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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司马承祯《坐忘论》心性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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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宇驰,男,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2011级硕士生

摘要:司马承祯,字子微,法号道隐,唐太宗时生人(公元646年),卒于公元735年,享年八十九岁。其少慕道法神仙,颇好辟谷导引之术,其又勤修安心坐忘之法,有《坐忘论》传世。本文讨论了《坐忘论》里的心性思想,指出其释儒之语下的道家修炼思想。

关键词:坐忘;心性;道;命

所谓“心性”

本文主要论及《坐忘论》之心性思想,不妨先谈谈“心性”何谓。传统文献中,有以心性为二者,亦有以心性为一者,若仅诉诸名言,无论一二,皆空义也。余于此仅以见地而抒己见,不欲做名词之纠缠。

心者,因其功能之显著而似有一主体可把捉,不离臆测。性者,心之所生也。有一可把捉之主体,谓之“心”,后有关于心之何谓等臆测,第二意也。若论其实质,皆臆测也,安有一二之可论?然而,正因为实无一二,方可有一二之论,从此亦可相关联而论述之。

述要

司马氏此文,分七段论之。分别为:信敬第一、断缘第二、收心第三、简事第四、真观第五、泰定第六、得道第七。以下分别讨论。

信敬第一。为什么首先要信敬?现在的文献,基本都是说司马承祯是一个宗教家,此方为其宗教家之本色,要求人们无条件的信仰。该论可笑可叹,就在第一段,司马氏已经给出了自己这么说的原因所在:

“然則璧耀連城之彩卞和致刖。言開保國之效伍子從誅。斯乃形器著而心緒迷。理事萌而情思忽。況至道超於色味。真性隔於可欲。而能聞希微以懸信。聽罔象而不惑者哉。”①

说的是有那么两个倒霉蛋,有啥好东西自己知道、明白就算了,还非得想让蠢人看看,让蠢人们也明白。可惜蠢人就是蠢人,不相信不说,还让那两个自以为聪明的人倒了霉。世间之事尚且如此,何况无形之道?通过例举卞和与伍子的例子,司马氏想说的是:世界上的人多愚钝,基本不能从道理上去理解修道的妙要,既然从道理上不能马上理解,最合适的做法是先信了,慢慢地修证上来,以渐修而求顿悟。不管这个理由如何,司马承祯是说了个理由的,你非说他是教条,那就是不顾文本的臆断。第一段也说了些别的,但主要就是说明这一点。

断缘第二。断缘,当然不是断了道缘,而是要断俗缘。其认为俗缘妨害于修道,劳形扰心。承接第一段而来,人之所以难以明白道之妙要,在于猪油蒙心。什么是猪油?世间一切事也。假如没有猪油蒙心,也就没有什么“教条”的先信后修之论,接下来也不会有第三段收心的论述了。可见,断缘是从外部来解决问题,终归是要回到心这个问题上来。

收心第三。此章可以分为两个部分来看。在第一个部分,司马氏重在论述身、心、道三者之关系,又尤以心道关系为重。在身心而论,心为身主,但在这里,司马氏所论及的身心与平常人理解的身心又有所区别。所谓身,从其原文来说,总称六识所对之一切。文本可见于:“所以学道之初,要须安坐收心,离境住无所有,不著一物,自入虚无,心乃合道。”、“凡住有所,则自令人心劳气发,既不合理,又反成疾。”②司马氏认为,平常人心之所寄,寄于“有所”、“幻境”、“有为”,心是因缘,身为显发,心主身奴之论可见于此。

心与道之关系,从司马氏而言,道乃超形绝相而名之为道,心若住于形象,则曰“流浪”。于此,心与道既不能以实体而论,又不能以关系而论,因实体与关系二者,皆有所形象而思议之。若强言之,心为生死之中道之所伏,道为生死之外心之所归,以生死为界限,方有心道之区别。而于道而言本无生死,强言生死,只为说明心之所染故,继而指出生死之幻(真观第五),既是幻象,当生厌离心。其思想别于神仙家而似道释之混合,由此可见。

