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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以笔为犁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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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们自身也面临这样的生存状况,各种变故、挑战和诱惑接连袭来。那么,在作为农民观察者和代言者的贾平凹之后,还有谁为农村留影存照?

在刚刚结束的全国“两会”上,来自广西壮族自治区的蓝天立代表提案指出,如何促进返乡农民工就业、创业,如今已成为部分省市面临的突出问题。自去年年底开始,大批农民工因为工厂倒闭而被迫离开谋生的城市,回到久别的故土。在这“去而复返”的过程中,他们历经了怎样辗转和变故?离乡背土的农民工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不仅是政府和媒体关注的问题,也是作家们热衷的题材。其中,最具典型性和最为知名者,当属陕西作家贾平凹,这位自称农民并与乡村保持血缘联系的西北汉子。他以农民工为主角创作的小说《高兴》于年初被搬上银幕,这部融合黑色幽默和现实关怀的影片,在经济寒冬的大背景下掀起一股观看热潮,其悲喜交集的故事和可爱可亲的人物,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尽管它被宣传为贺岁喜剧,但在原著者贾平凹看来,其真正内核与基调却是灰色黯淡的,一如他笔下的乡村风貌和农民群像,甚至包括他自己。

“我是农民”

和其他名气响亮的作家一样,贾平凹的头衔很长: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作协陕西分会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西安市人大代表、西安市作家协会主席等等。此外,他还是某大学人文学院的院长、著名书画家。

然而,贾平凹念念不忘的还是他的农民身份,尽管很多进城的农民子弟正想方设法洗刷这种印记。1952年农历2月21日,贾平凹出生在丹凤县棣花乡,这是一个并不富裕的平凡小村,贾家也是普普通通的世代农家。

稍微不同的是,贾平凹天资聪慧而且刻苦上进,他误打误撞地走上了文字的道路,从而改变了人生轨迹。升学和当兵是山里“凤凰”起飞的必经之路,至今犹然。1974年起,他开始发表作品,并在小范围内获得好评。第二年,他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然后任陕西人民出版社文艺编辑、《长安》文学月刊编辑。1982年后从事专业创作。当改变命运的龙门越过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作品在国内外多次获奖,其中《秦腔》获2008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

当获奖的消息传来,贾平凹显得很平静,尽管他曾多次与该奖擦肩而过。当时,他“只说了四个字:天空晴朗!那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心情也好,给屋子里的佛像烧了香,给父母遗像前烧了香”。接着,他就去街上吃了一顿羊肉泡馍。

在获奖致辞上,他说,“有幸生在中国,有幸见证中国巨大的变革,现实给我提供了文字的想像,作为一个作家,我会更加努力,将根植于大地上敏感而忧患的心生出翅膀飞翔,能够再写出满意的作品。”然而,“敏感而忧患的心灵”并不是总能够得到人们的理解。1993年,贾平凹推出《废都》一书,因为对两性关系的大胆描写,该作品被禁。

不仅如此,据有贾平凹“御用评论人”之称的孙见喜在其新书《危崖上的贾平凹》中披露,“他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家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最后和妻子离婚了,那个时候他是流浪着写作。后来《废都》被禁,也带给了他很大的影响,那是一段苦难的时光。”

在这一年的某天,贾平凹领着女儿回到渭北塬上,在一大片犁过的又刚刚下了一场雨的田地里走。脚下是那么柔软,地面上新生了各种野菜。他闻着土地的清香味,问女儿:你闻到了清香吗?女儿说没有。他竟不由自主地弯腰挖起一撮泥土塞在嘴里嚼起来,女儿大惊失色地问:“爸,你怎么吃土?”他说:“爸想起当年在乡下的事了,这土多香啊!”

对于一个离开故土旧地,用文字耕耘的人而言,对土地的依赖几乎与生俱来。正如贾平凹的一本书的名字:我是农民。他用文字守候着日益远去的乡土,而失意时,大地也给他依靠。与之形成对照,成千上万的农民工,以出卖劳力的方式远离田园,他们的着陆点在哪里?

