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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量的——无论在空间上或时间上——宇宙进程中,我们有这次生命,不是容易事;比电火还要快,一闪便会消逝到永恒的沉默里去。我们不要放过这短短的时间,我们要多看一些东西。”著名学者季羡林曾如是说。在今年的“行天下”栏目中,我们邀请一些著名摄影家,把自己游历中的所见所闻、所摄所思所感与大家分享,借助他们的眼睛,我们得以多看一些世界。
津巴布韦如一颗巨大的钻石,安静地镶卧在南部非洲的稀树草原上。草原在旱季雨季的交替中,枯黄流过碧绿,留下干涸,留下温润,留下生命,留下梦想。金合欢树细碎的羽叶揽住阳光,洒在富饶的土地上,常常有些神秘的光,在土壤的颗粒中闪现,或璀璨,或幽炫,或莹透,梦幻般地捉摸不定,悄无声息地撩拨着人们的欲望之梦。
津巴布韦是一颗梦幻的石头。
在津巴布韦的大地上行走,经常会碰到一些稚气可爱的黑人孩子,手指间捏着那些从大地上捡拾的闪亮的石头,向你大声地叫喊着“戴梦得!戴梦得!(diamond)”有时一块面包即可换得,有时却要一叠厚厚的钞票。亦真亦假,亦梦亦幻,不知梦中所得即为真,亦不知真是做了一个梦。
有人做了很大的梦。
1870年,年仅17岁的英国人罗德斯来到南部非洲,以“德比尔联合矿业公司”的名义垄断了南部非洲的钻石和黄金的开采,大发横财的罗德斯购置了广阔的土地,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两个国家,“南罗德西亚”和“北罗德西亚”,献给大英帝国,成为日不落国的殖民地。钻石作为权利和财富的象征,成就了殖民者的野心和梦想。
1980年4月18日,南罗德西亚摆脱英国殖民统治,宣布独立,成立津巴布韦共和国。“津巴布韦”,出自当地黑人土著语言班图语,意为“石头城”。一座用黑色巨石建造的石头城堡,称为大津巴布韦遗址,是撒哈拉沙漠以南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石结构建筑群,与北部非洲埃及的金字塔双雄并峙,成为非洲大陆最伟大的石头建筑。198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将其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津巴布韦,石头的神话!
作为世界上唯一的以“石头”作为国家名称的地方,将世界文化遗产与国家相提并论,津巴布韦具有了全人类共同认可的文化意义。
伟大的石头,津巴布韦是石头的国度。
白色的石头创造了财富,造就了一个殖民地的“南罗德西亚”。
黑色的石头创造了文化,造就了一个独立的“津巴布韦”。
来到津巴布韦,我赞叹于石头的魔力。
来到津巴布韦,我尊敬于石头的伟大。
在津巴布韦,我寻访了三处石头的圣地,用一个摄影人的思维,在镜头里描述了石头生命的轨迹。
大津巴遗址——民族的尊严
怀着虔诚的敬意,我走进“大津巴布韦”这座伟大的城(Great Zimbabwe),这座象征着国家尊严的石头城堡。
典籍,器物,建筑,人类文明的三大物质表现,人类思想的重要物象寄托。
由于没有文字,非洲黑人文明的史实性记录仅靠口口相传,时间久远,在语言的交流和转换中,词汇的意义已发生巨大的变化。这就如天空的云摔落到地面即成为雨,人们印证其间的关系还要分析水分子的结构。由于人类政治和经济利益的需要,历史被有意地遮掩或篡改,如长满青苔的岩石,无法看清细节,历史已漫漶不清。
语言的青苔可以遮掩细节,石头的建筑却在证明历史。如同恐龙化石述说着地球的生命史,大津巴遗址雄踞在非洲南部的荒野山岗之中,在证明着一段悠久的黑人文明史。
镜头对准石头,石头和石头拼搭成怪异的符号,镜头把这些符号还原成历史。
我在大津巴遗址的废墟间搜寻,竭力想找出那些标志性的残迹,以翻译出石头的密码。乌云如泼散的墨汁,将天空和大地统统染黑,山岗和密林裹着石头的城堡,浸染在神秘的黑色之中。
我一片茫然,那些石头的密码,如同黑色的蝌蚪游弋在黑色的池塘中,不辨形迹,只是一种感觉的存在。
一道闪电划破黑色的帷幕,一座圆锥形石塔昂然挺立在废墟之上,荒草凄迷,密林掩映,石塔在瞬间被闪电打磨成耀眼的钻石。那些镌刻在岩石上的人字形二方连续花纹,如同钻石的折光,深深地刺进我的视网膜中,眼睛一片灼痛,却清晰地留下了这些石头上的密码。
闪电瞬间即逝,大地一片黑暗。
我期待着闪电再次来临。非洲的雨季刚刚奏响序曲的第一个音符,那闪电如醉乡中美人的一声轻轻梦呓,复又沉沉睡去,再也不肯回来。
我无奈,颓然坐在废墟上。在放下摄影包的瞬间,我的手突然碰触到包里那支功率强大的闪光灯,我的心一阵战栗!
