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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订婚人,幸福中突坠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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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2月24日,一辆长途客车坠入内蒙古境内的黄河冰窟,除9人死里逃生外,27人不幸遇难,成了2005年岁末震惊全国的特大交通事故。事发第二天,本刊特约记者飞赴内蒙古实地采访,一对幸存恋人向记者哭诉了那惊魂一幕,他们劫难中的生死爱情更是让天地动容……

爱在黄河边:葵花丛飞出淳朴恋歌

大河滔滔永不止息,黄河滩上草绿羊肥,广袤的草原上,一个牧羊的小伙儿正深情高唱着《天堂》:“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岸边的万亩葵花开得正艳,黄灿灿的葵花地里一个红衣少女正笑吟吟地循着歌声走来。这是2005年初夏,内蒙古鄂尔多斯杭锦旗吉日嘎朗图镇一个很平常却很诗意的生活画卷。唱歌的小伙儿叫李强,红衣少女叫郝娜,他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

吉日嘎朗图是黄河南岸一个祥和、安宁的小镇,这里的民众以种地和畜牧为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没有走出过茫茫草原。冬天,这里是一片沉寂而荒凉的冻土;春夏,这里却是草的绿洲、花的海洋。李强和郝娜就生于斯长于斯,一个像草原上沉实矫健的骏马一个如黄河岸边美丽灿烂的葵花。

郝娜渐渐走近了,她调皮地挥动着洁白的纱巾,她的笑脸葵花一样灿烂。李强终于看见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他把羊鞭甩一声炸响,歌声更加嘹亮起来:“奔驰的骏马/洁白的羊群哎耶/还有你姑娘/这是我的家哎耶//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一曲唱完,郝娜已经奔到眼前,她羞涩而深情地望着他,叫一声“强哥”。李强张开双臂,低沉地唤一声:“小娜,你可回来了!”美丽的郝娜一下子扑进恋人怀里……

李强和郝娜在同一个镇上,从小就是同学,生性老实的李强一直都护着美丽活泼的郝娜,两小无猜的他们直到中学毕业,都是同学里最要好的一对伙伴儿。中学毕业以后,家境贫寒的李强落榜后没有继续读书,而是选择了帮父母亲种田、放牧;聪慧的郝娜考取了包头轻工业学院。对于草原上贫穷的牧民来说,家中考出一个女大学生是多么不易!但是,贫穷的现状却压得郝娜一家透不过气来。东拼西凑,几乎借遍了亲戚,郝娜的学费还差近千元。

就在郝娜和父母亲为学费发愁的时候,那天傍晚,李强突然造访。当李强慌乱而窘迫地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的时候,郝娜和母亲屈玉英都愣住了。“我没考上……郝娜考上是好事,我想帮帮她,我爸我妈也都同意了的,你们收下……”李强的家境也很拮据,屈玉英当然知道,这些钱对于李强一家来说是多么重要!但是没等她再说什么,李强把钱塞到郝娜手里,转身就跑了。握着那沓钞票,望着夜幕下那个熟悉的背影,郝娜的眼泪涌了出来,她使劲地咬住嘴唇……

大学四年,两人每周给对方写一封信,两颗年轻的心就这样渐渐地靠拢……

2005年初夏,郝娜大学毕业了。如花似玉的大学生郝娜成了大草原上很多男人追求的目标,其中不乏有钱有车的人,郝娜毫不动心,她的心里只装着朴实善良、在乡下务农放羊的李强。李强深爱着郝娜,但是对这份爱情常常信心不足。郝娜毕业前夕,他在一封信里跟郝娜说,自己总待在草原上是不是很没出息,要不要像别的年轻人那样出去闯一闯、挣点钱?郝娜斩钉截铁地回信说:“不!你太老实,你这样的性格出去我不放心,我还怕你在外面学坏了呢。我不渴望多么富有,能一辈子守着自己爱的人,守着黄河岸边这片羊群和葵花,是我最大的愿望和幸福……”李强看了信十分感动。

毕业回乡的第一天,郝娜在心里埋藏已久的心愿终于实现了:父母亲答应,在不日即将举行的吉日嘎朗图镇物资交流大会上,跟李强的父母亲见面商谈两家缔结秦晋之好。郝娜按捺着心中的狂喜,一路奔走着找到在黄河滩上放羊的李强。听了这个好消息,李强禁不住抱起心爱的姑娘,在绿绿的草地上快乐地旋转,那自由而幸福的歌声与笑语飞出葵花丛,连蓝天上的云都微笑起来……

