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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沿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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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纷纷扬扬地下着,路上静无一人,偶尔会有麻雀从树枝上腾起,飞过炊烟袅袅的村庄。我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院内杂草丛生,一片狼藉。昔日的主人早已举家搬迁,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失在了风中,或许会在某个角落停留、生长,但是站在雪中的我无从知晓。风夹着雪花钻进领口,心里物是人非的怅惘逐渐弥漫开来,像此刻漫天的雪花一样包裹着我。远处响起了隐隐约约的鞭炮声,那么模糊但又那么真实。我抬起脚往回走时,瞥了院子最后一眼,尽管对重逢的场面只是一个幻想。

我初来这个村落时,只有七岁。长途汽车好像把我带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迷迷糊糊睡醒时,窗外已是另一番情景。玻璃里映出了一个小孩欣喜的面孔。

村子在大山深处,下了车要走好长时间的小路才会到。

那里的夜空很美,漫天的繁星离人间很近很近。我睡在窗边,耳畔是爷爷持续不断的鼾声。掀开窗帘,我想到了童话里最迷人的场景,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迷人的夜晚。

一个凉爽的傍晚,我顶着爷爷专门为我编的小草帽,拎着一把点种子的小铲儿在田间闲逛。和风拽起我的裙角,又调皮地奔向远方,它经过的地方总会有树叶“哗哗”的声响。一片果园里长满了小花,不知名却开得绚烂,我便在那里大声地唱着跳着。等回过神来,太阳已滑到了天边,姹紫嫣红的晚霞簇拥着那颗橙黄色的太阳,而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方才美丽至极的东西一下子变得面目狰狞。我望向四通八达的路,感到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无助,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风把我的草帽刮到了脑后,不过还好有绳子牵着它。

当山里的鸟儿都开始归巢的时候,果园旁的玉米地里传来了“沙沙沙”的声响,我害怕极了,把头埋在臂弯里哭得越发大声了。突然,有一个凉凉的东西在碰我的小腿,我抬起头,发现是一只黄色的杂交犬,看起来并没有恶意。

稍远处是一个大哥哥,身穿一件白色的坎肩,一条宽松的黑裤子,裤腿儿束得老高,脚上是一双沾满泥土的布鞋。他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像是刚做完农活。此刻正露着两排白生生的牙,笑盈盈地望着我。

“你是哪家的丫头,我咋没在村子里见过你?”他把锄头放在地上立着。

“我叫顾彦辞,今年七岁,我前天才来这儿,一个人走丢了。”

“你就是顾家的辞丫儿?我听我妈说过!走,我带你回去吧!”说着他把两根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只黑色的狗就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和刚才的那只打闹着跑在前面。

“我家的狗名儿好记,一个叫阿黄一个叫阿黑,都是流浪狗。”

“我家的狗叫菲菲,是从宠物店里买来的。”我说完,望着一条跨不过去的沟发愣,他用一只胳膊夹着我一步跨了过去。

“我叫尹树沿,比你大五岁。”

我拎着铲子走在前面,树沿哥跟在后面。田埂两旁的白杨树很高很高,风从头顶刮过,叶子就哗啦啦地翻着,白绿相间,可好看呢!阿黄和阿黑在大道口上窝着,好像在抱怨我们走得太慢了。

太阳收起最后一丝光芒时,树沿哥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指了指旁边院子的大门说:“那是我家,从你家果园儿里能看到我家院子哩!”我点点头,看着沾满泥土的锄头消失在了隔壁院的铁门里。

乡下的午后很安静,这时候是做不得农活儿的,日头烈得像火球一样。男人们在路口下象棋,女人们就聚在阴凉处做针线活。奶奶家墙后有一大片阴凉地,旁边还有一条一米来宽的小河,自然是纳凉的好地方。每每吃过晌午饭,婶婶们就提着板凳从四面八方来了。

“她二嫂呦,我咋瞅都觉得你家辞丫儿耐看,送给我当女儿吧!”尹婶婶笑着说。众人也都笑开了花儿。尹婶婶长得很好看,乡下人很少有像她这么清秀的。

“辞丫儿,可别就着那凉水玩儿了,弄一身泥!去我家找树沿玩儿吧,指定在堂屋睡觉呢!”尹婶婶说。

我听了后,一溜烟儿跑进了隔壁院里。

树沿哥家的院子很干净,牲口们都在圈里唠家常,我的到来仿佛引起了它们的注意,两只狗猛地站起来,一见是我又卧了下去。村子里的堂屋都坐南朝北,并且比其他屋子要阔,台阶也要砌得又多又高。窗框是请村里的木匠裁的,房顶的四个角上要各卧一个十来厘米高的小狮子。这里头的讲究和学问是很深的,怕也是一户人家的脸面儿吧。

我悄悄跨进堂屋,看见树沿哥睡得正香,就把他摇醒。他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至今都在我脑海里。

村口有一棵大槐树,枝叶极为繁茂,树干足有四个人合抱那么粗。树沿哥很会爬树,我也只学了半日就会在树上乱窜了,他夸我天生是个爬树的料。我躺在粗粗的树干上,听着树叶哗啦啦的响声,心里满足极了。

我们在田埂上疯跑,树沿哥让我小心枸杞子的刺扎了腿儿,自己的裤子却被划破了。跑累了,我们就爬进暂无主人的草莓地,那个季节的草莓是酸得吃不下的,可我们也愿意冒着被骂的风险,把自己酸得满地打滚儿。要是饿了,我们就从树沿哥家的地窖里取三四个洋芋,跑到田埂子上挖一个小灶,给它们裹上一层泥,用干枯的枝叶烧上一阵子就可以吃了。挖灶是个技术活,不能太大,否则洋芋烧不熟,反倒搭了干柴;也不能太小,草烟熏熟的洋芋是不甜的。因此,除了找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每当树沿哥用棍子从里面扒出来一个,掰开来看看色泽,并若有所思地说“差不多了”的时候,我就开吃了。 除此之外的烧青麦,也总让我垂涎三尺。有时候,树沿哥把他家的羊赶到北坡儿上吃草,那群羊足有二十几只,和我身上粘着的苍耳一样多。树沿哥会用一种树叶吹出鸟叫声来,还会用柳条编凉帽,我每次都催他编给我。

“你这丫头,北坡儿的柳树全让你编了帽子了,还长啥?”他一边说一边扯最长的柳条下来。

“那你家的羊还吃北坡的草呢,这么一群牲口,一下午嘴里都没有停过,一边吃一边拉,北坡的草还长啥?”我嘟着嘴用脚扑腾着小河里的水,树沿哥就已经把凉帽儿扣在我头上了。

“这河水这么急,小心掉进去了被冲走,到时候我就说辞丫儿被狼叼了!”

我听了用力把水溅起,却不小心把鞋掉进了河里,便声嘶力竭地喊起来:“树沿哥!鞋!我的鞋!”还没等我喊完,他早已奔出了老远,过了好长时间,树沿哥才拎着我的鞋气喘吁吁地回来。鞋上的水钻亮晶晶的,他头上的汗珠也亮晶晶的,我们看着对方傻乎乎地笑了,笑得满山坡的羊都惊愕地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