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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萨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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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摩亚最初为西方社会所熟悉,有赖于两位人类学家所引起的“科学史上最激烈的争论之一”。他们俩眼中的萨摩亚有着天壤之别,使这个偏居于南太平洋的群岛几乎成了一个谜。

萨摩亚的真面目究竟如何?2012年春天,我带着这个疑问,从新西兰第一大城市奥克兰飞往萨摩亚的首都阿皮亚。航班在凌晨两点降落,半夜三更进入一个陌生的国家,本来就有点忐忑,加上阿皮亚国际机场空空荡荡,门扉紧闭,更让人感到神秘莫测。

一段公案

纽约公共图书馆成立100周年时,曾举办了一项“世纪之书”(Books of the Century)的展览,挑选并展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经典书籍,其中有一本关于萨摩亚的书,就是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1901—1978)在20世纪30年代出版的《萨摩亚人的成年》(Coming of Age in Samoa)。

米德笔下的萨摩亚,简直是现实版的伊甸园:人们没有什么生活压力,在轻松的气氛下打渔、收割、制作器皿,男女之间不存在严格的禁律,少男少女们可以自由地尝试和享受情爱……这本书成为人类学的经典读本,年轻的米德也因此走红。

然而,1983年,也就是米德去世后5年,澳大利亚人类学家德里克·弗里曼(Derek Freeman)出版的《玛格丽特·米德与萨摩亚:一个人类学神话的制造与破灭》打破了这个伊甸园,告诉世人一个不一样的萨摩亚,那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充满激烈竞争,有着各种严格的禁律,包括对青年男女的禁令,违反者要受到严厉惩罚。这是一个严肃、严酷、秩序井然的社会,与米德那个田园牧歌色彩的萨摩亚截然不同。

巨大的反差让后人迷惑、争论、思考,而米德关于萨摩亚的研究也就此成为人类学史上的一段著名公案。

1926年3月13日,米德与两位萨摩亚女青年法阿阿和佛佛阿一起散步,进行了一场关键性的谈话,不久,《萨摩亚人的成年》问世。而弗里曼说,米德正是受了这些年轻女孩儿谎言的欺骗。他托人找到了尚在人世的法阿阿,此时她已经80多岁,关于过去那场对话,她是这样回忆的:

问:“米德是不是问你们晚上干什么?你们是否对此开玩笑?”

法阿阿:“是,她问,你们去哪里?我们回答说,我们夜晚出去。和谁?她问道。然后,佛佛阿和我互相掐着对方说,我们和男孩子一起过夜。对,和男孩。她一定信以为真了,但我们只是在开玩笑,萨摩亚女孩是不得了的撒谎精。但米德接受了我们捏造的故事,把它当成了真事。”

问:“她后来还问过无数次,你们两个是否都一直对米德说这些假话?”

法阿阿:“是,我们对她不停地撒谎,再撒谎。”

白色星期天

阿皮亚所在的Upolu岛,最壮观的建筑就是教堂,而且数目繁多,每个村庄都有一两座,村里的大事都在这里协商解决;外人要想取得进入村庄的许可,也必须到教堂进行交涉。可以说,教堂是现在萨摩亚人生活的中心。

星期天,我一连去了好几个教堂,遇到了一个村庄的大首领萨伊莱莱和一位牧师马利埃。

马利埃有一句名言:“你的外表不重要,内在才是关键。”确实,由于天气炎热,无论在家里、街上,甚至上班时,当地人的打扮大多都很随意,但去教堂时绝对会盛装,男人要穿lavalava(印花布裙)和衬衫,女人要戴帽子,最重要的是,必须一身纯白,代表纯洁和虔诚。所以,在萨摩亚,周日还有一个别称——“白色星期天”。马利埃强调说:白色是纯洁、神圣的,这也是萨摩亚人对自己最高的要求,所以……我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当年玛格丽特·米德笔下那个男女自由享受情爱的萨摩亚,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存在于想象中的伊甸园。

米德的《萨摩亚人的成年》中,几乎没有关于教堂和基督教徒生活的记录。萨伊莱莱告诉我,虽然基督教在19世纪末就进入了萨摩亚社会,但直到1925年,也就是米德前往萨摩亚调查时,它在萨摩亚人生活中的位置还不像今天这样举足轻重。

我选择周日去教堂,可不是为了和米德的批评者德里克·弗里曼一样,让萨摩亚人在上帝面前说实话(弗里曼那个最有力的证人法阿阿,后来成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弗里曼说法阿阿曾在教堂里手按《圣经》,发誓自己的证言是真实的),而是因为一到周日,整个萨摩亚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到处都静悄悄的,休息是这天唯一神圣的使命,只有在教堂能找到人。

Upolu岛的环岛公路沿着海岸线延伸,穿过数百个村庄和小镇。傍晚时分,教堂的钟声此起彼伏,每家每户的男人都停下正在做着的事情,穿上代表本村颜色的服装,拿着长长的棍子走出家门,列队站在路边,伴随钟声一起吟唱。

没有墙壁的Fale

教堂的地位再重要,最真实的生活场景,应该还是在人们家里才能看到。出发之前,我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作为初来乍到的陌生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允许进入萨摩亚人的家庭。

等真的到了萨摩亚,才发现这完全不成问题,当地人的家根本就是不设防的——因为天气炎热,萨摩亚传统的房屋Fale没有墙和门,只有几根柱子支撑着屋顶,里面的情景可以一览无余。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这样如何防止偷盗呢?刚刚结识的当地朋友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偷盗?那种‘文明’还没有传到萨摩亚呢!”