幸福遭劫难:订婚人奔赴死亡之旅

两人的婚事终于得到双方父母的赞同,两亲家决定尽快按照当地的风俗给两个孩子订婚。在内蒙草原,订婚仪式是相当讲究的,不管贫富人家,都会全力以赴,李强郝娜两家自然也不例外。可谁会想到,当幸福终于降临的时候,一场劫难也向他们悄悄袭来。

为了让孩子们的订婚仪式风光一些,李强勤苦善良的父母亲卖了很多羊,凑了1万元让李强交给自己未来的丈母娘。“阿姨,这是我爸我妈叫我孝敬您的……”当李强红着脸将钱交给未来岳母屈玉英时,她拉住李强的手,嗔怪地说:“小强啊,这往后我们家郝娜可就是你们李家的人了,你也不能再叫我阿姨了呀!”李强的脸更红了,窘在那里,郝娜在他背后地捅了他一下:“你木头啊……”李强这才怯怯地叫了一声:“妈――”“哎!”屈玉英一手一个,牵着两个热恋着的孩子,激动得喜泪盈眶。

按当地的风俗,男方这1万元是给女方的彩礼,完全属于女方了,但是善良的屈玉英考虑到李强家的难处,决定拿这些钱给俩孩子置办订婚礼物。吉日嘎朗图是个边远小镇,要置办像样点儿的东西,只能去城里。离这地方最近的是巴彦淖尔市的临河区,虽说“最近”,也有近百公里,黄河沿岸的交通又不是很好,去一趟着实不易。但是,为了孩子们的喜事,屈玉英决定带上女儿和未来女婿亲自去临河采购。2005年12月24日一大早,三人登上了从吉日嘎朗图开往临河每天只往返一次的长途客车。

冷峻的天空中飘着几片冻云,无边的冻土是冬季草原唯一的风景。黄河沿岸的公路崎岖而漫长,满载乘客的“少林”客车奔驰在内蒙古隆冬的早晨。为了赶车,李强、郝娜和母亲屈玉英都没来得及吃早饭,此刻,他们在车厢里忍着饥饿,满心的幸福与期望挂在彼此的脸上。到临河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阳光居然好得出奇,一路奔波的李强、郝娜与母亲屈玉英的心情都格外愉快。他们打了辆三轮车,直奔临河最大的商场金川大厦。因为直达班车返回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他们必须在此之前赶回汽车站。

来到金川大厦,可供他们挑选的时间已经相当有限。李强因为早上换裤子忘了带钱包,憨厚的他默默地用上衣里仅有的6元钱买了个大大的编织袋,跟在母女俩后面。几个小时似乎一转眼就过去了,李强背上的编织袋越来越沉,善良的屈玉英给李家上上下下每个人都买了礼物。

订婚礼物最重要的是“三件宝”:戒指、耳环、项链。为了省钱,他们最终选了比较便宜的一套,但即便如此,他们带来的1万元现金还是花得差不多了。因为“三件宝”太珍贵,屈玉英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布挎包内,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敢大意。

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母亲帮郝娜挑了件红色的羽绒服:“小娜来试试!看,多喜气!”郝娜偏偏不喜欢红色,要试那件黑色的,屈玉英有点不高兴了:“你

这孩子就爱跟我犟!你是要订婚啊,黑色哪有红色好啊!”谁规定订婚就一定要满身红啊?我就喜欢黑色!”郝娜的小性子也使出来了,娘儿俩的脸色都难看起来。李强赶紧打圆场说:“妈!她喜欢黑色就由她吧,反正是她穿。”屈玉英见女婿向着女儿,又气又无奈:“哎呀,小强啊,看你这么老实,以后一定要挨这死丫头欺负的哟!”李强乐了,郝娜也笑起来。这黑色的长羽绒服买下来,郝娜干脆直接穿在了身上:“好了!不早了,赶紧撤吧!”此时商场墙壁上的时钟指着下午两点整。

