研组下午第二节课举行公开教学活动。这是我下午上完课后在学校公告栏看到的。我决定去听一节课,留下一堂听课记录。这本来是很正常的教研活动,但现在渐渐成了负担,因为学校规定每个老师每学期听课不少于20节。就好像老师备课、布置作业一样,学校定期组织人员检查,看你是否认真、足数。如果不认真不足数,将影响到你工作成绩的评定,甚至影响到你职称的评定。所以,,你必须循规蹈矩,不能越雷池一步。近来,在学校又流行“培训”一词,先是要求老师到校外培训,发现效果不大,又转而要求老师“校本培训”。尽管本意是好的,但实际上无形中又增加了教师负担,效果也不见得怎么好。看趋势,“校本培训”终将流于形式。我对这事的态度是:不能光责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要看决策者制定的政策是否切合实际。现在老师除了教书育人之外,往往被各种形式主义弄得筋疲力尽。在形式主义铲除之前,我当然还必须与之周旋。

最后是学校的例会,我还得参加。走进会场,全校教职工都已到齐,主席台上的头头们鱼贯而坐。一般情况是大大小小头头一个挨着一个讲话,有些头头废话连篇。今天会议主题是“加强教学管理,提高高考升学率”。校长传达刚刚参加了的市、县两级教育工作会议精神,通报今年给我校下达的高考本科达线指标是380人。台下一片嘘声。我倍感紧张和焦虑。掐指一算,摊到我班上至少35人。这是一只叫你跳着都很难摘到的金苹果。最后是教导主任通知下周县教育局组织的高三“督导组”进驻我校,他们将全面检查所有高三老师的备考情况,包括深入课堂听课、与老师座谈、听取学生的反馈意见等。会议结束的时候,老师们心中就像压块大石头般沉重。作为高三老师的我,更是如此。

走出会议室,才知外面已灯火万家,繁星高照。我稍微喘口气,就急忙赶着回家吃晚饭。因为只有20分钟就是晚自习时间了,我要上班辅导。当我再次来到班上,学生都已各就各位,潜心苦读了。好在他们都明白一年一度的高考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我见没有学生提问,就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备课、改作文。但是,我还是发现了宋梅同学没有来――她也是个“问题”学生,曾经一度陷入“早恋”当中,是我与学校、家长三方共同做工作,才让她自拔。我向有关学生打听,她们说她病了。但这是否真实呢?病得又怎么样?我必须亲自去她寝室一趟。在管理员帮助下,我来到宋梅的寝室。她确实躺在床上,只是感冒头疼而已。我问:“要不要我替你买点药吃?”她很感激地说:“不用,我已吃过药了。谢谢老师!”我这才放心地回到班上。不过由于这一折腾,备课、改作文的计划直到22 :30――晚自习下课时还没完成。我想,今晚肯定要在办公室熬夜了!

再次回到家,摆钟正好很响亮地打了12下。尽管是夜深人静时,但这一天的工作还是彻底完成了,我如释重负。洗漱完毕,钻进被窝,免不了又惊醒熟睡的妻,免不了又让妻怨怪那句:“还让人睡吗?”我当然还是默然以对。我最担心的就是今晚失眠。

但愿沉沉地睡上一觉,因为明天还在前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