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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狂”亚东:别给我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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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国家游泳队总教练张亚东就来了个“下马威”:“别人对我的评价是自我、清高,狂妄。我不想和大家分享我的私生活。你看。这儿有这么多教练,你应该多去写写他们。”说完,他转身离开。这样的“开场白”反倒引发下笔者更大的兴趣。

“朋友曾跟我说,一看罗雪娟,就知道是你张亚东教出来的学生。有这么明显吗?”一系列追问后,戴着一副眼镜,斯文书生模样的张亚东渐渐打开话匣子。

狂言·我来就是拿金牌的!

2004年8月,中国游泳队提前六天来到雅典,但罗雪娟的赛前状态却不理想。第三天上午的训练进行到一半,怕晒的罗雪娟一直抱怨露天场馆的阳光太强烈,情绪很不稳定。情急之下,张亚东把罗雪娟等三名队员带到旁边的25米室内游泳池。

8月16日晚的半决赛,名列第七的罗雪娟“危险”晋级女子100米蛙泳决赛,而头号劲敌澳大利亚选手琼斯刷新了奥运会纪录。国家游泳队科研组组长、北体大运动生理学博士陆一帆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这个战术太悬了!我和张亚东吓得腿都软了,他拿着秒表,脸色发白。”

从看台上下来,张亚东只问了一句:“你怎么能这么游,”就再也没搭理罗雪娟。吃过晚饭,有些后怕的罗雪娟找到教练:“比赛时一点都不兴奋。感觉跟全国比赛没什么差别。”一听这话,张亚东急了:“如果这时候失误,你对得起谁,对自己都没办法交待,又要等四年。”“你为什么板着脸?”“我生气不是对你没信心,而是你太放松。”听到教练肯定的回答,罗雪娟悬着的心放下了。

但此时的张亚东却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始终有个念头在问自己,拿不到冠军怎么办?马上,另一个念头跳了出来,你怎么可以对自己没信心你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根本不能有这种想法!”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就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互相撕扯着。最后,“自信”的张亚东占了上风。

当晚10点半,全体教练员召开会议。

“差距太大,明天怎么办?”张亚东首先说明这是战术安排。随后,他慷慨陈词;“这次中国游泳队有五个夺金点,但对我和罗雪娟来说只有一个。我来就是拿金牌的!拿银牌就算没完成任务。”一旁的陆一帆乐了:“这家伙又说大话了。”但他完全理解张亚东的做法,如果这时候他都不自信,他的队员怎么可能有信心?

第二天上午训练时,张亚东一反常态地提前向罗雪娟“加压”。回奥运村的路上,罗雪娟告诉教练:“我现在开始紧张了。”换作其他人,这也许是个坏消息,但张亚东十分满意,“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师徒俩说说笑笑地吃完中饭,“12点半开会,我先睡半个小时。”准时前来开会的教练员们却发现“主角”张亚东鼾声大作,估计他可能因为紧张昨晚没睡好。谁都不忍心叫醒他。

其实,为保障张亚东和陆一帆的睡眠,和他们同屋的国家游泳管理中心副主任尚修堂,每晚都跑到客厅看书熬夜。而昨晚,喝了三小杯“壮行酒”的张亚东早早地睡了,错过了凌晨时分的“升国旗”——为了讨个好彩头,大家把李桦主任带来的国旗挂在了公寓的阳台上。这面比正常尺寸大得多的国旗迎风摇曳,预示了决赛场上五星红旗的冉冉升起。

“一般教练员在大赛前根本不可能睡着。张亚东每天照睡照吃,决赛那天下午竟然睡到4点才醒来,呼噜打得很响。”陆一帆不得不佩服。“这个教练员心理素质极好,而且早已胸有成竹。”

决赛时,罗雪娟被安排在第一泳道。世界大赛上,在这个泳道上夺取冠军的先例少之又少。只有拥有绝对实力的运动员,才能不受他人表现和赛场环境的干扰,当时的罗雪娟正是如此:“虽然我在不引人注意的泳道,但是我想,一道就意味着第一啊,很好!”

张亚东始终和罗雪娟保持着不超过5米的距离,一方面尽量为罗雪娟减少外部的干扰,一方面仔细观察她临战前的状态,“总体感觉比较正常,但不是最佳。她的水感。打水效果有点差,速度还行。”

到检录时间了,站在门口的张亚东为罗雪娟拉筋,但他像是自己要上场一样,全身充满了力量。他拍拍罗雪娟的肩膀,一段发自肺腑的话脱口而出:“你是最棒的,没有人比你更棒!你是最好的,绝对不允许别人比你更好!加油!”

