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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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不服。他查这个案子都好几年了，却始终找不出将李龙绳之以法的有力证据。而近一年来，李龙似乎已金盆洗手，不但做起了合法买卖，最近还热衷于慈善事业，且多次受到各级领导的接见。老杨是始终不信这个李龙会改邪归正的。

但老杨能明显感到上面给他施加的压力。老杨是个极其执拗的人，他不想这么多年的心血白费，他不服。

老杨收到消息：李龙最近频繁去邻县活动。这天早晨，他开着从朋友那借来的破捷达，跟在李龙的车队后面，跑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一个偏僻的小村子。老杨将车停在一边，跟在缓慢的车队后面。车队最终停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门口，门右边挂了个白底黑字的长木牌，上书“杨林村敬老院”。接着车子的后备箱被悉数打开，一箱箱麦片、牛奶、鸡蛋被搬了出来。

老杨看着车队渐渐远去，想了想，忍不住向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就凭你们也配做慈善?!”

老杨心里不服，还有个原因：他辛辛苦苦干了刑警这么多年，却连一辆普通的小车都买不起，而那个李龙从干不法勾当至今不过七八年，却天天开着大奔，吃香的喝辣的。更可气的是，他现在竟成了远近闻名的慈善家，上面的领导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这个世界太可笑了，老杨心里闷闷的。

天气越来越热，快进伏天了。老杨坐在破捷达里汗流浃背，右手的烟点着了，却不想抽，烟灰积得老长也不弹去。

归途。再次路过这个县的县城时，已近中午。老杨把车停在一个小饭店旁，他拉开小饭店的玻璃门，空调冷气扑面而来。他走到一张无人的小桌子边坐了下来，心情好了很多。一个染黄头发的男服务员过来招呼，他接过菜单簿，点了两个菜，准备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老杨抬起头，看着这个“黄毛”，愣了一下。

惬意地吃完饭，老杨把附近一个服务员叫过来，埋完单，问老板在哪，服务员向前台那个秃头的胖子指了指。

老杨径直向那个胖子走过去，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老板心慌了，忙掏出烟来奉上，老杨却摆摆手，说，没啥事，你别紧张，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这店里有个服务员曾偷过人家东西，被判了两年，你注意点就是了。说完，老杨把手向那个“黄毛”指了指。

小刘，你过来下。老板喊道。黄毛正忙着擦桌子，听到老板喊自己的名字，连忙跑过来。老板黑着脸说，你等下把工资结了，明天别来了。黄毛挠挠头，问，为什么。

老杨笑笑，说，年轻人，你不认识我了?黄毛摇摇头。老杨便把三年前那件入室盗窃的案子讲了一遍。

黄毛还没听完，头便低了下去，脸色变得很难看。

老杨撇撇嘴，掏出根烟来点上。黄毛抬起头，泪水湿了大半个脸。

我没犯过法!黄毛喊道。

当时我追你，你摔倒了，你右膝盖上应该还留着那个疤吧!你敢不敢把裤腿卷起来给我们看看。老杨吐出一个烟圈，说道。那个老板也在边上嚷，让黄毛卷裤腿。

黄毛摇摇头，苦笑道，我卷。黄毛卷起右边的裤腿，膝盖上却并无疤痕。老杨纳闷，莫非自己记错了?于是他又让黄毛卷左边的裤腿，黄毛照做，左边的膝盖仍然没有疤痕。

难道你做了祛疤手术?!老杨问道。

我没犯过法，你们为什么总缠着我们不放。三年前，我哥盗窃的事一传开，我家人就整天被人指指点点，都过去三年多了，你现在还把这事提出来，你不想我们好好做人么?黄毛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不是刘海?老杨还是有点不信。饭店老板回道，他叫刘洋。那刘海到哪去了?他向刘洋问道，眼神充满期待。

我哥一年前出狱后忍受不了别人的闲话，疯了，你这下满意了么?

杨警官手里的烟烧尽了，他没注意，烫着了手，牙缝里飘出一个尖锐的“嵫”字。不知道会不会在他手指上留下个小小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