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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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季的夏天显得格外冗长,且有一种拿捏不定的无处安放。这是否可以视之为年华的隐喻:我们庞大的青春尽管看似冗长,但渐渐有了逝去之势,其间掺杂了几多你的、我的、别人的事,这亦在时间的肆意篡改下变得语焉不详。
九月,看见所有等待渐次由脉络清晰到尘埃落定,所有繁杂的事都已划定隐性的楚河汉界。最终,曾经的希望走过来对我说再见;时光对我说再见;我的少年们对我说再见。我再次孑然一身,却又在沿途明明灭灭的记忆中顾盼不舍起来。
我还在!
嘿,你还记得么?
我还记得!
人总是会长大、分开,为了各种错综复杂的理由,为了各自看似明媚、伟大的梦想。时光亦不会因了我们的不忍而逡巡不前,于此我们亦慢慢审悉了冷暖自知,并以此得以勇敢地在下一个茫然未知的路途上奔赴。
前日在某堂课上昏昏欲睡,头枕着手臂,忽然转过头看见很蓝的天,并伴着几朵悠悠白云的装饰,像极了童年时代的天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天空了,就像我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我们的童年往事了。
如今我们尚处于同一间教室,却早已没有了彼时的一种心情。我还记得那些断断续续用滤网也无法滤过的小事,比如下课时我们总聚集到教室前的花坛里弹玻璃球,临上课前彼此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学校的水池边洗净脏兮兮的小手,乐此不疲。那片花坛亦被我们蹭得光亮,一丝杂草也没有,只有两端的树彼此孑然相对。比如每天中午都爱端着饭盒去学校附近的小溪边吃,坐在突兀的石块上,淌着溪水,彼此惬意地晃荡过每一个午休。再比如稍微长大了一点的我们转战到乒乓球桌上,借此消耗彼此无处安放的充沛精力,而那时的你总是输给我。
时光荏苒,经历了拔节的痛苦,听见了骨节细微的磨合声,我们业已告别了童年时代。后来陆续被别人冠之以暧昧的“青梅竹马”之称,彼此亦是潜意识地渐渐疏远了。记得某日戏谑般对你说:有多远你给我走多远。你只愣了两秒,尔后眼神坚定地说:那还是你快走吧。没想到却在你的瞳仁中看见这般笃定的认真,我感到很难过,几欲落泪:为什么我们要成长,为什么我们在成长后会这般疏远,为什么我们走过童年时代后会变成这样?
若非这些年我们都是以陌生的姿态见证了彼此的成长?离开以后,我再也没有回母校,想必你亦如此,彼此缄默不提往事。我却清晰看见你越来越优秀,以成长的迅疾速度。就像你的乒乓球打得越来越犀利,而我是不可能再赢你了。如今想与你再赖在花坛里弹玻璃球,淌着溪水晃荡一个下午,再赢你一场球,这恐怕亦成了幻念。
这是成长在我童年时代的少年,这亦是我自己。
我对时间的流逝向来毫不自知,就这样我毫不自知地快走完了这段唯唯喏喏的苟且年月。生命予以青春丰盛的内容和最华美的外衣,而我所经历过的与别人并无二致,只是在本身意义上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尤为孤独罢了。在慢慢踏过一些咋咋呼呼的伤春悲秋后,开始明白并一再告诫自己要隐忍平和,这样才不至于在最后只得到捕风捉影后的虚空。
彼时我们亦在这栋楼,五楼右边第二间教室。前几日故地重游,已是另一番模样,物是人非。物非人非。那段被称之为噩梦的时光你可曾记得一二?高考倒计牌依旧在,只是更改了日期;墙上我们刻下的印记还在,只是看的人不同了;教室内原来的旧桌椅被换掉了,那些刻在椅子背后的话亦成了秘密。但那些属于我们青春的人和事如雕镌的铜像不可磨灭,刻骨铭心,纵使被风沙日日冲洗。
同桌,你还记得你欠我一曲《同桌的你》么?我还记得上课下五子棋你连胜三局后,被你羞辱的我狠狠踹了你一脚;我还记得我们不说话用文字聊了很久的晚自习;我还记得那个晚上眼眶泛红的你以及默不作声思忖如何安慰你却最终只是沉默的我……
小D,你去了我想要去旅行的地方,还说好会寄明信片给我,但会是什么时候呢?我每天在翘首以盼。而今我也已能一个人安全过马路了,只是依旧习惯走路只看脚下,再也不会有人拽着我走到安全区,然后停下来恶狠狠地数落我,我却在一旁赖皮地笑着。我也慢慢学着你说的走路时偶尔回头看看,可却看不到你灿若桃花的笑靥……
J,你还是去了那个没有你青春伤痛回忆的如处子般向你展露怀抱的城市,不会再因了某个熟悉的姿态而泫然欲泣了……
L,我还记得你一直以来对我的任性的包容,以及那次电话里的歌声。以至于我现在还能想象出你拿着手机坐在台阶上唱歌的傻样子,并因此每每愉悦不已…
……
这是我的少年,这亦是我自己。
现在我也可以每天孑然平静地走在阒静的街道,虽然偶尔会在路上慢慢晃荡,而看见路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下去,世界好像因我的落寞失去了光亮,心里非常难过,当即落下眼泪,但我仍能回到家安静地做题,读一小段《圣经》后安然入睡。
记忆就是这样整饬林立,似窗外的繁盛竹林,风一过沙沙作响。我就这样且听风吟,心下安恬如婴。我知道因了这离别,成长才有所附丽!因了你们和这庞大的记忆,我才得以拥有泪眶满盈的青春。
我不会忘记你。
就像……我不会忘记我自己。
嘿,我还在。
你还在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