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阿嬷陈设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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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梁到现场的时候才发现整个事情制片组根本还没搞定，因为才一进门，屋内就传来一个老太太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给我出去！”

他仓皇地逃到屋外打手机，没想到电话接通之后制片也是一阵破口大骂：“你活该！我不是跟你说过，去之前先找里长吗？”

还好这个位于山区的村落不大，问了几个人，小梁就找到里长了。当里长带着他再度走向那个地方时，小梁才仔细地观察四周的风景。杂草丛生的田地，零落的房舍，完全符合剧本里头所描述的：一个人口外移严重、只剩少数老人独居的萧条小村落。

里长跟小梁说，他跟制片建议用老太太的家当场景的主要理由是：“你们付一点租金，让老太太口袋里有点钱，必要时可以用……也是功德！”

他说老太太的命运很坎坷：先生早年是矿工，肺不好，60岁不到就过世了；儿子是货车司机，没想到几年前却出车祸死了。

因为有里长陪同，小梁总算见到那个几乎活在杂物堆里的老太太。她70多岁，苍白、瘦弱，一头灰白夹杂的乱发，只能靠着助步的铁架在有限的范围里活动。

不过，看到小梁时，她倒是和善地笑着跟他道歉，说村子里很少听见年轻人的声音，之前有几个年轻人来到她家里，结果――“不是来偷就是来抢的。”

那天傍晚小梁回到制作组时，就听见要饰演独居残障老人的女演员好像在发飙：“这种造型不是在糟蹋人吗？”

也许被“形象”这两个字提醒了，小梁忽然觉得那演员从里到外一点也不像她所要扮演的角色。老太太的脸有生命真实的痕迹，像古迹；而女演员的那张脸任谁都看得出是当年曾经花钱拉过皮的，而今逐渐崩垮，像被弃置的人工造景。

几天后，小梁带着布景师傅到现场估价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被转移到隔壁村子的一家民宿暂住，而钥匙还在她身上。她把钥匙交给小梁后，忽然拉起他的手说：“你都没在吃啊？手上都没肉！”然后便是一长串的唠叨。接着她说屋子里哪边有一瓮她做的咸菜，“可以拿出来跟肉一起煮。橱柜第二层有一罐豆腐乳，早餐可以配稀饭……”

那出戏进行得波波折折，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个女演员，最后制片不得不痛下决心换人。

不过，开拍延宕反而让小梁暗中庆幸，因为依原先的规划，必须在一星期内结束的改景和陈设作业，他竟然花了20几天才完工。

开拍前夕，当制片和美术指导到现场验收的时候，几乎所有人被吓了一大跳。

他们发现整个场景根本不只是修改、陈设而已，而是被近乎永久性地重建和装潢过。原本漏水的屋顶被换上了全新的水泥瓦。连根本拍不到的厨房、卫生间也全部被翻新了，甚至还装上专供行动不便的人使用的钢架。

当美术指导看到墙边一个不锈钢的矮架时，忍不住问：“这干吗用？”小梁回答说：“阿嬷做了很多好吃的咸菜、豆腐乳什么的，以后就有地方放了。”

最后制片说话了：“你怎么高兴怎么搞我没意见，但是，预算就是预算，你别想找我多报1毛钱。”

据说小梁是这样回答的，他说：“我知道，帮阿嬷陈设一个家的钱，我自己负责。”

（云菲摘自《北方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