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儿童文学作家肖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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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年12月10日

采访： 周敏

肖显志，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环境文化促进会文学委员会委员。任辽宁省铁岭市戏剧家协会主席、辽宁省儿童文学学会副会长。

从1972年发表文学作品，出版图书逾百部，戏剧286部（集），计逾1500万字。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多次获辽宁省“五个一工程”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冰心奖”大奖、中国图书奖、第四届全国优秀少儿图书奖、中日儿童文学奖等多项。出席汉城（现首尔）首届世界儿童文学大会” 和“第三、四、五、六、九届亚洲儿童文学大会”。作品多篇被翻译到日本、越南等国家，6篇作品被收入小学《语文》及《语文拓展阅读》教材。

肖显志老师性格直爽，快人快语，和他在一起畅谈，你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空间被笑声充满。其实，这样一位幽默乐观的东北作家，青少年时期却充满了苦难。采访中，我不禁被他以苦为乐、自强不息的精神所打动。

东方少年：肖老师您好，非常感谢您抽出宝贵的时间接受我的采访。在《东方少年》的读者中，不乏喜爱您作品的朋友，请先和广大读者们打个招呼吧。

肖显志：少年朋友你们好！读我的作品就是对我的极大尊重。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我喜欢你们！

东方少年：您少年时代的经历十分坎坷，对于今天的小读者来说，不要说体会，即便是想象那些艰难困苦，也难以理解。您是否介意将其中印象深刻的一次经历，和大家分享一下，谈谈当时您是怎样克服它们的？

肖显志：苦难，这两个字一直陪伴我的少年时代。现在一提及苦难，我就莫名地亢奋，因为是苦难成就了我的理想和追求，直至成为一个作家。那时，我的苦难有两种――生活苦难、心灵苦难。我家住在东北一个小镇，家里没有劳动力，只靠我捡马粪赚钱，从小学到中学，我就成了“马粪少年”。因为要赶路，马拉的大车都是在早上四五点钟就出发，我也就要赶在四五点钟前背上粪箕子，顶着黑暗，赶往离家5华里的捡粪地段，收集好30多公斤“战利品”后返回家。由于时间紧迫，通常是到家放下粪箕子，抓起两个苞米面大饼子、一个咸菜疙瘩，背上书包就往学校跑。跑进教室，有同学就说：“什么味儿？”于是，大家就一齐抽搭鼻子，最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当他们发现我的裤子臀部有一大块黄渍渍的污渍――马粪时，教室里的同学全部哄笑起来。当时，我觉得脸上被狠狠抽了两个耳光，火辣辣的，耳朵嗡嗡叫……我默默地发誓：我属马，我要成为一匹千里马。

东方少年：我接触到的您是一个“性情中人”，属于“快意恩仇”的一类。这不禁让我想起古时候一些文人雅士，也往往充满了个性。您能否谈谈，这种“直来直去”性格的形成，是受到儿时经历的影响多一些，还是受到某些“榜样”的熏陶呢？

肖显志：我是一个做事不加思考的人，往往凭着冲动就把事情做了。都说“冲动是魔鬼”，其实也并不尽然。念中学二年级时，有一次在教室里上体育课。老师正在板书，突然“嘭”一声炸响，把全班同学吓得一激灵。“谁？”没人吭声。准确地说没人敢吭声。接着，老师静静地说：“如果没人敢承认，我就不上课了。”教室里一片寂静。老师的目光一遍遍扫过每个同学……见没人应答，我站了起来，说：“的。”在老师示意我坐下后，他脸上竟然泛起了微笑，说道：“敢于承认就好！这是男子汉的性格。”其实，刚才那声炸响是我身边的刘柱和长龙干的――他们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段导火索，在炉子旁点着后，就用脚去踩。谁知，脚踩住导火索燃烧的一头，憋住了，便爆炸了。下课铃声响了。等老师走出教室，同学们“嗷”地哄了起来，把我这个“男子汉”当作“明星”围住了。

还有救落水儿童，我通常脑袋一热就跳下水，把将要溺死的孩子救上岸，确认没生命危险后，便扭头走开。因为，救人时大都在野浴，让老师知道了，非挨一顿批评不可。这，都是冲动的结果。性格都是天生的。我的直性子不是哪个人影响的，也不是学古代李逵、鲁智深、武松等侠士。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东方少年：您发表的第一篇作品是什么？在以后的创作中遇到过挫折吗？您是怎么克服的呢？

