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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工申贝化蝶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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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一代国人,多对“蝴蝶”家用缝纫机情有独钟,它曾是彼时的必备嫁妆之一。但它的生产者,上工申贝集团股份有限公司(600843.SH,900924.SH,下称上工申贝)却未像“老三样”一样淡出江湖,依靠国际并购,其成功“化蝶”,继续在市场中飞翔。

上工申贝的前身,是上海轻工系统的上工股份有限公司,曾是国内最早、规模最大、品种最多的专业生产缝制设备的骨干企业,后来浦东区国资委又将上海申贝办公机械有限公司注入上工股份,重组为上工申贝。

2005年,陷入国内中低端产品“红海”的上工申贝,大胆跨国并购了同样陷入困境的德国杜克普爱华股份有限公司(下称DA),希望借助DA在工业缝纫领域的高端技术和产品,实现技术和市场的双重整合,产生“1+1>2”的协同效应,拯救双方于水火。

并购是企业做大的捷径。曼达林基金合伙人高臻认为,国内很多产业产能过剩,竞争激烈,国内公司到海外收购拥有先进技术、品牌的公司,可以帮助国内公司迅速建立技术、销售渠道和品牌的壁垒,从而建立竞争优势。

这种技术型收购亦是险径,并购后的整合难度远大于资源型并购。对后者,甲方甚至只派一个团队去,就能把矿产挖出来;但前者必须对并购后的资产、管理体系、人力资源、组织结构、文化等要素做出更严格的系统性安排,尤其关键的是对乙方人力资源的把控,稍有不慎就鸡飞蛋打——因为任何技术,都必须依附在人的身上。

这对头一批出海“吃螃蟹”的中国企业而言格外困难。上工申贝董事长张敏回忆称,“那时,DA上下没一个人信任我。”德方曾认为,上工申贝是欠发达国家的企业,自己还在亏损,收购德国先进同行的资格明显不足。

在收购完成当年,DA就实现扭亏为盈。此后数年,DA完成了向中国市场的倾斜、众多新产品的研发和产业链的重新布局;而收购方上工申贝也借机走出了国内中低端产品的价格战泥潭。

2012年度,上工申贝境内营业收入为7.89亿元,同比减少14.53;境外营业收入8.04亿元,同比增长10.06%,彻底乾坤倒置。今年前三季度,上工申贝的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分别达到13.44亿元和0.44亿元,同比增长15.73%和17.21%。

挟这八年来的并购整合经验,今年3月和7月,上工申贝又跨境收购了百福工业系统与机械股份公司和KSL公司两家德国企业,它们都是细分市场的隐形冠军,这使上工申贝的高端产品线进一步丰富。

上工申贝高管坦承,这八年间的跨国整合,有成功亦有失败,有经验亦有教训。其中,既有管理层的决策因素,也有企业自身因素,更有中国国情、民情的因素。任何一家正在寻求产业升级、摸索差异化道路的中国公司,都会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整合DA得失

今年上工申贝展开了疾风劲雨式的跨国收购,有人说,其底气来自八年前收购DA的甜头,事实上的确如此。

2005年前,专注缝纫机械高端产品的DA销售收入四年下滑7亿元,且销售成本和费用高企,陷入困境。时任DA首席执行官维纳·黑尔认为:“我们在全球纺织行业从欧洲向亚洲转移的过程中,失去了先机。”

另外,DA的原大股东FAG,是家以生产轴承为主业的公司,出让DA股份,除了上述原因,亦有剥离非核心业务的战略考虑。彼时DA的60%市场份额在欧洲,亚洲的市场份额不足10%。所以,DA的失误不是出在技术和产品,而是战略。

而彼时的上工申贝作为国有控股的缝纫机械企业,正在中低端产品市场上,和大批民营企业火拼,连年亏损,只能依靠出售不动产获得非经常性收益,让财报数据好看一点。作为迅速成长的服装大国,中国高端缝纫机械设备90%的市场却被日德企业占据。

譬如,缝纫机转速达到5000转,就是高速平缝机,但大多数中国企业只能达到4000转-4500转,就是做不到5000转。

“收购的目的,是取得部分优势产品,补充现有的产品系列,增强自身竞争力。”张敏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应该说,上工申贝并购DA,战略完全正确。

整合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无数统计数据表明,并购后的大多数企业无法度过“手术后的危险期”,顺利实现协同效应。当时甚至有人担心,这样的两家亏损企业绑在一起,可能会死得更快。

对此次收购,德方的担心显然更重——中方是否会关闭欧洲工厂、将装备技术转移到中国。最后,上工申贝高管在DA总部召开员工大会,承诺了三个不变:德国比勒费尔德作为DA高端产品制造装备中心的地位不变,作为工业缝纫机研发中心的地位不变,作为公司营销管理中心的地位不变。

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也不动。当时DA在欧洲有四家工厂,每个工厂“小而全”,基本什么都做。上工申贝和DA管理层充分商议后,决定让每个工厂只负责产品链的一部分。