在教练席上,张亚东攥紧双拳,用力挥舞着,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罗雪娟身上,好像要把全部的力量传输给她。“前50米,我很紧张。最开始她动作有点紧,比我想象的要慢,动作有点倒。但转身回来时,她动作很舒展,一下子就放心了。最后15米时,感觉金牌已经在手。”张亚东只用余光瞄了琼斯一眼,“甚至还想过罗雪娟是否能破世界纪录,最后只差O.02秒。”

“不容易啊!”一身是水的罗雪娟与张亚东抱头痛哭——1分06秒64——师徒两人共同嬴来的金牌,打破了中国游泳队八年来奥运金牌颗粒无收的尴尬。

狂人·不按牌理出牌

去年11月25日,出任国家游泳队总教练的张亚东身着休闲西装,一亮相便让人感到与众不同的学者气质,“别把自己弄得像个体力劳动者”。

新一届国家游泳队以“六字诀”——“新、严、精、细、心、实”为纲,组织起一支170人左右的庞大队伍;设立了四千攻关组,各自有一名主管教练和多名教练员负责;首次公开2008年北京奥运会目标:争取获得两到三枚金牌,三到五枚奖牌。

“当一个不一样的总教练。如果和以前一样,那换教练还有什么意义?”张亚东刚上任时的表态,更是体现了他狂放自信、锋芒毕露的风格。

其实,从小张亚东就有许多“奇事”。比如,他的强项蛙泳竟是“看”会的。

小学三年级时,8岁的张亚东转学至杭州市饮马井巷小学,每天回家都要路过西湖。一天下午,张亚东围在西湖码头旁,新奇地看着水里的人像青蛙一样游来游去,“原来这就是蛙泳啊!不是很难嘛。”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只会“瞎刨”五六米自由泳的他一头扎进水里,像只活生生的“小青蛙”,游出六七米之后又游了回来。这让身边的伙伴以为张亚东原本就会蛙泳,只有他明白自己是“无师自通了”。

那时,每年都要组织“杭州市民横渡钱塘江1500米”的活动。从第二年起,张亚东几乎每年都会参赛,拿了十多次第一名,他的诀窍就是利用水流的方向使“巧劲”。当一些选手被冲到钱塘江大桥下再也游不回来时。张亚东正一步步逼近终点。

五年级时,张亚东正式开始游泳训练,“第一次比赛的成绩是100米蛙泳第五,200米蛙泳第六。”当时的“战利品”——蓝色塑料皮的笔记本,一直被张亚东收藏着。

初二时,张亚东作为体育生转入杭州市第七中学。刚上了一节化学课,全班第二天就进行了测试。“我只得了22分,总共做出了两道题目。一道是20分的大题;一道是水分子的化学式,两分的填空题。”张亚东回忆起学生时代最狼狈的一次考试。

老师“训斥”了张亚东:“又来了一个 ‘笨蛋’!”这令张亚东很不服气:“我偏要改变老师对‘体育生’的成见。”他告诉老师,之前的中学要初三才上化学课。他没学过,当然不会做。“那道大题目,我听你讲过,我不是做出来了嘛。”张亚东借来了高年级的课本,愣是一点点把落下的课程补了回来,

后来当了教练,张亚东不按牌理出牌的“奇招”也不少。

2002年,罗雪娟训练时经常感到胸闷,头晕,上半年她的手腕更是莫名其妙地疼痛,加上一次诊断失误,伤病更加严重。医生会诊后结论是,罗雪娟如果继续长期在缺氧的水下环境进行训练,可能会导致心脏室颤。更可怕的后果是,运动员在超负荷的运动状态下,室颤引发的猝死率很高。经过慎重考虑,医生建议罗雪娟退役。

张亚东尊重医生的判断,却也有自己的保留意见。与北体大运动生理学博士陆一帆反复论证后,张亚东认为“导致这些症状的原因是可控的”,决定将医生的会诊结果暂时封锁。

那是一段艰难的时光,张亚东尝试了多种方法却收效甚微。“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练了。”在“练”与“调”之间,张亚东陷入两难境地。