三个人慌忙打车来到车站的时候,来时坐的那辆班车已经发动了。终于挤上车来,空座只有两个了,屈玉英坐在了左前第二排,郝娜坐到了倒数第二排的右边,而李强只好挤坐在驾驶员侧后的机盖上。车子起步之前,屈玉英探出车窗买了三个面包和两瓶矿泉水,自己只留下一个面包,其余的让李强和郝娜分。“妈,您喝水。”李强把自己的水递给屈玉英,屈玉英推给了他:“你喝吧,孩子,背了这半天包,一定累坏了。”说着,她把自己手里唯一的面包也塞给了李强。

“妈,您也吃一个呀:”“妈不饿。你年轻,多吃一个,啊!’拿着两个面包和一瓶水,看着慈祥的准岳母,李强的心里一阵温暖。“往后啊,我这闺女就交给你了,你们可得好好过日子哟!”妈,您放心,我会好好对小娜的……”车子上路了,在屈玉英跟李强唠家常的时候,疲劳的郝娜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聊着聊着,李强和屈玉英以及全部乘客都打起瞌睡。临睡之前,屈玉英还喃喃地嘀咕了一句:“今儿个这天咋这么暖和哟,跟春天似的。”窗外,阳光灿烂得晃眼,一些乘客不得不挂上了窗帘。就在这样祥和的日子里,谁都不会想到,这辆汽车正载着他们,奔赴死亡之旅……

冰河生死恋:慈母的祝福来自天堂

汽车沿着来时的路飞速行驶,李强困得实在睁不开眼了,蒙之中,他只知道车子中途停了几次,又带了几个客人。而郝娜在做一个美丽的梦,她梦见了春天的黄河滩,那漫野都是黄灿灿的葵花啊,她和李强在花丛里,胸前戴着新娘和新郎的花,黄河大堤上,长长的迎亲队伍吹响了震天的唢呐……

这辆29座的“少林”牌中型客车,实际载了36人。又过了很久,车子突然又停了,李强睁开眼看了看窗外,冰封的黄河在阳光下闪着寒冷的白光――车子已经来到黄河边――往返这段路必须过黄河,来的时候车没停顿,瞌睡中的他也没怎么注意。

这里是黄河的一个岔口,每年夏秋季节,河水总会把这段公路冲断,天长日久,此处居然被河水掏出了一个长20余米、深12米左右的大坑,所有车辆都必须绕行,要多走很远的路。当地政府花了一大笔钱,却一直没有把这处隐患彻底消除,每到冬季,这段残路结上厚厚的冰层,熟悉路况的当地司机都大胆地从这段冰面上穿过,一则节省了绕路的时间,二来节省了过浮桥的费用。

这辆客车是挂靠在巴彦淖尔市巴运公司的个体车,车主王荣是个有着十几年驾驶经验的老司机。因为这趟车属于农村线路,过浮桥这部分费用要由车主自己交,所以王荣像很多车主一样,一到冬季,为省过路费而不走收费口。当然,这么多年过来了,也确实没发生过什么意外。于是,当每天跑一个来回的“少林”客车与其他车辆一样,一次又一次“安全”通过冰河的时候,司机王荣和所有乘客的大脑从来都没有去想过那个词――危险。

车子停了下来,透过玻璃,李强看到,因为阳光强烈,冰面上已经有了许多水,前面一辆车的司机已经下车,拿着一根棍子在探路。那位司机明显是感觉到不对劲了,他放弃了穿越冰面,并且用木棍和石块在冰河的这端做了个危险标记,然后调转车头,从大坑旁的葵茬地里插过去。而麻痹大意的王荣小声地骂了句“胆小鬼”,根本没把前面同行留下的危险标志放在眼里。是的,这条路他太熟了, 已经“安全”走过了十几个冬天。他的车子一直没有熄火,他只是稍作停顿,就毫不犹豫地驶上了冰面!而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乘客还都在梦乡里,他们哪里知道,死神已经近在咫尺了!

“嘎――”睡梦中的所有乘客都猛然惊醒了,郝娜也醒了,她发觉那声音有点不对头。车子蓦然倾斜了一下,那声音又响了一次,听得人毛骨悚然:“嘎――啦――”坐在窗边的乘客先叫了起来:“妈呀,冰裂了!”就在一阵狂乱的骚动中,车的前部轧碎冰层陷了下去,水瞬间涌入车厢前部,在一片哭喊声里,窗边的乘客纷纷猛砸玻璃。“都别乱动!谁砸坏玻璃谁要赔!”司机王荣突然大叫一声,“都别动!也别怕!车子已经到边了,车轱辘都着地了……”在长期闭塞的环境中,乘客大都养成了服从司机的思维习惯,在这样的危急时刻,竟然都相信了王荣的话,以为车轮真的“已经着地了”。

王荣命令大家都别动,自己小心翼翼打开车门,下车看了片刻,又上来,关上车门,李强发现冰冷的河水已浸湿了他的大腿。车内鸦雀无声,王荣打电话给一个同行的声音显得那么突兀:“倒霉,陷住了……对,你叫辆吊车来拉我一把,对,对,我等着……”司机合上手机的一瞬间,全车的人蓦然听见了死亡的声音:“嘎――啦――”那声音比刚才更恐怖!更阴沉!