“机械制造行业的工厂一定要专业化,一定做它适合做的事情。”张敏称。

具体整改方案是:罗马尼亚工厂成本相对较低,主要生产旋梭、针杆等关键零部件;捷克工厂有雄厚的工业基础,主要负责机壳铸件加工、缝纫机头组装;德国工厂人工成本高,仅负责特种机、自动机的总装集成;原自动缝制单元工厂则向比勒费尔德总部转移合并,最后形成了三家专业化工厂协同生产的新布局。

这个过程只用了半年时间。彼时DA总员工近500人,却要裁掉150人。但上工申贝却回避了和工会的直接谈判过程。早在并购时,裁员已是新股东出价进入的一个条件,早已谈好。

裁员与生产布局调整,使得DA生产成本大幅降低。2004年前DA一直亏损,2005年则实现扭亏,2006年和2007年利润出现一定增长。虽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DA业务曾出现下滑,但总趋势是一直在向上发展。

扭亏为盈的报表,使得德方觉得中国股东还不赖。但接下来,上工申贝高管却作了一个错误决定,“利用DA技术新设计的平缝机做主导,在中国生产标准型的产品。”

“这是一个错误决定。”张敏承认,当时上工申贝高管层误判了日本竞争对手在中国的实力。日本的“重机”和“兄弟”两大缝纫机公司,排名该行业世界冠亚军,其最强悍的产品正是标准化的机器,例如包缝机、双针机等等,中国高端厂商基本都选择它们的产品。

上工申贝自认为新设计的机型不错,却遭遇到两个现实问题:一是新设计不成熟,在使用中遇到各种故障,需要长时间不断改进。二是新机器分支型号很少,平缝机一般可有六个分支系列的型号,上工申贝只能做出一两个型号,产量、销量一直上不来,导致不断亏损。

更让人难堪的是“中国制造”的品质。“奇了怪了”,张敏感慨,中国高精尖的航天设备都能制造,但缝纫机却很难造得和德国一模一样。同样是DA的设计,在中国本土制造的产品,性能极不稳定,“就不像是德国货”。

“中国从上到下,理念差一大截。”张敏认为,中国工人往往觉得产品好用就行,而德国和日本人则追求完美,结果产品越做越好。

这种骨子里的差异,很难改变。“你要员工改变,先是听你的,但做着做着他就想着以前做的,然后就开始‘创新’了。”上工申贝一位高管很无奈,“这种‘创新’是坏的创新,但这种现象在国内所有的制造业都会出现。”

商务部研究员王志乐曾给上工申贝当过六年的独董。他认为,国内企业搞产业总是太急,总想什么时候取代对方,实际上国内很难做到。例如高端产品对零部件、支持系统有很高要求,不可能一蹴而就。第一步,能把国外部分整合好就不错了。为什么东西非要拿回中国来做呢?未必划算,未必成本低。

“收购DA,还是留下了一些遗憾。”张敏感叹。 主角与配角

拷贝德国技术搬回中国生产的失败,让上工申贝意识到,跨国并购并不是“什么都要拿回来”。如何在国际化平台上实现各类资源的最佳配置,才是国际企业应具的视野和素质。

德国DA的研发体系非常完备,不是靠某一个人去创造和发明,而是依靠一组一组、一套一套的既定程序来完成。从一开始图纸绘制,到功能性测试、组装、试制,再到最后的商业化生产,一环套一环,缺一不可。DA的研发团队有近60人,每年研发投资高达五六百万欧元,占销售的5%-6%。

中国的缝纫机行业,从来没有形成过这种周密的程序。面对现实差距,上工申贝管理层一致决定,让DA主导高端产品的开发,负责核心部分设计,甚至负责部分外形设计。中方只担任配角,负责寻找便宜的、符合德国要求的零部件等配套。例如电控系统,DA设计软件,中方按照设计图纸,落实硬件、芯片、线路板加工等。

张敏称,上工申贝现在希望做的是资源共享,包括研发能力、制造能力、采购能力,以及人力资源的共享,“中国人能够做哪个部分,就做哪个部分”。

甘当学生,就是成长。原来中方只能在机械零部件上做一些配套,现在慢慢也开始做电控机,未来就可能组装高端制动机,再慢慢地配套设计制动机。

并购之时,中方承诺“三个不变”。目前,上工申贝仅从上海总部派了两个人到德国,一个是副总经理,另一个是总经理助理,DA的原班人马很少离职。

高臻告诉《财经》记者,中国目前缺乏研发的土壤,欧洲研发氛围好,从业人员素质较高,做事也较专注,更贴近客户。如何让这些异国研发人员对新来的中国股东敞开心扉,持续保持研发热情,是上工申贝亟须解决的问题。

从2005年开始,上工申贝对DA擅长的中厚料机进行了重点投入,设计了M-type系列平台,将原有的几十个中厚料机机型,逐步统一到这个平台上来,使用相同的机头外形和通用的基本零部件,只需增减不能通用、各自独特的底座零部件,即可形成不同的机型。