按照正常的医学观念,像罗雪娟的情况,不能再进行高强度的训练。“既然游完800米她会胸闷,那我就减少到400米;正常的训练规律是指重复训练不能超过三次,重复次数少,间歇时间短;我制定的计划是,重复次数多、间歇时间长。其他运动员的速度要求是从慢到快,罗雪娟则是从快到慢,有利于她的心律恢复。这样试了试,效果还不错。”这套完全违背常规、仅适用于罗雪娟的“个性化”训练方法,令其他紧张备战奥运会的教练员十分不解:“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这也是我对训练理念再认识的过程,我的结论是——比赛需要什么,我就提高什么。”新的尝试让张亚东豁然开朗。

同时,他开始求助于中医。2003年国家游泳队在广东集训时,张亚东从当地久负盛名的老中医那儿寻来一剂“偏方”一一半斤肉末,加三碗水,浸泡两小时后,将血水过滤。去除肉末,血水炖上两小时,再拿纱布过滤,去除渣滓,最后加入已浸泡一天左右的虫草12克,再用小火炖一天。每周两次、整整一年的煎药工作,张亚东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功夫不负有心人。2003年的巴塞罗那游泳世锦赛上,罗雪娟以1分6秒80的成绩刷新女子100米蛙泳亚洲纪录。

回到北京后,张亚东继续在公寓里给罗雪娟炖老鸭、炖鸽子,直到2004年上半年,罗雪娟第一次昏倒后被确诊为“钾偏低”。这样一来。张亚东反倒轻松了,只需督促她按时吃药,在饮食上注意补充钾的摄入,多吃些桔子、鸭蛋等补钾食品。

在运动员心理建设上,勇于颠覆传统的张亚东亦有“创举”。

在广东集训时,张亚东为罗雪娟安排了一位室友。“女孩子之间更容易沟通。罗雪娟的朋友不多,通过她(杨宇媚)能督促罗雪娟完成训练,帮助我们及时了解罗雪娟心理变化。”后来,这位北体大的研究生毕业回澳门。分别前罗雪娟伤心地哭了一夜。去年,队里又安排了另一位研究生贾蕾继续“站岗”。慢慢地两人成了好朋友,罗雪娟还特意要求:“不能再让她走了,我可没有兴趣再和第三个人交朋友。”

磨难·年少轻狂的代价

1981年,怀揣着成为一名游泳教练员的梦想、自学了一半以上课程的张亚东考入北京体育大学体育系。大学四年级时,他因成绩突出,由学校推荐担任国家游泳队总教练穆祥豪的助理教练。

张亚东的这一步迈得太大了,有点一步登天的味道.很快就有人质疑:“一个业余体校出来的运动员,大学毕业后竟然能直接到国家队当教练,这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这样的话令张亚东很困扰,“这是对我的一种侮辱。”

他找到了穆祥豪教练:“我想回省队当教练。如果我行,你还需要的话,就把我调回来;如果我不行,你就让我‘烂’在那里。”看张亚东态度异常坚决,穆祥豪只能忍痛割爱。事后穆祥豪曾万分惋惜地对国家队的另一位教练说,“别看亚东年纪轻轻,这孩子天资聪明,身上有一种难得的气质,他肯定能出来。”

1985年回到浙江后,张亚东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我也比较肯干。大家对我的评价还不错。”但很快一连串的打击让张亚东措手不及。

先是一名成绩好的运动员被确诊为先天性骨裂;接着是一名从花样游泳转过来的女运动员,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总是不出成绩,训练时老喊疼,检查后竟是椎骨骨裂。后来又来了两名运动员,一个年纪很小:另一个则出现了奇怪的“癔症”,训练时游到一半突然觉得害怕,中途会停下来……“总之遇到了很多磨难,吃了不少苦。最艰难时,好苗子,我是拿不到的。1989年,我带的4名选手在二青会(全国第二届青少年运动会)上拿了2金5银4铜,可回来后4个学生又被分给了别人。”张亚东开始反省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他想起在国家队时发生过的一件事。一次会议上,一名老教练总结某位运动员比赛时由于前半程游得太快导致后半程游不动。张亚东了解到的情况是运动员被水呛到才影响了速度。他马上提出来。“散会后穆指导跟我说,再有这样的事不要在会上讲,这会让老教练脸上挂不住。”可当时的张亚东并不懂“规矩”,还自以为没有错,“事实就是那样啊。”后来,他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了。

“从小到大我都很顺利,也许这种优越感会不自觉地表现出来,人家会很反感。”当时的张亚东太年轻,理解不了也承受不住压力,开始自暴自弃。张亚东的酒量极大。但很多时候他都是自斟自酌,“不愿将痛苦重复一遍。”从那时起到1992年,虽然国家队要过他两次,但都没成行,“那段日子我很消沉。”