我手握着一束强烈的闪电,兴奋地在城墙、隧道、石塔、宫室之间拍摄。大自然给了我明确的启示,这支平时用来在强烈的阳光下为阴影补光以便消除反差的闪光灯,竟然在浓重的阴天里成为人造的闪电,将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历史密码提炼出来。大津巴遗址的结构、工艺、材质与周围环境中的山峦、草木、大地、天空形成强烈的对比,却又无法将它们分离,闪电为我证明,影像已成结果,闪光灯只是一种手段。
我把这种手段称为主观光和客观光的综合运用。摄影既然是用光来做文章,就没有不可用的光。当人的主观认识和大自然的客观表现融为一体时,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一个自然的结果,天人合一不再是一个玄虚的概念。
大津巴遗址在公元10世纪至19世纪时期是莫诺莫塔帕王国的首都,由山顶卫城、山下围场和连接两者之间的河谷、平民住宅组成,鼎盛时期曾有十余万人居住,后因战争与灾害被毁弃。大津巴遗址没有留下任何文字,几百万块人工打造的石头,谜一样地堆积在山野中。我曾三次赴大津巴遗址进行拍摄,试图运用“世界遗产影像学”的方法找到谜底,但无论是借阳光下的阴影还是乌云中的闪电,都只是为那些石头上的密码做了些基本的形态记录。如何破译,或许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世界遗产的拍摄并非仅仅是一些赏心悦目的照片,这些影像的获取方式与结果,表明了一个摄影家对人类文明的思考与态度。
平衡石——国家的象征
地球因为宇宙的平衡而存在。
津巴布韦创造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自然平衡。
仍然是那些伟大的石头。
无论是在首都哈拉雷的郊区,还是在世界遗产地马托波斯,满山遍野中如海潮一般涌动的石头波浪像被施了定身的魔法,瞬间停立,以不可思议的姿态和角度矗立在大地上,或躺,或卧,或俯,或仰,或凌空欲飞,或斜插入云,鬼斧神工,天惊地怪。这些巨大的石头小则几吨重,大则数百吨,以最不可能的方式组合在一起,依偎相傍,累放叠加,如平地累卵,似蘑菇初生,以险仄的支点寻找着平衡。看似风吹即倒,实则稳如泰山,亿万年神姿如此,风也不动,雨也不改,身世的密码隐藏在那些平衡的支撑之中。
举世闻名的平衡石,是津巴布韦的自然奇观,造物主的慷慨奉献。
三亿三千万年前,南部非洲是浩淼的海洋。海床隆起,层岩裂变,巨大的岩石碎块跳跃舞蹈。海洋随着地球气候与地质结构的变化逐渐退缩,海底的巨石在海水运动的作用下,冲击叠撞,形成奇妙的平衡支点。圆石立于尖石,大石立于小石,在海水退去的瞬间,这些石头群落凝立在津巴布韦的大地上。
我站在平衡石巨大的群落之间,石块似乎还在跃跃欲动。最奇特的一组巨石,五块叠加,错落有致,状如帆船,欲乘风破浪,驶向曾经的故乡。这组平衡石是津巴布韦国家的象征。如同亿万年前的那场地球巨变,津巴布韦在独立后也受到了国际国内政治经济形势的巨大冲击,国内经济处于危机的边缘,通货膨胀,发行了面值100万亿的钞票,成为世界货币史上的奇迹。在这张巨额面值的钞票上,印着巨帆平衡石的图案,似乎欲借这镇国之宝,找到平衡的支点,稳定住国家的经济形势,保持国家的尊严。
夕阳西下,柔软的光如金黄色透明的蜂蜜,浸透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平衡石,坚硬的苦难裹在无以名状的甜蜜里。巨石上,一个黑人孩子手舞足蹈,在强烈的节奏下唱着古老的班图族歌谣,逆光下的身影像极了那些古老岩洞里的岩画。孩子不知经济危机的忧愁,孩子的欢乐就是阳光。孩子是国家民族的希望。夕阳里,我按下快门,孩子的身影凝固在镜头中,竟如同退去海水的平衡石,孩子的心灵成为那怪异物质的支点。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终未到来,世界找到了新的支点,世界在平衡中前进。
雕刻在石头里的灵魂
津巴布韦人与石头有着天生的缘分。