乡土中国的留守人

对作家而言,作品往往就是他的自传。贾平凹的小说以描写新时期的西北农村为主,其中有虚有实,也有牛鬼蛇神等等扎根在乡民意识里的怪物。有一次,贾平凹在接受采访时说,“写《秦腔》的时候,我烧了香,那些书里的人,总是像抢镜头一样在我眼前涌现,死鬼和活鬼一起跟我说话,争争吵吵,我就感觉到满屋子都是幽灵。每到晚上,人对周围的感觉会更加强烈。周围人的眼光,能透过黑暗穿过来,比白天还清晰,因为晚上是用心在看的。”

贾平凹的写作,既传统又现代,立意高远而语言朴拙、憨厚,一如他的字画。他把当地的民俗和历史深蕴结合起来,为我国的西部文学奉献一朵奇葩。正如评奖者所言,他的《秦腔》以精微的叙事和绵密的细节,对变化中的乡土中国所面临的矛盾和迷茫,做了充满深情的解读。它是当代小说写作的一记重音,也是这个“大时代”的生动写照。

长期以来,农村是我国最落后的地方,农民是最贫困的人群。因为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当下中国的“三农”问题――农业、农村、农民的境况已经有很大改善。然而,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农民和土地的关系被剥离开,农民中的精英分子(脑力和体力两方面)纷纷离开了土地,有些是主动出走,有些是被迫离开,留在农村的多是老弱病残,田园牧歌式的乡村图景正在褪色。

在贾平凹的老家棣花村,几乎没有矿藏和工业,有限的土地在极度地发挥了它的潜力后,粮食产量不再提高,而化肥、农药、种子以及各种各样的花费逐渐上涨,农村失去吸引力而被人们抛弃和淡忘。“农民无法再守住土地,他们一步一步地从土地上出走,但他们是土命,把树和草拔起来又抖净了根须上的土,栽在哪里都是难活。”这些令人心寒的文字,表达了贾平凹对出走者的隐忧和对故乡的眷恋。

20岁之前都生活在棣花村的贾平凹,纵使在西安的时间已经很漫长,可他从内心到文字仍有深切的乡土情结。他写道:“我的本性依旧是农民,如乌鸡一样,那是乌在了骨头里的”(《秦腔》后记)。

跟农民兄弟进城

“《秦腔》我写了咱这儿的农民一步步离开土地的过程;《高兴》接着写了他们离开土地在城市里的生活和精神状态。”贾平凹如是说。

《高兴》一书共20余万字,小说以第一人称自述的方式,讲述了一个进城拾荒的农民刘高兴在都市里的生存故事。小说里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即与刘高兴发生恋情的孟荑纯。与刘高兴虽产生了感情,但他们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跟贾平凹之前的小说都不一样,《高兴》是一部完全建立在真实基础上完成的作品。在两年时间里,他采访了近百位在西安拾破烂的商州同乡。所有的小说人物都有原型,所有的人物经历和细节都在现实生活里发生过。

刘高兴是贾平凹老家丹凤县棣花镇同村的伙伴,从小学到中学的同学。贾平凹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西安,后来成为作家。而“刘高兴”当兵复员后回到农村,做过泥瓦匠、吊过挂面、磨过豆腐、摆过油条摊子,但都没有什么起色,年过半百只好进城打工,以拾破烂、给人送煤维生。

在调查走访的过程中,有一次,贾平凹和两个朋友去一个捡垃圾的老乡家里,老乡要留他们吃饭。贾平凹在一家,另一个朋友在一家。老乡煮了一锅玉米糊糊,也没几粒玉米,也没什么菜,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大搪瓷碗,盛了一大碗让他吃,筷子上有油腻,都粘在一块了,拧不开来。他也不好当人家的面拿去洗洗,或拿纸擦一擦,“我就想人家能吃,我为啥不能吃?后来我那朋友吃完了,跟我说,那家筷子也粘在一块咧。”

除了实地走访,某些看似虚构的情节也是有所出处。据贾平凹透露,“我很注意社会新闻,《高兴》一开始刘高兴背着五富的尸体还乡的情节就是受凤凰卫视上一则‘农民工千里背尸还乡’新闻的启发改造而成的,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看待社会新闻总是少不了的。”

从“废都”、“废乡”到“废人”

在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时,贾平凹说,“我写了《废都》,又写了‘废乡’《秦腔》,现在这部《高兴》写的是‘废人’。”与作者从自我体认、乡村关怀到城乡结合,逐渐扩大的题材范围相反,他的焦点却越来越集中,所揭示的现象也越来越令人扼腕。

“旧的东西稀哩哗啦地没了,像泼出去的水,新的东西迟迟没再来,来了也抓不住,四面八方的风方向不定地吹,农民是一群鸡,羽毛翻皱,脚步趔趄,无所适从。”贾平凹这样描述农村的现状,尽管略显悲观和感伤。

事实上,作家们自身也面临这样的生存状况,各种变故、挑战和诱惑接连袭来。那么,在作为农民观察者和代言者的贾平凹之后,还有谁为农村留影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