张亚东甚至想过出国,但他放心不下他的队员们。后来,儿子的出生让他对诸多磨难有了新的认识。“也许是因为天降大任于斯人,才用这么多挫折来锻炼我。我开始重新认识自己,没有人是万能的。”1993年张亚东开始带陶嵘,别人的评价是“陶嵘也就是全国前八。”最后张亚东把他推向了全国冠军的荣耀。

只有意志顽强的男人,才能从痛苦中品味出甘露的滋味。

1996年年底,罗雪娟忐忑不安地等待省体工队的通知。“除了蛙泳还不错,自由泳游起来跟蛇一样,蝶泳根本不会”。身高仅1.58米的她,最终被拒之门外。但张亚东凭借灵敏的“嗅觉”认准了这块“璞玉”。因为优秀运动员所需要的爆发力、速度和灵气,罗雪娟都具备,更难得的是她训练时认真。刻苦,有股不服输的精神。

也许,人的一生就在等待某一次机会。不同的是,有的人等到了,有的人错过了。经过张亚东的调教,一个月后罗雪娟就游出了全国达标的水平。2000年6月,张亚东带着罗雪娟重返国家队。

背后·不知者谓我疯狂

“看上去很狂”的张亚东,在采访时好 几次红了眼眶,就像诗句所说的那样“不知我者谓我疯狂,知我者谓我心伤。”

第一次是谈到了他的奶奶。

张亚东和奶奶特亲。“从小和奶奶睡在一个被窝里”。在他的印象中,出身自书香门第的奶奶是位很有气质的女性,“她70多岁时拍的照片,一直放在照相馆的橱窗里,一看就是贵妇人。”奶奶90多岁时,不慎摔倒,“我赶到医院,她正吐血不止,情况很严重。”仿佛是有预感般,去世前的第三天,老人交待完后事,第二天早上就不说话了,“她走的时候很平静、安详,没有给我们添任何麻烦。”

教诲过张亚东的诸位师长中,对他影响最大的是语文老师张茹林。

高中时,成绩优异的张亚东唯一的毛病是字迹潦草。为此,张老师经常罚他抄写课文。张亚东理解老师的良苦用心,“她希望我能够做到最好”。在事业最消沉的时候,张亚东一直苦苦坚持,就是为了不辜负张老师的期望。

而他为人师表的风范,正是源于张老师的言传身教,“以前我的性格刚烈,觉得训练是件很神圣的事情,只要走进游泳馆就很少有笑脸。后来在她的影响下,觉得应该把训练和生活分开。”

2001年的福冈世锦赛,罗雪娟以悉尼奥运会金牌的成绩赢得女子100米蛙泳冠军。那一年,36岁的张亚东第一次感觉奥运冠军离他这么近。他要告诉张老师:“我成功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张老师已经去世的消息,“回到国家队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和张老师联系,我想着等有了好成绩再向她汇报。”正在卡拉OK厅里狂欢庆祝的张亚东放声大哭,任泪水肆意地流淌。

张亚东很顾家,但是顾不上。今年16岁的儿子,或许是张亚东最感愧疚的人,“自从他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就没有怎么带过他。如果我像对罗雪娟那样对待他,相信他现在各方面都会更优秀。”

结婚的第三天,张亚东就带着队伍去外地比赛。刚带罗雪娟时,因为她成绩差,省队不提供营养品,大赛前张亚东只能自己掏钱买。每瓶700元的价格对当时每月工资400多块的他而言,并不是个小数目。2002年张亚东升任国家游泳队副总教练,四处征战的他和家人更是聚少离多,“一年在杭州的日子加起来不到一个月。”

去年十运会期间,张亚东的老母亲中风住院,他每次看望不超过半小时,就必须赶回队里。老父亲几年前患上老年痴呆症,家里所有的事情全由妻子一人承担。

作为补偿,只要每次一有机会,喜欢烹饪的张亚东就会做几盘好菜,“像爆炒墨鱼卷、炒腰花,都是我儿子喜欢吃的。他一吃就知道,这是爸爸做的,这是妈妈做的。”

张亚东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梦想:“真希望能早点比完北京奥运会,我想去乡下买块地,养养鸡养养鸭,只和家人在一起。可别等到我60岁了,身子都挪不动了,才会有这样的日子……”

责编/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