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美地低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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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伍德・安德森(1876――1941)美国第一位成熟的现代意义上的小说家，对现代的美国小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被誉为是“美国现代文学的先驱者”。他的作品深刻地影响了海明威、福克纳，菲茨杰拉德，斯坦贝克，考德威尔等一系列的大师级作家，可以说，他是大师的老师。

有这么一个人，工作不怎么努力，业务还算凑合，同事们没几个他能看的上眼：有个老婆，喜欢在文化圈交际，满口“艺术”，“文学”。两人平时不怎么说话，如果开口，那也多半是女的在说。男的呢?不语不答，一脸坏笑，意思是说，你那点东西太装了太低级了，我受不了啦!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好多年。有一天他突然不知道犯哪根筋，滋溜一下离家出走了。他改了名，跑到乡下，当了一个轮胎厂的工人。再后来，他把厂长的老婆看上了，经过几个月的琢磨，终于有一天把她给睡了。

故事就这么结束了。如果你对情节还有几分期待，那么你要失望了。这是美国作家舍伍德安德森的作品，他长于对小城镇小人物亦幻亦真的心理描写，其功力之深，足以跻身美国现代最伟大的作家之一连海明威和福克纳都曾是他的学生呢。他给你看的，可不仅仅是男女之事那么简单。

《暗笑》讲的其实是一个生命流动的故事。布鲁斯・达德利，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哥们，小时候就出生在他后来跑去搞厂长老婆的那个乡下。他的人生旅途始于此，去芝加哥转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在芝加哥，布鲁斯都经历了什么呢?他厌恶的工作，无知的同事，还有他那虚伪的老婆。不是每个人都是战士，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像布鲁斯一样，对这个世界的装蒜犯报以嗤之以鼻的一笑，在内心中迅速占领制高点一整个世界看起来顺眼一点了。你以为布鲁斯不关心艺术吗?你以为布鲁斯不会写诗吗?至少他比包括波妮丝(就是他那文艺青年老婆)和她的一千文艺朋友更为关心，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关心，而不是这种挂在嘴边的热爱――“正像我的朋友、著名的肖像画家乔伊说的那样，塞尚是这样这样这样的，毕加索是那样那样那样的。”

再看看这个倒霉蛋的工作吧：“周而复始每日如一，这他妈是什么日子啊?我生活里唯一要做的，竟然就是派人出去找八卦新闻，然后再让个犹太小子拿官话把他们鼓捣成豆腐干文章。”这和我们每个人现在的感觉多么像啊。

离家出走也看运气，运气不好没走远就被截回去了。布鲁斯属于运气好的那种，不光成功出走，还遇到了一个神人――斯庞齐是个地道的乡下工人，人生没有任何大追求，想什么就立即做，厂长的老爸他也敢当面骂，平时没事就和老婆跑到野外去钓鱼。总之他和我们都不是一类人，我们是局限于想象的一伙，而他有他的活法，他和我们不一样。

全书最打动我的地方是这里一密西西比河的河水静静流过村庄，夕阳的余辉下，断木在水面浮浮沉沉，黑人扛着大包货物来回穿梭，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样壮丽的一幅画卷，印在了当年布鲁斯小小的脑海里，在他一生之中，挥之不去。一切都是那么愉悦安详，狡黠圆滑的城市人是不能理解对于河流的情愫的。布鲁斯抛弃了芝加哥，来到河边静夜之下的这个小镇，也许他寻求的，正是这样一个时刻：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位救世主，说出那个答案，那个人人都在寻找的答案。

快，快，良辰不再。布鲁斯这个芝加哥的小报职员风驰电掣，越过城市，越过文化，越过中产阶级，越过密西西比，越过厂长，终于抛弃了生活这个，我看得眼红，气急败坏，只有狠狠盯着布鲁斯携着厂长老婆私奔而去的背影，暗笑：天知道你会不会又重蹈覆辙，说不定生活会比你以前的更难对付!她可也是个城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