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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家的诗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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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多少人体会过被疾病长久折磨而被困在屋子里的那份孤独感,你可以想象那是一个多么无聊的世界:苍白的天花板,憔悴的玻璃窗,一动不动的门把手。即使是壁炉里燃烧的火光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挣扎。是的,这的确是一个无比孤独的心灵世界。

如果你没有读过《一个孩子的诗园》这本书,你可能无法相信它所描述的只是一个毫无进取心的成人意识里的苍白世界,根本不是孩子们的世界。在孩子们的世界里,没有顺其自然的逻辑,没有必然而然的悲伤,到处都绽放着童心的花朵,到处都藏匿着童趣的河流。在幻想的花园里花朵可以“涂上红红绿绿的色彩”,河流可以“笑出酒窝”地奔流。这个花园无限大,有时就在森林里,有时就在海边,还有可能在很远很远的遥不可及的地方。伴随它们的往往是“勇敢的仙子们”,或者“印第安的侦察兵”,还有“看不见的伙伴”。这就是英国伟大作家斯蒂文森用童年记忆打造的“幻想家的诗园”。虽然他漫长的童年时光,大半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哮喘、发烧、咳嗽,种种病痛把他折磨得痛苦不堪,但是这些不妨碍他童真的心灵一直自由快乐地留在那个诗园里。很多人读完斯蒂文森的书以后都忍不住感叹:为什么斯蒂文森有那么快乐的童年?

《一个孩子的诗园》非常精确地表现了童年的感觉。孩子们的世界非常简单,但是对于这种简单的生活,他们充满热情去赞美。《在海边》写孩子们挖沙洞,“挖的沙洞像个水杯,每个里面都涨满海水,直到再也盛不下”,表达了探索自然界时那种新奇无比的感觉。在《黑夜与白天》里,孩子看到“夜幕缓缓降临,孩子、花园、太阳和鲜花,都从人世间退隐”,而到了白天,花园慢慢在太阳下出现,“在每一棵勿忘我的怀中,都酣睡着清晨的露珠”。对于这种日夜之间的轮流更替,孩子感到非常神奇也非常有趣。在《我的珍宝》里,孩子忍不住向别人夸耀他的珍宝,第一件是“藏在鸟窝后面的栗子”,第二件是“能发出响声的哨子”,他最为珍惜的珍宝,是“一把凿子”,这把凿子还“带有把手”,令他非常骄傲自豪,因为这珍宝是木匠做的。《愿望》这首小诗只有四句,说希望自己“长成大人”,“很神气”,然后告诉男孩女孩,“谁也不要乱动我的玩具”。读着这些纯真的诗句,心灵忍不住被欢悦的情绪感染,好几次偷偷地笑出声来。

斯蒂文森也非常擅长抓住童年的情绪。《夏天的晚上》里孩子不愿意很早上床睡觉,他就找出很多借口,而这些借口正好是孩子对世界的“不正确认知”,显得非常有趣。孩子认为“冬天,我在夜里起床”,现在“天还亮着,我就得上床休息”。这样做孩子“是不是很难”?《园丁》里,孩子看到“园丁不爱说话”,熟练而专注地“挖土,种花”,“从来不喜欢玩耍”,觉得园丁在浪费时光,因为夏天过去园丁就没事可做了。他建议“要是跟我玩印度人打仗,那你将变得无比聪明!”读起来让人忍俊不禁。

斯蒂文森是一个“病孩子”,大多数时间他不得不待在床上。这种不幸的童年遭遇没有束缚他的童心,反而激发了一个更为宽广的心灵世界。《孩子夜里的遐思》里,“每个夜晚,一直到天亮,当妈妈熄灭了灯光”,孩子的幻想世界开始拉开大幕:“行军的队伍走过眼前,像白天一样清楚。”然后,就是“军队、国王”,“绿地上的大马戏团”,“各种野兽和各种装扮的人”,“都坐在敞篷车里前进”。孩子一直跟着这支队伍行进,直到“一起走进了梦乡”。在《小人国》里,“我孤独地坐在家里,感到非常没有意思。”于是“合上眼睛”去飞行,来到快乐的“好玩国”,这里有三叶花的“参天大树”,树叶的“船队”,还有“想心事的小精灵”,我在那里玩得很疲惫,然后“回到家一头扎在床上”。