萨摩亚的村庄基本都建筑在看得到大海的地方,真正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个村庄通常有三四十户人家,有血缘关系的一大家子人喜欢居住在一起。吉莱姆一家三兄弟都已成婚,但他们的房子肩并肩地紧紧挨在一起。吉莱姆说,我不觉得兄弟之间需要有什么秘密,我们是一家人,住在一起可以相互帮助。

对于这样看起来没有丝毫隐私的居住格局,吉莱姆说,邻居们会随时随地关注你,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别人看在眼里,这样,如果你要做什么事情,特别是坏事,就不得不考虑别人的目光,想一想这事能不能做;如果你不打算做坏事,那么又有什么是需要关起门来背着别人干的呢?

既然萨摩亚人热衷于大家庭的生活模式,不难想象,当地的每对夫妻通常都会生好几个孩子。莎莉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她毫不讳言年轻时曾有过3个情人——绝非随意选择,这些情人都是父母和社区认可的,相当于是她的“丈夫”,只是没在教堂举行婚礼仪式,但他们都曾按照萨摩亚传统风俗举行过婚礼。不少萨摩亚女子在举行教堂婚礼之前都有这样的“丈夫”。刚满20岁的玛瑞也有一个情人,也是经过双方父母认可的,她说,等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他们就会在教堂举行正式婚礼。

在没有墙壁的Fale里面,生活是平和、友爱、和谐的,两性之间有着轻松的交往,绝非米德所说的任意的性自由,也不像弗里曼强调的那么壁垒森严。

天生的舞者

离开萨摩亚之前,我打算去看一场正式的传统萨摩亚舞蹈演出。米德在《萨摩亚人的成年》里说,舞蹈是男女老幼都参加的唯一活动,这是一项溶于社会格局之中的高度个性化的活动。

我在一本书上查到一个叫做Laumei Faiaga的俱乐部,据说有传统萨摩亚舞蹈的培训和表演。但我按照书上的地图在那一带转了好几圈,也没发现丝毫歌舞的迹象。就近问了两个路人,他们拿着那本书头碰头研究了好一会儿,又噼噼啪啪打了几通电话,然后肯定地告诉我:这家俱乐部已经歇业了。我一脸失望:明天我就要离开萨摩亚,那岂不是看不到萨摩亚舞蹈啦!你要看萨摩亚舞蹈?那还不容易?路人甲指指路人乙:让他跳给你看!路人乙略显羞涩,路人丙忽然从一旁蹦了过来:我来跳!说完真就扭动起来,很快路人乙也跟着跳起来。

哎,现代社会中郑重其事的“舞蹈艺术”,对萨摩亚人而言就是生活中最最简单的事情吧,就像吃饭、喝水、握个手一样。那天开车路过东海岸一座教堂,被里面传出的歌声所吸引,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我正在教堂门口犹豫,一个叫瓦伊莱特的中年人(后来得知他是这个村子的最高首领)招呼我进去。教堂里成群结队的男孩女孩们边唱边跳,看他们跳舞真是一种享受,轻松自然,没有一点儿表演的痕迹,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那么兴高采烈。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胖胖的女孩子,我问瓦伊莱特她是不是舞蹈老师,瓦伊莱特说:“不,跳舞是萨摩亚人与生俱来的习惯,没有什么舞蹈老师,这里几乎每天都有或大或小的舞会,大家都是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中学会跳舞的。”是啊,从小在坦然敞开的Fale里长大的孩子,最不害怕的就是公众的目光吧,这使得他们跳起舞来毫不扭捏,个个都像是天生的舞者。

在Upolu岛上,我看到的是一个简单而不失秩序的国度,它尚未在现代文明中迷失,既不像米德所说的那么开放,也不像弗里曼所说的那么冷酷,或许他们二位太着意要证明自己的理论,所以只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告诉了我们一个有失偏颇的萨摩亚。我更倾向于英国诗人布鲁克的说法:“这里生活着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们,像天神一般的运动和舞蹈,那么宁静而神秘,让人身心愉悦,这就是萨摩亚式的生活。”

Tips

我的萨摩亚

米德进行田野调查的萨摩亚,是在美属萨摩亚,也就是东萨摩亚;弗里曼的萨摩亚则是西萨摩亚,也就是现在的萨摩亚独立国(1962年独立)。我此次前往的Upolu岛属于萨摩亚独立国,是其首都阿皮亚的所在地。

签证:持中国护照在萨摩亚的阿皮亚国际机场可以获得60天免费落地签证。

航班:中国目前没有直达萨摩亚的航班,可以经由斐济的南迪或新西兰的奥克兰转机前往。

岛上交通:建议租车环岛游。虽然公共巴士可以到达萨摩亚岛内的许多地方,不过班次有限。

住宿推荐:阿吉埃·格雷酒店(Aggie Grey)在萨摩亚可谓大名鼎鼎,人们认为阿吉埃就是詹姆斯·米切纳那本《南太平洋故事》里的主人公的原型。酒店有很多平房组成的密集群落,这些房子都以阿吉埃的同辈和朋友们的名字命名,其中包括马龙·白兰度。Lalomanu是传统的度假胜地,有漂亮的海和沙滩,适合浮潜等活动,也有许多特色酒店可供选择。

美食推荐:阿皮亚的Bistro Tatau餐厅有着低调的奢华,不乏精致的细节和精美的食物,最有特点的是餐厅里都是男侍者,光着大脚,悄无声息地走动着,为客人提供周到细致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