肖显志：第一篇作品是短篇小说《会流泪的黑毛驴》。那是我童年的一个动物朋友，我们有过一段相依为命的日子。后来它死了，我写它不仅仅是悼念，更是为安慰自己的情感。它死后16年，我当上了小学教师，也爱上了儿童文学创作。想写的第一篇作品就是黑毛驴。

这篇作品投到《儿童时代》，很快发表了，后被《儿童文学选刊》转载，又获得了《儿童时代》举办的全国儿童小说征文奖和“儿童文学园丁奖”（后来更名为“陈伯吹儿童文学奖”）。这之后，又过了27年，我根据《会流泪的黑毛驴》这篇小说，主编了“黑毛驴儿丛书”，在全国发行后受到同学们的欢迎，让我很高兴，也很安慰――黑毛驴呀！你可以安息了。

第一篇小说的成功，让我专心致志地写儿童文学。其后也比较顺利，因为我写的都是东北地域文化的小说，用心来写，朴实粗狂，裹着炮烟雪的野味，很受欢迎。

说到挫折，那就是被“大家”贬辱为“小儿科”，便撂下了写儿童文学的笔，去写，一耽搁就是四五年。后来，渐渐意识到总是围着批判打转转，不如通过文学给儿童建筑灵魂的殿堂，栽植精神的花园让人感觉轻松，便回归到了儿童文学创作。

东方少年：您在我刊发表过很多非常好看的作品，也曾获得过我刊的文学作品大赛各种奖项，您是怎么想起要写儿童文学呢？

肖显志：原来我是写诗歌的，写了10年诗歌。后来，1978年到小学当了老师，接触孩子，我的创作灵感被天真活泼的孩子们感染了、激活了，才转到了儿童文学创作。

东方少年：您在国内最早提出生态儿童文学，也有很多作品涉及环保主题，比如去年在我刊发表的《老等》，这也是当今人类社会共同面对的挑战之一。您能否谈谈，为何热衷创作此类作品？一位作家，特别是儿童文学作家，是否也肩负着某些社会责任？

肖显志：我是环境保护主义者。1978年到小学当老师就组织了“环保活动小组”，带领孩子们挂鸟巢、发出《爱鸟倡议》、编辑刻印《小绿叶》小报、数小镇上的烟囱、查工厂的废水……孩子们十分兴奋，还写出了一篇篇环境污染调查报告。后来，全国中小学环境教育经验交流会在我所在的昌图县召开，我被授予环境教育先进工作者，事迹被《中国环境报》和《环境》杂志刊登。再后来，我的动物小说《鹰王》在全国环境文学奖评奖中获奖，又成为中国环境文化促进会文学委员会委员，就更加自觉地把环保因素渗透到文学之中来。

生态文学并不仅仅是单纯地描写自然的文学，它与传统的描写自然的文学有一个根本的不同，即主要探讨和揭示的是自然与人的关系，表现自然对人的影响、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自然万物与人的联系、人对自然的破坏、人与自然的融合等。简言之，生态文学就是反映“自然与人的关系”的文学。可以讲，生态儿童文学，是在“生态的环境里”创作出来的，也表现了作家的“生态精神”。

要达到生态与文学的交融，作品要从自然生态中选取和使用情感符号。我的早期生态儿童文学创作是从描写动物与人的情感历程开始的。写动物不过是从另一角度来表现人。每一位少年儿童读者都能从作品中的动物身上反观自己，并受到强烈的精神感染与道德洗礼。爱护动物是善良的表现，善良也会保护你的生命。前不久，我和老伴去内蒙古拍摄天鹅，但车子被一辆大货车追尾，变成一堆废铁，可我和老伴在废铁中安然无恙，可谓奇迹。一同拍摄鸟儿的朋友们感叹：是鸟儿保佑了你吧？！

东方少年：我们知道，在创作一部文学作品的时候，既需要一定的灵感、激情，同时内心又要保持宁静，您是如何处理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把握好它们的尺度呢？

肖显志：灵感和激情是有触而发。灵感就像导火索，它会引爆你创作的火药库，然后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可只是凭借灵感的冲动来创作，往往会越写越写不下去，最终卡住了。什么原因？是灵感漂浮在你心灵空间里，这时就需要冷静，需要沉淀，需要思考。灵感是创作的冲动，是热；思考是对灵感的冷处理，一把好刀经过冷处理才锋利。

