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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尼梯田 美丽世遗的不陨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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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云南红河哈尼梯田上长出了秧苗,满山遍野,绿色一片。也就是在这个6月,这片以哈尼族为主的各族人民利用“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特殊地理气候,发挥聪明才智和创造精神开垦的上百万亩农业生态奇观,被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随着红河哈尼梯田的申遗成功,我国世界遗产总数超越西班牙,跃居世界第二,达31项。但同时,哈尼梯田作为一个活态的、开放的文化遗产,其申遗之后,该如何保护和管理?实施商业开发,会否对其产生破坏,也引发了人们前所未有的关注。

延续千年的大地雕刻

1300年前,勤劳、坚韧的哈尼族人民把红河南岸根本无法耕种的哀牢山区开垦成了梯田;

1300年后,横亘于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下辖四县内的100万亩梯田依旧养活着它们的主人;

2013年6月22日,中国云南红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观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哈尼梯田不仅是自然奇观,也是人与自然最和谐的杰作。”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副州长谭萍感叹道。

哈尼梯田如等高线般从海拔2000米的山巅一路蜿蜒至山脚下,级数最多处有3700多级,最陡的山坡达到45°。这个人类奇迹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农业体系,包括森林、村庄、梯田和水系四个要素。

位于每个村庄高地的森林是梯田的血脉,用于涵蓄和保存灌溉水源。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哈尼梯田管理局局长张红榛介绍:“梯田里没有水库,森林就是水库。”当地哈尼族老百姓还相信森林里住着保佑他们和平与兴旺的“寨神”昂玛和“地神”咪松。一旦破坏森林就会打扰神灵,从而失去太平的生活。因此,哈尼族人小心翼翼地捍卫着他们神圣的森林,任何外来人不得闯入,尤其是女人。

森林下面是哈尼族的村庄,里面全是哈尼族特有的建筑“蘑菇房”。这种由夯土、砖坯和石块建成的土房,屋顶覆盖着伞状的茅草。蘑菇房一般有三层——最下面一层是牲口圈,中间一层居住,最顶层用于储藏粮食。

梯田在村庄下面,顺山坡倾泻而下。

“插秧前的梯田景色简直就是摄影爱好者的天堂:梯田里盛满了水,就像无数片镜面倒映出阳光、白云和蓝天。”云南省副省长高峰形容道。每年从4月底到9月底,哈尼族百姓都会种植红米,这是他们最主要的粮食作物。田地由水牛来耕,不用任何化学肥料。水田里还养着鱼和鸭子,它们不仅可以增进肥力,还是人和动物的美餐。

灌溉用水来自溪水、泉水和雨水,由森林储存着,通过一个由沟渠和竹管构成的重力灌溉系统分派到田地里。自流井则为村民和牲畜提供饮用水。

“森林、村庄、梯田和水系,这四要素组成的有机整体发挥着湿地的作用,可以保持水土、调节气候以及保持生物多样性。”云南省文化厅副厅长、云南省文物局局长熊正益说,“也正因此,云南连续三年大旱丝毫没有影响到哈尼梯田。”

承载哈尼之魂

哈尼族还依然恪守着与梯田有关的一切习俗。

元阳县新街镇土锅寨大鱼塘村是一个纯粹的哈尼族村落。全村101户,394名村民,全部为哈尼族。

与其他红河南岸的村落一样,大鱼塘村保持着森林、村庄、梯田、水系“四素同构”的格局。作为每个村庄最神圣的地方,寨神林被它的子民们仔细地看护着,保持着存在了上千年的活力。虽然蘑菇房里多了很多现代元素,大鱼塘村还基本保留着传统的生活方式。村里常能见到身着土布民族服、佩戴银饰的哈尼族妇女身背树藤筐穿梭其间。