在“幻想家的诗园”里,现实生活和故事书里的世界几乎没有任何界限。《故事书里的国土》里,孩子抓住小木枪,“绕过森林的小路”,“悄悄藏在沙发的背后”。这时他感觉“我在猎人的帐篷里躺着,按照书上读过的故事游戏”。直到保姆喊他睡觉,他才“跨过大海又回到家中”,直到上床时还要回头望望“故事书里我心爱的国土边疆”。这样妙趣横生把孩子幻想中的心灵世界描写得十分丰富多彩。

《一个孩子的诗园》还表现出孩子对大自然和生活的无限热爱,这份热爱不仅有着童心的善良,还有他们稚嫩的理想。在诗园里,大自然是那么新鲜可爱。《鸟窝里的蛋》写鸟妈妈在“明媚的日子”“认真地孵蛋”,孩子就眼巴巴“傻瓜一样瞪眼瞧”,等待小鸟宝宝“在四月里唱起欢乐的歌,树木花草都听到”。没有顽劣孩子“捕获”小鸟的野心,只有一颗金子般善良的童心,对大自然充满敬畏和期待。当小鸟变成“歌手和水手”飞上蓝天时,孩子想着“我们又强壮,又高大,可是只能双脚走路,”小鸟“更脆弱”“更年幼”,“但是我们不能低头看那些鸟娃娃”。这种对生活的简单思索和对鸟类的怜惜珍爱之情,从小诗简易如流水的文字里满满地溢出来,带着无比珍贵的爱心。《外国的小孩》里说“印度的孩子,印第安人的小孩,冰天雪地里的爱斯基摩小乖乖”,一声“小乖乖”的称呼,将孩子心中对外国小孩的喜欢疼爱之情叫得令人心颤。这样善良而满怀恭敬的文字,通过一个个天真富含情趣的小船儿似的诗篇,一行一行划过读者的心海。

其实,整部诗集就是一篇篇小巧优美的小诗组成的诗海,还有一朵朵清新可爱的语言“浪花”:“金色的白天已经回家”啦,“雏菊闭上了花瓣”啦,“太阳洒下的阳光比雨丝稠密”啦,这些用童真和想象力描绘出来的语句是非常优美的,虽然它们同样通俗得如同白话,让你阅读的时候没有一点障碍,只有一点点喜悦和一丝丝新奇。

永恒的经典,是对你一生的邀请。《一个孩子的诗园》这本优美而有趣的儿童诗集在英国家喻户晓。斯蒂文森带给我们的“幻想家的诗园”,曾经深刻地影响过一代又一代儿童的成长。《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评价它说:“在英国文学中,这些儿童诗是无与伦比的。”在一个黄昏,年仅44岁的斯蒂文森在苏格兰家中突发疾病死去。人们把他安葬在面临大海的山顶上,以便他那从小就养成的喜欢憧憬和幻想的灵魂,能够乘着海风去更远的岛屿和更远的地方旅行。

巴什拉在《梦想的诗学》中说:“童年深藏在我们心中,仍在我们心中,永远在我们心中,它是一种心灵状态。”观览这本《幻想家的诗园》的时候,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儿童乐园的窗户,窥见里面姹紫嫣红春天般美丽的景色。就算读完了全卷,读者还在期待着什么时候能够重来呢?不错,很久以前我们已经离开了那个儿童诗园,我们已经长大成人。可是儿时的影子还留在那里,没有离开,也不准备离开。

真正好的儿童文学是可以把成年人带入童年这样的心灵状态。幻想家的诗园,就带领着不同年龄阶层的读者,一次次回到妙趣横生的童年里去,回到我们深藏在心中的诗园里去。

发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