这个平台化的生产基地,目前放在捷克,其介于罗马尼亚和德国之间,工业基础极好,做工质量可保证和德国工厂一样,但成本却相对较低。

2010年,M-type系列平成了所有中厚料机的商业化生产,并开发出长臂程控花样机、自动缝制工作站等多个新品种,但由于制造成本降低,其毛利率由30%提高至50%以上。

根据年报,2012年上工申贝在厚料机领域的工业缝纫机上,生产了19036台(套),销售了15951台(套)。其中DA缝制产业销售收入完成9670万欧元,同比增长8%,皮革类厚料机销售收入同比增长33%,净利润834.8万欧元,同比增长50.25%。

“所有的欧洲奢侈品,像LV、爱马仕、香奈儿(箱包),都是我们的中厚料机加工的,奔驰、宝马等高档汽车的座椅也是。”这几年中国汽车工业飞速发展,使中国的中厚料机市场迅速发展,中国市场的营业收入占到DA的一半,利润则占到70%。

这些数据表明,当初的并购战略已经基本实现。 连续收购

2012年报显示,上工申贝管理层将“持续性的海外收购”作为公司的基本战略。截至2012年底,其麾下的“上工欧洲控股”的报表显示,其总资产超过1亿欧元,净资产为6350万欧元,比收购DA时的原投资额增长2倍多。

显然,这给了上工申贝高管层很大信心。

“2009年时,我们就想要收购德国百福。”张敏称,彼时百福破产重组,上工申贝让DA出面去报价,结果百福对这个百年死对头并无好感。此后百福几经易主,最后走到破产边缘。

德国很多家族企业,都是“隐形冠军”。尽管资不抵债,但百福沉淀了很多领先技术和优势产品,特别是在自动缝制单元、中厚料缝纫机及粘合焊接机等方面全球领先。业内很多同业公司都希望收购百福,完整自己的技术和产品。

百福、DA一直竞争激烈,百福在热塑性材料、合成纤维焊接技术方面更胜一筹。上工申贝一位内部人士分析称,长期以来,欧美地区的高档服装、皮革类奢侈品等缝制加工装备市场上,百福与DA一直白刃相见,价格战使得双方牺牲了不少利润,这也是上工申贝想收购DA的原因之一。

和上次并购DA一样,上工申贝针对百福经营情况,亦制定了详细的扭亏措施,包括与工会达成裁员协议、零部件采购外协化、投资建立中国太仓生产基地,以及和DA建立统一销售平台、合作研发新产品。

与百福工会的谈判难度较大。百福的零件加工业务会被转移到罗马尼亚,机壳加工会转移到捷克,所以德国总部必定大幅裁员,但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一共是240个人,几个月以来我们才裁掉30个人。”

王志乐称,中国企业往往不熟悉德国工会的强大力量。工会代表着全部劳方,不只光代表工人,必须处理好和对方工会的关系。上工欧洲控股公司监事会有三个德国人,其中两个是工会代表。

上工申贝今年的另一个收购对象是KSL公司,这是一家创立于1965年的德国家族企业,在数控机床和机器人控制的自动缝制技术方面全球领先。KSL的产品突破了缝制机械行业传统的市场范围,在汽车、环保、航空航天和新能源等领域,为客户提供自动化缝制应用技术的解决方案,特别是在碳纤维缝纫技术和三维立体缝纫技术方面,为全球独创。

“这种隐形冠军企业,跟我们的资本力量、市场网络协同后,将大有裨益。”张敏称,德国这种企业很多,在并购、消化和吸收之后很有价值。不过知易行难,“尤其不能让其变成一个中国的品牌,如果打上太多中国的标识,最后东西就变样了”。

曼达林基金估算,仅2012年,中国对德国超过2亿欧元的交易就有六个。未来,这种并购机会还在增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收购也是一种技术上的储备,取得了一个应用技术的基础,使我们今后能把这个传统制造业拓展到更广阔的市场范围里面。”张敏总结称。

从财务数据看,上工申贝的经济实力并不算强。2410万欧元收购百福,3012万欧元收购KSL,必定给其带来巨大财务压力。

曾与上工申贝竞购百福的中捷股份(002021.SZ)相关人士称,中捷股份退出竞购的原因,是觉得纺织行业不景气,作为服装上游的工业缝纫机市场波动较大,此刻跨国并购,存在较大风险。

值得一提的是,中捷股份既是上工申贝的竞争对手,也是合作伙伴。2010年,上工欧洲控股公司被中捷股份持股29%,国资、民资、外资结合在了一起。王志乐认为,这符合国家混合所有制的发展方向,国企掌握大局,外资拥有技术,民资比较灵活。

上工申贝能否复制八年前收购DA的成功,依然要看对百福和KSL的整合是否顺利。

上工申贝的审计师立信会计师事务所亦提示收购风险,其预计2013年德国百福营业收入2756.8万欧元,经营亏损达247.1万欧元。如果外部环境发生不利变化,或整合措施未达预期效果,则百福未来仍可能持续亏损或处于盈亏平衡边缘。

一场考试重新开始,交卷时刻还有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