至于第二个部分,其要在于收心的细节功夫。首先要安心而使心定,强调踏实功夫,其文意提到几种“于言甚美,于行甚非”的做法,分别为:不简事非、一无所制、心无指归、言心无染四种。其以为,对于初学,没有切实的功夫,所谓境界皆虚谈,其实司马氏倒不是说以上境界都错,其在与强调入手的踏实功夫,不因懂得几句名言而实无真正之修证。其后所发的议论,基本都是围绕细节功夫以及继续强调踏实的基础。其告诫学人不要为华而不实的言论所误:

“蔽日之干,起于毫末,神凝之圣,积习而成,今徒学语其圣德,而不知圣之所以德,可谓见卯而求时夜,见弹而求鹃炙,何其造次哉!”③

简事第四。承接心为身主,简事之要,在于莫以奴害主。

“夫以名位比于道德,则名位假而贱,道德真而贵,能知贵贱,应须去取,不以名害身,不以位易道。”④

真观第五。此章虽长,终不过以释家之语而阐发道家之议论,实不出由真观,而能去离“我”之假患而还归“道”之真妙。司马承祯文中写到,所谓世间万物,以至于人情世故,皆是色也。人们日常的注意力一旦注重于色,则心不得安。所谓真观,就是要观诸事之色空。其文通过一系列的譬喻辩论,指出我们日常注意力所及的事物,皆与我无关。其议论着重于区别物我,于物外提出一我。正是由于真观,方能观察到物非我、我非物。这种物我对立的世界观与释家所论基本无关,更似于德国哲人费希特之论。这个独特的“我”,实质与司马氏所论及的“心”、“道”都是一而贯之、相通的。最后,此章司马氏所提及之“命”,非儒家之“命”也;司马氏所提及之“业”,亦非释家之“业”也。不过名言相近而已。

泰定第六。收心之后能真观,真观之后能泰定,皆有一定次序。其实所谓泰定,就是由我而神、神而合道之过程。这里强调的是慧而不用,不用则心无所动,方见天光。泰定则慧自生,关键是慧而不用;能慧而不用,则曰能养;持而常之,神自凝也。久而久之,道德成也。

得道第七。因此章是司马氏思想之源头,在此不单独论述,于下文评价其思想得失处而统论之。

简述坐忘论之心性思想

隋唐以降,所谓三教合流之说甚为流行。多有学人据一二名言,发无端之臆测。仅以思想而言,坐忘论甚合道教之旨趣,非儒释之论也。其文论辩之中多有释家名言,不过貌似而神非。即便司马氏本人,于文末也有说明:“二者之妙,故非孔、释之所能邻。其余不知,盖是常耳。”⑤至于是否孔、释所能邻,不过司马氏一家之论也。至于有人把文中真观一章里“命”之一说,归于儒家,其论实非妥当。于儒家言,命,时也;时,天也;天,人也;人,应为君子也。《彖》曰:“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⑥命时天人之分,本无所分,以内外为界则名命与时、人与天;而于儒家言,实无内外。文中所述:“业由我造,命由天赋”、“唯有智者,因而善之,乐天知命,不觉贫之可苦。”⑦以此言论,岂识儒家之境界?

道无名无相,在司马氏此文中,所谓心性思想,实质就是道性思想。从修道的一开始,是从收心而来,由收心、真观而有泰定,此一阶段关键是要达到心神澄明。所谓神,是从心的功能的一面来说。心本来就是有这个功能的,不过被尘世污染,而不得澄明。使该功能得以重显,那就会“唯道来集”。从显像上看,最终的目标是形神合一;从根源来说,就是“得道”;从结果而论,就是形体永固、出离生死。

所谓形神相合之修炼,实乃道家性命双修之别称,但性命双修的外延更广,形神相合一般指修行达到的第一个阶段。从道家修炼而论,收心、简事二章,可比之于庄子所谓“心斋”;真观、泰定二章,可比之于庄子所谓“坐忘”,由“心斋”而至“坐忘”,确为修炼正途。其文名之为《坐忘论》,可算得宜。但于修炼总体来说,后期的内道道法所发更为深广。(作者单位: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

注解:

①司马承祯:《坐忘论》,《道藏第22册》

②司马承祯:《坐忘论》,《道藏第22册》

③司马承祯:《坐忘论》,《道藏第22册》

④司马承祯:《坐忘论》,《道藏第22册》

⑤司马承祯:《坐忘论》,《道藏第22册》

⑥黄寿祺、张善文:《周易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

⑦司马承祯:《坐忘论》,《道藏第2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