东方少年：回顾您成为一名优秀作家的历程，有哪些因素起到了关键作用？

肖显志：在前边我讲过我的少年经历，是苦难、是自卑感、是自强心、是不屈的意志等等因素造就了我。这些是精神的，然后是行动，要有不屈不挠的精神来对待创作，因为刚开始写作时，退稿的打击要你有很硬的头皮来顶。

东方少年：您现在很“痴迷”摄影，经常投身到大自然当中拍摄，这个兴趣爱好，是否也能在某些方面对您的文学创作起到帮助作用呢？

肖显志：我现在的主要精力是野生鸟类摄影，已经有7年多的光景了。拍摄野生鸟类图片30万幅，拍摄到的鸟类近300种，足迹遍及祖国各地。最初，到野外拍摄是为了锻炼身体，后来才发现，野生鸟类图片是一个财富，创作生态儿童文学的财富。可以说，迄今为止，中国大陆还没有一本专门给孩子们写的关于鸟类的图文并茂的图书。于是，我开始运用鸟类素材来写动物小说，已经出版《我要飞――小鸟的故事》丛书4本，将要出版的还有长篇鸟类小说《枭的天空》《复仇的火鹞》等等。其中，不乏我拍摄野生鸟类的亲身体验。去内蒙古拍摄天鹅、去辽河边拍摄大鸨，都遇到车祸，死里逃生。还要面对和忍受蚊虫叮咬、冬季严寒、酷暑炎热、风吹雨打等恶劣的自然环境。不过，自己7年多来的野生鸟类摄影没有白费，是在给我生态儿童文学创作的一个积累。

东方少年：现在的孩子在写作文时的模式化很严重，喜欢背范文，您觉得这样的方法对写作文有好处吗？关于如何写好作文，您有什么好的建议给他们吗？

肖显志：我并不全面反对范文的作用，可要依赖范文就成灾难了。关键是不要被范文束缚，要读懂范文后能从简单的描摹、模仿中解脱出来，有自己新的创造。就是说要超过范文。我的建议是不要眼睛盯着范文，脑子也不要被范文笼罩。不妨来点儿叛逆――范文你这么写，我就那么写，跟你不一样。再就是对自己狠点儿――不看范文，摆脱束缚，像玩儿一样来写作文，就轻松了。

东方少年：《东方少年》的读者大都是喜爱文学的少年儿童，其中，也不乏有把立志当作家作为终身职业的。请您给这样的孩子们一些建议吧。如果他们真的想当作家，该如何锤炼自己的文字功底呢？

肖显志：当作家是个慢功，就像练长跑一样，需要时间和毅力。想当作家么？还是先从学走路开始。我的建议是开始不要总想写成一篇“成功”的作品，要从积累开始――写小草、虫子、蝈蝈，乃至苍蝇也不放过，把它们写细、写透、写全。文字的运用不是为作品涂脂抹粉，而是要准确地表现你想描写的物体和事件。在作文中，很多同学一写野外的景色和花草树木，就容易写成“山上长满野草”、“那一片野花开得真美丽呀”、“山坡上的树木长得很茂盛”。究竟是什么“野草”？ 是什么“花儿”？是什么“树木”？没有交代明白，让读者很疑惑。我要说的不单单是认识野草、野菜，是要在作文的野外描写中运用野菜、野草和树木的名称，而且要把它们写细，让读者在文中得到这方面的知识，作文也显得有文化、有知识性了。文字功底并不是说文字有多么花哨，辞藻有多么华丽，而是运用的准确。

东方少年：丰富的阅读有助于培养少年儿童的想象力，请您结合自己的阅读观，给我们的读者提供一些阅读方面的建议。他们在有限的时间里，该怎样选择书籍来阅读呢？

肖显志：阅读是一种知识的积累。老话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大人们管这叫“阅历”。我没念过大学，连高中也没念几天。现在是国家一级作家，属于高级知识分子。没念过大书的人怎么成了作家呢？就是读书。读书是我成功的阶梯。从我的读书经历来看，没有什么选择，“饥不择食”，有书就看。比如《大棚蔬菜》《钢琴制造》《谜语大全》《满族游戏》等等，看时没用，可到用时就顺手了。这就是知识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