原来,车轮并没有“着地”,而是着上了下面的另一层冰――因为黄河两次漫水的原因,此处的冰被分成了两层,上面的一层应该最坚固,但是由于当日气温猛升,冰层严重软化,而司机王荣没有察觉;这第二层冰,在上面一层冰与深达半米的河水的压力作用下,不堪重负破碎了。当这层冰发出碎裂声音的时候,死神蓦然伸出了魔爪,抓向车厢内每一个人的生命咽喉!

绝望的哭喊声瞬间响成一片,十几里外都听得见。那是极度的恐怖!那是面对死神时30多条生命最后的、无力的挣扎。“妈妈!妈妈――”郝娜想要冲到前面来, 因为母亲和李强都在前面,但是,混乱的人群挡住了她。“小娜!小娜――”李强和母亲同时呼唤着郝娜的名字。此刻的李强紧抓住屈玉英的胳膊,一边喊着郝娜,一边拉着母亲向车后移动,他知道,车头肯定是要先沉的!

面对转瞬即来的死亡,屈玉英本能地挣开李强的手,她知道李强想救自己,但她疯了似的大喊:“快救小娜! 三件宝在这儿,你们好好过! 小娜我就交给……”在严重倾斜的车厢里,屈玉英想把装有“三件宝”的挎包交给李强,但就在那一瞬间,车头猛然向下冲去――母亲甚至没有来得及说完这最后的嘱托,死亡之水已经淹没了几乎整个车厢……

在一片绝望的尖叫中,车后部的郝娜却真真切切地听见了母亲最后的祝福与嘱托,那是何等的凄绝啊! “妈――”天塌地陷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她听见了车尾玻璃破碎的声音,她甚至幻想那是母亲用生命砸开的;她听见了冰碴划过车顶的声音,甚至听见了车身重重下沉的汩汩的声音……

在车沉水漫的一瞬间,在母亲挣开自己大手的一瞬间,李强借着水的浮力拼命向上一蹿,一手抓住了郝娜的羽绒服,用另一只肘撞碎了车后的大玻璃,然后把郝娜猛地向上一推,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句话:“向上游啊,小娜!”此刻,李强只有一个信念: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救郝娜!一切都在一瞬间――一瞬间,就可能是生死永诀;一瞬间,就可能是阴阳两隔啊!

李强呛了一口水,但他终于浮出了水面。河水冰冷刺骨,但是他哪儿顾得上这些I他拼命地寻找自己的未婚妻。河面浮上来一些衣物和几个死里逃生的人,但是没有郝娜,李强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他想哭,却没有泪水。“小娜!小娜……”他哀绝地呼唤着,寻找着……突然,他看见河里冒上来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那是郝娜新买的羽绒服啊!

李强拼命游过去,一把抓住那羽绒服用力一提――被水呛到短暂昏迷的郝娜在那一瞬间苏醒过来,死里逃生的情侣就在这刺骨的冰河里紧紧拥抱着痛哭失声。“妈妈!我要妈妈!”郝娜拼命地向水里游,要去救妈妈,李强一边抱住她往岸边游一边大哭着哀求:“小娜!小娜!妈妈的话你都听见了吗?她要你好好活着呀……”

……“你在哪里呀?我的好妈妈!”抱着母亲的遗像,郝娜三天三夜不停地哭唤,她的嗓子早已经哭哑了;堂屋不幸成了灵堂,墙壁上那张母亲亲手贴上去的年画还那么喜气,画名还那么醒目:《喜气洋洋》。李强一步也不再离开郝娜,他知道,那是郝娜母亲用生命换来他们的幸福,他要珍爱郝娜一辈子;录音机里反复播放的不是哀乐,而是郝娜母亲生前最爱听的那首歌《天堂》:“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