津巴布韦的石头是黑色的,与津巴布韦黑人的皮肤有着相同的质感。在那些偏远的山村,住着一些世世代代与石头打交道的石雕艺人。一锤一凿,心手相应,石头上留下的只是感觉,感觉里有清新的呼吸,感觉里有血液的脉动。那些石雕里有身边的鸡和狗,有林中的象和狮,有阳光下的男人和女人。有些极写实,能触摸卷曲的毛发,能对视灵动的眼神。有些极抽象,能看到大脑里的思维,能撞上游走的精灵。
石雕艺人从来没有经过艺术教育,从不迎合别人的审美意识,只是恣情任意地让自己的灵魂在石头里歌唱。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表现主义,但是表现主义的本质在他们的骨子里。八岁的孩童和八十岁的老人,都有着异想天开的表现力,将想象与现实存在完美结合。他们会把嘴巴放进耳朵里,让眼睛来听,让嘴来看;他们会让长在脊背上,每天接受阳光的抚摸;甚至是男女同体,爱的欢娱没有丝毫距离。他们在两千年前看到了风行世界的后现代,让今天的后现代派艺术家们心悦诚服地跪倒在这些黑色的石头面前。毕加索、马蒂斯、洛克菲勒家族和威尔士王子,纽约现代美术馆和罗丹艺术雕塑馆,都惊叹于这些“世界上最不为人所知的雕塑家”。当西方的艺术圣殿里恭敬地奉迎这些来自津巴布韦的石头时,整个世界发出一片惊呼。
离开首都哈拉雷,越野车一路向北,经过150公里颠簸的山路,来到一处叫作“腾歌耐歌”的小山村,多么好听的名字。中文译者特地选择了那些富有诗意的汉字叠加在一起,字面上无确切的含义,却又是一种感觉的暗示。小村周围是馒头样的石丘,舒缓的线条让这些石丘充满想象。石丘里面埋藏着取之不尽的蛇纹石,孔雀石,乌石。白天,石丘的岩缝里会沁出一丝冰凉的空气;晚上,会有幽暗的萤光在跳跃。山民们说,那是祖先的灵魂在歌唱。树林中,荒草中,到处是完成的或未完成的雕刻,山民们绝不会混淆,有时仅凭一记凿痕即可判断出是谁的作品。没有两件相同的作品,因为没有两个人的想法是相同的。意识的轨迹流过石头,那些凿痕就把意识固定下来。山民对石头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在挑选石材的过程中,当找到那些符合自己想法的原生形态时,灵魂立刻会钻进石头,鬼使神差地三五下雕凿,或许就会留下旷世绝伦的艺术珍品。
拍摄这些艺术家和他们的作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艺术家们都很友好,会给我提供尽可能的拍摄空间,可是那些黑人艺术家和他们的作品有着相同的气质和相同的质感,影象已无法把他们理智地分开。我尽量调动大脑里的技术信息储存,用既往的经验来调节光影、层次、侧光、逆光、反光、补光,但结果仍然差强人意。我无奈地听天由命,凭感觉按下快门,结果却往往出乎意料。我明白,对于艺术来说,一切预先设计都是僵硬的躯壳,鲜活的意识会让结果充满生命的力量。如那些丛林里古老部落的祭祀仪式,形式和过程都不可知,仅凭一种暗示,随着意识的流动,那结果却像平衡石般找到奇妙的支点。
当思想平庸时,相机也无奈。当艺术回归到意识的本原,艺术家和艺术品都找到了表现的方法和存在的理由。
彩虹上的大瀑布
津巴布韦当然不仅仅有石头。赞比西河带来上天之水,从非洲中部的安哥拉发源,浩荡南行,流到津巴布韦和赞比亚交界处,突然从宽1690米的悬崖峭壁上跌下108米深的峡谷,惊涛拍石,巨浪冲天,轰如雷鸣,响彻天地。白天,阳光映射,水雾凝成彩虹,妖娆绚丽;夜晚,月光融入峡谷,梦幻迷离,形成举世罕见的月光彩虹。公元1855年11月16日,英国人利文斯敦乘独木舟沿赞比西河漂流,发现这处后来被证明为世界第三的大瀑布,命名为“维多利亚大瀑布”。这条瀑布1989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由于峡高谷深,水雾如雨,近处拍摄无法表现其宏伟的气势。租一架直升飞机,每小时大约300美元的费用,可以在驾驶员炫技般的飞行中体会到空中探险的惊喜。多角度的观察也可以将大瀑布拍得淋漓尽致。当然,航拍时的技术要求和器材安全则要十分注意,否则将功亏一篑。
津巴布韦还有许多野生动物保护区,与大象与狮子的狭路相逢,则是令人终生难忘的时刻。
津巴布韦,摄影人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