60岁的大鱼塘村村民卢文学,是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祭寨神林”的传承人。在哈尼文化里,他被称为“咪谷”。当地人相信咪谷是寨神及其他神灵的具象化身,因此成为咪谷条件十分苛刻,必须是德高望重、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家庭和睦、无违纪行为的人。卢文学家从其曾祖父开始便是村里的咪谷,传到他已经是第四代了。咪谷的主要职责是为祭祀挑选吉日并主持祭祀仪式。

卢文学在村里还有五个徒弟,每次挑选吉日六个人都需要开会商量。卢文学说:“如果吉日前有村民去世,那么吉日就作废,必须从下一轮里再选。”每到祭祀庆典来临时,在外打工的村民也必须赶回来参加。“在过去,田、地、牛是哈尼人唯一的财富象征,因此大部分祭祀都与种田有关。”张红榛介绍。她自己也是哈尼族。

哈尼族的祭祀分别是祭自然神、祭天神、祭祖宗。一年十二个月,除四月外都有节日。早春二月,哈尼人庆祝“昂玛突节”,祭寨神,需要杀猪并把猪肉平均分配到各家,象征着神的赐予。持续两天的长龙古宴也在村里一字排开。家家户户拿出最好的食物与邻居们分享。菜肴都出自田间山头,比如泥鳅和咸鸭蛋。红米也被磨成面,做成米线、米豆腐和米干。“昂玛突节”是春耕的序曲,之后就开始插秧。到了六月,哈尼人要过“六月年”,宰牛、荡秋千来祭天,以祈求丰收。如果秋天真的丰收了,他们就过“十月年”,杀猪宰鸡,感谢祖宗。另外这也是探亲访友、结婚娶亲、盖房子的最佳时间。

卢文学抽着竹筒做的水烟道:这些梯田自他孩提时代就没改变过。“哈尼梯田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绝不能在我们手里头失传。”他强调说,“哈尼族的语言、服饰、农耕和祭祀文化也必须传下去。”

守望民族血脉

为了让这个哈尼族的农业奇迹不致消失,哈尼梯田从2000年开始申遗。

申报的遗产区及缓冲区位于元阳县,总面积为461.04平方公里,其中遗产区面积为166.03平方公里,展现了最集中、养护最好的坝达、多依树、老虎嘴3个片区。核心区域内的82个村庄里住着8万名哈尼族及其他6个少数民族的村民。

与此同时,国内的保护工作也在开展。《哈尼梯田保护管理条例》出台,13人编制的哈尼梯田管理局成立,申遗区及缓冲区以外的一些废弃的梯田重新恢复。

村庄环境也大大改善。村民们不必再人畜同屋,各家的牲畜被集中起来统一饲养;村子里,垃圾、厕所和猪圈发出的臭味闻不到了。梯田监控中心目前已经运行了一年,监控森林、气候等十几个方面的数据,还协助抵防外来物种的侵袭。三年前由老百姓偶然带入而泛滥的南美小龙虾,目前在当地已经基本消灭。

“红河哈尼梯田的保护必须得到所有利益相关者的支持。”国家文物局副局长童明康强调。为此,当地政府做了不少努力。梯田种植的红米富含18种氨基酸,营养价值比同重量的牛奶还高。但红米产量较小,海拔太低又不能种植。为避免当地所有农民都转投旅游业而荒废田地,政府向当地农民发放种田补贴,鼓励他们留在田里。目前红米已销往哀牢山以外的地区。为保护知识产权,90多个与红米相关的商标已经注册。

当地政府正与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合作,制定当地建房的指导标准,在不改变蘑菇房外形特征的前提下改善内部设施。比如,新房里安装了喷淋设备以防火灾。顺应村民的意愿,房屋不再由政府建造,而是鼓励他们按照指导标准自行建造,政府发放补贴。三幢试点房已经按此办法建造完毕,还有更多的自建房正在计划中。

6月22日,在柬埔寨金边召开的第37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云南红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观正式被批准列为《世界遗产名录》。从今年10月开始,所有车辆将不再允许驶入梯田景区,游客参观需换乘环保电瓶车。考虑到可预见的旅游业带来的压力,更为具体和可持续的生态旅游政策正在讨论和制定中。一个以梯田为主题的研讨会计划在明年举行,以期与其他国家交流经验。

