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单向度”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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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曾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里谈到了人的异化问题，他从当时的社会现实出发，指出在当时的社会里，普遍存在着劳动对象、劳动本身、人的类本质和人的异化，最后由此推出了人和人的异化。100多年后，马尔库塞从美国等发达资本主义的社会现实出发，指出整个资本主义社会里的人已经严重被物化，失去了批判能力，成为了单向度的人。发达的工业技术已不知不觉的统治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整个社会已经失去了它的否定和批判维度，完全变成了仅具有肯定和顺从维度的单向度社会。

一、单向度社会与单向度人

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马尔库塞向我们描述了单向度社会里经济、政治、文化艺术、日常生活等各个领域人的发展状况。指出了发达工业社会现已变成经济、政治、文化一体化的社会，社会的否定性批判性多元性已经不复存在，社会的各个领域都被整合到了单一的技术经济秩序中，成为了极权主义社会。

1.经济领域

资本主义社会初期，工人在工厂里做工，劳动环境差，劳动强度大，因此工人和资本家的矛盾极其尖锐而明显。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劳动环境的改善、工资的提升使工人的否定性和革命性不再那么明显，人们所能看到的只是白领阶层表面的光鲜亮丽，他们穿着时尚，消费高端，工作地点是城市商业中心的高层写字楼，那里干净而舒适，每天只需坐在电脑前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还能获得较高的薪水。人们渴望并满足于这样的生活，认为这样就是幸福所在。

但是，其实这种幸福只是不幸中的幸福而已。整个工人（包括白领、金领）阶层的否定立场日益衰弱，不再表现为同现存社会激烈的矛盾了。整个社会变成了一个行政型社会，资本主义老板和所有者在公司机器中发挥着官僚的职能，而工人阶层仍然处于纯粹的工具地位，人的物化异化现象依然存在，他们虽然地位提高了，但是只是地位提高了的奴隶而已。

2.政治领域

和经济领域类似，政治领域也日渐被同化为一种技术官僚统治。整个资本主义社会已经在强大的物质基础的条件上和诱惑下形成了极强的内在统一和凝聚力。阶级斗争，帝国主义的矛盾都被淡化了，社会要追求的就是经济的高度发展，财富的迅速增加，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升。在这种需求的基础之上，出现了一个行政管理的领域，“在这个领域，生产力的增长和核战争的现实威胁的有利结果，就是使萧条受到控制，社会冲突得到稳定”（p20）。

也就是说，整个社会的政治开始失去其对立面而变成一体化，统治阶级通过对政权和科技的控制，成功地利用技术的进步来统治社会以维护自己的政权。这样，技术的进步使人们满足于眼前的物质需要，陶醉于现代社会表明的物质繁荣而不再追求自由的生活方式，从而心甘情愿的依附于占统治地位的官僚们。

3.文化艺术领域

发达的工业文明使文化艺术领域也失去了双向度的张力，而被同化进现实的工业秩序中。马尔库塞用“高级文化”来代表前技术社会的，封建的只被少数特权者享有的，浪漫的保持理想和真理这一维度的文化。但是在发达工业社会，这种高级文化已被现实所侵扰，它被纳入了商业秩序，作为一种交换商品而具有了自己的交换价值，与此同时，它所应该具有的，并且是最可贵的真理价值就消失了。理想从灵魂、精神或内在的人的崇高领域堕落到现实工业社会，在这里，理想趋于物化。

发达工业社会里大众文化通俗文化开始泛滥，通俗歌曲、草根艺术、畅销书被推崇，建筑从实用角度被加以设计和建造，各种戏曲，戏剧、音乐、电影考虑的是如何能够受到更多人的欢迎而不是揭示真理，否定颠覆日常经验。高级文化越来越被现实所排斥。“文化中心正在成为销售中心、市政中心或管理中心的一个合适部分。”（p56）

4.日常生活领域

发达工业社会里，随着广播、电视等各种媒体的迅猛发展，广告已经无孔不入的渗透到了社会的各个角落，网购、团购、商场的打折活动等等都在不断的引诱人们去消费。人们被欲望引领着，用自己的劳动去换取工资，然后用工资去满足自己不断增长的消费欲望，由此而产生了商品拜物教、金钱拜物教等等各种拜物教，人被物化的程度可见一斑。

人们日常生活领域也被完全同化了。“工人和老板受同样的电视节目，漫游同样的风景胜地，打字员同她雇主的女儿打扮得一样漂亮，连黑人也有了高级轿车。”当人们的生活水平到同一层面时，工人阶级与统治阶级的差异性就被现实所掩盖了，这种表面平等的假象使得工人阶级完全认可现存的社会秩序，丧失了否定性和批判性的维度，成为了屈从于统治阶级而自感幸福的可怜的“单向度的人”。

总之，单向度的人构成了单向度的社会，而单向度的社会又反过来塑造并影响单向度的人。那么这样一个恶性循环到底该如何超越呢？马尔库塞提出了从改变单向度的人出发去拯救单向度社会的第三条道路的方案。

二、超越“单向度”

马尔库塞批判当达工业社会的单向度性，反对对人的压制与操纵，他试建立一个能使人的本能需要、意识能动性、创新能力实现完全自由的新型社会。这个“社会主义理想”是马尔库塞试图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寻找的一条中间道路，即“第三条道路思想”，马尔库塞的第三条道路主要是通过的解放和“主动挑衅”、“大拒绝”的非暴力的反抗即“总体革命”来实现的。前者是为了超越单向度的人，后者是为了超越单向度社会，前者是实现后者的基础。

马尔库塞推崇的解放，实质上是想由此达到劳动的解放并最终实现人的全面解放。他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补充，把精神分析学所揭示的关于人的本质的学说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创造了解放论。马尔库塞认为，可以通过消除“统治的利益”、自我升华为、将工作变为消遣等方式来实现解放。

所谓“主动挑衅”是指使用挑衅的手段揭开资产阶级民主形式的虚伪面纱，通过议会外斗争的方式迫使资产阶级放弃所谓民主法制的游戏规则，把资产阶级政权逼进不得不使用武力的死胡同，将其法西斯的本来面目暴露于众。“大拒绝”就是联合所有的造反者结成一个反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大同盟，彻底、坚决、毅然地与现存社会决裂，通过抵制与分裂拒绝与资本主义制度合作，使其难以维系下去。

而在选择“主动挑衅”和“大拒绝”的主体时，马尔库塞却因失望的发现工人阶级已经丧失了他们的革命性，绝大部分被资本主义社会所同化而不得不寄希望于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未被同化的、持守了意识自觉的激进分子，马尔库塞将其称之为“新左派”。

在六十年代末期，马尔库塞的“主动挑衅”和“大拒绝”在一些西方社会的的青年当中引起很大的反响，特别是法国、美国、西德的青年学生更是对之推崇备至，不但马尔库塞的理论成为了法国“五月风暴”的主要指导思想，马尔库塞本人也被青年人尊为一代“精神之父”。

马尔库塞的理论彰显了他的人文关怀精神，他对人的合理存在的思考建立在对科技负面影响的批判之上，科技作用失衡的社会现实促使马尔库塞重新探寻人的本质和意义，通过审视发达工业社会人们遭遇的种种不幸，马尔库塞否定了社会现实以肯定人存在的合理性，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人们生存的真正意义。但是马尔库塞并没有找到解决“单向度问题的出路”，事实上只有按照马克思所说的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才能从根本上消除资本主义新危机产生的根源，才能克服人类的精神危机实现真正的人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