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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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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近六旬的老姑没上过学,一辈子务农,最远只走过我们老家这个村到她婆家那个村十多里地的路程。可是在去年秋天,她自个儿出了趟远门,而且是一千多里外的远门。她是去看望女儿的。表妹家在内蒙古大草原一个小县城的边缘,交通十分不便,从我们这里去要换六七趟车,而老姑却顺利地到达了。

表妹几年前远嫁内蒙古,回趟家十分麻烦,也不经常回来。一年前,从表妹的信中得知她要生小孩了,老姑当下就决定要去看女儿。当时正是收麦子的时候,老姑父走不开,老姑的儿子们远在四川打工,都不能陪她去。老姑一不识字,二没出过门,自己去谁也不放心。大家都劝老姑等有人陪她时再去,可老姑早已铁了心,坚持要在外孙出生之前见到女儿,她说,闺女生小孩,当娘的在才放心。

老姑开始为远行做准备了。她让人教她一路上需要认识的字,比如石家庄、北京、包头、二连浩特等城市的名字。由于从未接触过再加上年纪大了,老姑实在记不住,但她有自己的记忆法,比如在北京旁边画个城门、在石家庄旁边画个火车、二连浩特旁边画匹马,表妹家住址旁则画个小姑娘,然后,把这些地名按照到达先后顺序一连,就成了一个路线图。老姑把这张图反复看后,小心地藏在身上。老姑还学了普通话,不过只局限于简单的对话,比如:“同志,我买到北京的车票!”“请问,到包头几点的车”等等。几天后,老姑普通话说得比较像了,路线也记得差不多了,便揣着这些现学的“本事”,背起炒米、糊糊面、亲手做的婴儿服、小被子等几大包东西出发了。

老姑夫将老姑送到镇上发往省城的班车上。等发了车,一回村便到村委会给表妹打了长途电话。听到母亲自己要走一千多里路,表妹当场就急哭了,她知道母亲的底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走丢了可了不得。老姑父这会儿也有点害怕了,可老姑已经走了半天,老姑父只能求老天保佑老伴一路平安了。

老姑走后,老姑父天天去村委会等电话,整天提心吊胆的。终于在第四天,老姑父接到了内蒙古的长途,老姑已经平安到达了。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在表妹家,老姑向女儿讲述着一路的所见所闻,说自己如何照着路边牌子的字样和自己纸上的字对,然后从旁边画的图确定是在哪个城市,讲自己如何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普通话与列车员对话,她还对车站连小米都要检查惊讶不已。末了,老姑自豪地说,我没文化,出门两眼一抹黑,火车从来也没见过,也能顺顺当当地来了,老头子还怕我迷路走丢了呢。老姑嘴里唠叨着,脸上的皱纹绽成一朵花,掩住了连日奔波的倦容。表妹看着母亲那标着图案已揉得皱巴巴的“地图”,听着母亲现学的“普通话”,再看看母亲见到女儿后兴奋的神情,双眼早已噙满了泪水,她强装着笑颜说:“瞧您多有办法,怎会迷路?女儿知道您会顺利到达的,因为您是带着母爱来的啊!”

母爱就是这样,任有千山万水阻隔,只要有儿女的方向,就永远不会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