“红河哈尼梯田申遗成功后我看到了守望我们民族血脉的曙光。”53岁的大鱼塘村哈尼族村民李佑生如是说。

活态世遗的灵性之美

毫无疑问,哈尼梯田是富有灵性的。

“哈尼梯田不可取代的特征和成就在于,坚韧、团结的哈尼族人民成功地利用高山森林的蓄水功能和有着肥厚泥土层的山体,创造以‘四素同构’为核心体系与特征大范围、大规模的山地水梯田生产、生活方式和文化景观体系。”国家文物局副局长童明康说。

童明康介绍,世界遗产申报能否成功,关键在于申报项目是否具备“突出普遍价值”,即OUV。这个OUV包括了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适用标准,哈尼梯田世界文化遗产适用标准为第三、第五条。即红河哈尼梯田完美地反映出一个精密复杂的农业、林业和水分配体系,该体系通过长期以来形成的独特经济社会宗教体系而得以加强。哈尼梯田彰显出同环境互动的一种重要方式,通过一体化耕作和水管理体系之间的调和得以实现,其基石是重视人与神灵以及个人与社区相互关系的经济社会宗教体系。

“不同于其他世遗,哈尼梯田是一种新型的文化遗产。”云南省文化厅厅长黄峻说,红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观的历史可追溯到1300年前的唐代,体现了人文文化和农耕文化的有机结合。此外,其结构、内涵、组成要素和环境千百年来未被根本改变,传统耕作体系至今还很活跃,遗产的功能、实践、传统知识得到延续,传统仪式、信仰和风俗也得以沿用。

在云南省文物局局长熊正益看来,活态存在是哈尼梯田最大的特征。“在现有700多项世界遗产中,景观遗产和线性文化遗产相对较少,哈尼梯田就属于景观遗产。哈尼梯田有着悠久传统、高超技艺、壮美景观,是一种活态存在,还在与时俱进。”

守望者的疑虑

人为破坏、商业开发之间的矛盾成为保护哈尼梯田最大难题。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哈尼人,张红榛用朴素的语言说:“我们是吃着哈尼梯田的稻米长大的,没有梯田就没有红米饭;没有梯田,就没有各种民俗节庆,我们就会失去民族特征;没有梯田,自然灾害频繁,生态就不会如此和谐。”

如今,张红榛是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梯田管理局局长,她带领着梯田管理局的十多名工作人员,每天在梯田巡查和监管周边企业、对违规行为进行监测。他们的工作无疑是艰巨的。这处遗产的遗产区及缓冲区总面积为461平方公里,其中遗产区面积为166平方公里。梯田集中连片的核心区域主要有坝达、多依树、老虎嘴等3个片区,分布着82个村寨,有哈尼族、彝族等7个世居民族。

哈尼梯田的突出特点,也成为保护的最大难题。面对这样一处活态世遗,如何保护和利用,挑战巨大。

事实上,在申遗的关键时期,哈尼梯田就被曝出小龙虾泛滥的问题,外来物种小龙虾繁殖迅速、善于打洞,给梯田造成了不小的破坏。为此,当地政府专门下拨100万元,动员本地百姓消灭小龙虾,目前小龙虾得到了控制。但如何防范外来物种、防止出现类似情况,当地还在研究和制定有效措施。

相比于外来物种,熊正益更担心的是,现代化对农耕生态系统带来的影响和冲击。当地还属于贫困地区,很多青年外出打工,空巢现象显现。“如果不及时加以引导、纠正,梯田保护的主体发生变化,农业生态文明的可持续性就会受到动摇。”熊正益说。

此外,更多人担心的则是申遗成功之后,旅游和商业开发对哈尼梯田带来的影响。哈尼梯田所在的元阳县县委书记姜仁斌介绍,初步估计,申遗成功后,游客将增加3倍。蜂拥而来的游客,会不会给当地居民带来影响?答案是肯定的。但商业开发会带来负面还是正面的影响?答案还不得而知。

