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爸咱妈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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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房子还是那房子，院子还是那院子，人还是那两位老人――我的父亲和母亲。小院是那样的静，一种青花瓷般的宁静，这让我内心平和、踏实。能有什么变化呢?两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就像古玩，不可能变新，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形态，若改变，就只能是破损了。对于老人来说，没有改变，就意味着平安，而平安就是儿女最大的福。

第二天是除夕。像往年一样，我们分工干着不同的活。儿子打扫庭院，妻子洗刷碗筷，我则做农家的两道菜：鸡和猪蹄冻。这是两道凉菜，早早做好以备不时之需。鸡蚱又叫蒸鸡，是拿一只处理干净的整鸡，肚腹中填入八角、葱段、姜片等作料，放入一个盆中，再将盆搁进一个大铁锅里，铁锅里加水，鸡上层层放入胶东大白菜，一层白菜加一层油盐，然后用柴火烧蒸，鸡熟白菜烂，放在一边冷却后随时取食。猪蹄冻是用干净的猪蹄熬制而成，碎肉极多，猪蹄本身又有极大的胶性，所以完全是本色的。我做这两道菜，做得很细致、很用心，完全是用一种美好的心情去做，像当年我的父亲那样。

当年，父亲也是在“除日”做这两道菜的，这一天我负责打扫庭院，几个妹妹帮着母亲洗刷碗筷、贴窗花。那时候，农家的生活是比较贫困的，做好的这两道菜，孩子是不能吃的，专供飨客。所以这一天中午，父亲同时还要做一道炖菜给我们吃，那就是猪肉炖白菜，猪肉是大块的，白菜是自己种的。我们一边做活儿，父亲的猪肉就一边在锅中咕嘟着，远远地就能闻到缕缕肉香。等到活儿做好了，猪肉也炖熟了，大家围坐一桌，每人分食一大碗，热乎乎的一碗猪肉炖白菜，捧在手中，是一种极美的生活享受，它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记忆里，至今想来，仍是一生中最美的午餐。

已经忘记是哪一年了，除日的这些活儿，我接替了父亲，妻子接替了母亲，儿子则接替了我。我们完成了一个家庭工作的交替，也开始了另一种传递。

现在的母亲，终日守在火炉边。她怕冷，怕风吹，身体孱弱如婴儿，一经风吹天冻就会感冒、咳嗽，遵医嘱，只好守在火炉边。她除了闭目养神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停地问候她的孙子。孙子在合肥上学，她大概是从电视上看到合肥下大雪了，所以总是喊着孙子的名字问：“合肥下大雪了，那儿一定很冷吧，冻着了没有?”，这已经不知问过多少次了，她的孙子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有时，一看到她认为是自己的孙子不高兴的表情，就忙问：“怎么不高兴啊，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找他去!”而我，站在一边，只是笑，笑到深处，就禁不住悲从中来，泪眼盈盈，感伤自己母亲的衰老。

我们做活儿，父亲也闲不住，但又不知做什么好，一会儿动动这儿，一会儿动动那儿，总是不停地动着，他自己大约也不知干了些什么。他这台老旧的机器，已习惯于不停地运转。有时候，我会停下手中的活儿，静静地看着父亲，像是在阅读一本旧书，他每一次蹒跚地迈步，都是对书页的一次翻动，我能看到他书写在页面上的烟火。

对于年迈的父母来说，我只能坚守，用温暖去守住他们的衰老，让那一抹夕阳拥有更加美丽的灿烂，力争使他们的生命活得更久一些，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