许下不陨诺言

其实,保护和开发并不必然矛盾,关键在于如何保护利益相关方

走进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大鱼塘村,不少村民都利用自家的屋子建起了农家乐。今年38岁的李正福,以前做过村民小组长、村长,他在三层楼的农家乐前告诉记者:“以前种田一年收入2000到3000元,现在将自家的房子改成农家乐,请了5个小工,平均一年接待五六千人,一年有五六万元的收入。”

旅游收入比种田收入高,今后会不会放弃种田呢?李正福说,他现在是一边开农家乐一边种着3.8亩田。虽然种田不容易挣钱,但还是要坚持种田。“梯田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随着游客的增多、商业的开发,如何处理哈尼梯田保护和开发的关系,是人们最关心的问题。据了解,云南世博集团承担了哈尼梯田的旅游开发工作。但在开发伊始,就因为违规搭建观景台,遭到了媒体的曝光。

云南世博元阳哈尼梯田文化旅游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李树先说,观景台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改造。世博集团是一个国有企业,在哈尼梯田的开发中,遵循了保护为主、利用为辅的原则,希望实现共享、共管、共赢。公司已投入1亿元在基础设施建设上,根据和当地的协议,会将门票收入的10%反哺当地,投入周边村寨保护、附近卫生、水源地修缮等。“希望探索出一种既有利于梯田保护,又有利于公司良性发展的模式。让全世界爱好农耕文明的人来到哈尼梯田。”

也有人担心,商业利益的进入,会影响当地的民风民俗。有专家指出,谁也无法阻挡哈尼族人向往更好、更文明的生活,保护和开发不是必然矛盾的关系,关键在于怎么做。

实际上,从2000年开始,哈尼梯田在长达13年的申遗过程中,实施了依法保护,经云南省人大常务会议审议批准,红河州人大常委会公布实施《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哈尼梯田保护管理条例》,为指导哈尼梯田保护和发展提供了法律保障和科学指导,并且形成了哈尼梯田管理省—州—县多级联动,文物、建设、农业、林业、环保、旅游多部门协作的工作机制,加大管理力度,推进持续发展,促进农民增收。

“为了应对挑战,我们还邀请中国科学院、云南大学等科研机构,与哈尼梯田管理局和遗产保护专家合作编制‘红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观农业生态旅游发展规划’。该规划将进一步明确遗产地生态旅游的基本原则和策略、游客承载量、旅游管理措施。”熊正益说。

云南省副省长高峰说,下一步,我们将多措并举,加大保护工作力度。一是要落实法规促保护。出台保护管理的规划,协调解决遗产科学保护与村民增收致富、社会发展的关系。二是落实机制促保护。形成机制体制,管理机构要切实承担起日常保护、管理和监测的责任。三是发动群众促保护。通过梯田帮助老百姓致富。

据了解,哈尼梯田申遗中,特别注重保护利益相关方,将如何改善百姓生活贯穿全过程。比如对82个传统村落的保护,政府与专业机构密切合作,鼓励村民用传统材料修缮蘑菇房,同时对内部进行适当改造,提高采光率、清洁度和舒适度,满足村民改善居住条件的要求。对于部分不协调民居,通过编制规划纳入未来逐步整改的范畴,或者进行外立面适度改造,尽可能保留建筑功能。

童明康介绍,当地将与国家专业机构合作开展研究,科学制订村寨保护与发展规划,编制村寨民居修缮导则,并在一些村寨搞了民居修缮样板房。同时,政府将给予必要的政策支持,鼓励民众根据保护和旅游的实际需要,结合房屋修缮改造考虑用作民宿或农家乐等,提高当地民众的收入,留住更多民众在哈尼梯田和传统村寨生产生活。

“让老百姓享受到保护和开发的成果,将被动的保护变成主动保护,哈尼梯田就有希望。”高峰说。哈尼族人正用实际行动守护着他们的梯田,兑现着活态世遗美丽之魂永不陨落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