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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高考都会诞生一批所谓的满分作文,这些作文或在形式上,或在内容上,确实存在着一些优点。这些优点既然能使作文获得青睐,得满分,那我们就有必要去理出来。不过,匆忙完成的考场作文,肯定会有一些问题,即使是满分作文,也可能是因为阅卷者受自身能力、态度、批阅速度的限制,而昏了头脑,侥幸获得好评而已。因此,换个老师、同一个老师换个状态来批阅的话,这样的作文有可能“小命不保”。事实上,很多满分作文可能比一些得平均分的作文还糟糕;如果我们能扬长避短,避过各类作文题中明显的问题,那么作文得到的评价就会较有保障。
修改满分作文是一种高度提升作文品质的手段。以满分作文为基础进行修改,那样的作文无论是在考场速批的情况下,还是在仔细欣赏的情况下,都会得到好评。面对修改后的作文,我们就有了参照提升的对象,有了可以无限接近的优秀楷模。这样做的目的并非要使所有学生的每一篇作文都达到那么优秀的高度,只是希望学生每次写作时都愿意无限地接近这个目标。这样一来,不同程度的学生都可以得到一定的、明确的写作能力的提升。下面,我想以一直关注的2011年浙江高考的一篇满分作文为例来谈。
【高考原题】
阅读下面的文字,根据要求作文。(60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偶像。钱学森、袁隆平、宗庆后、张艺谋、马化腾、刘翔……他们是不同时代不同行业的成功者,有无数崇拜者和模仿者追随其后。他们做过什么,又是怎么做的,被写进了种种励志读本。然而,他们的成功很难复制,因为时间在变,万物在变,一个人成功的路子也在变。
时间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春夏秋冬,四时更替。物理时间随着时钟的指针分分秒秒均匀地流逝,而人生时间,则由大大小小的悲喜堆叠而成过去,由错错对对的选择建构而成未来。所以,人生的真谛不在复制别人的成功,而是认识自己,在合适的时间里做好该做的事!
根据上述材料的含义,以“我的时间”为标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要求:①选准角度,明确立意。②除诗歌外,文体不限。③不得抄袭,不得套作。
【原文及剖析】
我的时间(60分)
1. 那钟声踏着亘古的沙路而来,伴随清晨第一缕刺破云层的光,我在这圣洁的一瞬间,打了个激灵,某本关于自己的画卷突然打开。这无关于辉煌,却是——我的时间。
(第一段:首句朦胧,故弄玄虚。这样的句子算描摹还是算比喻?这样的表述是为形象还是为表明某种逻辑?实际上,第一句只是画面具体,但与文意无关、毫无意义,完全不需要的词汇、物象增加了一点无效的、蒙人的修饰。什么叫“那钟声踏着亘古的沙路而来”?为什么“我”会在“清晨第一缕刺破云层的光”出现时“打了个激灵”?词不达意,文句间毫无关系,情感做假。)
2. 据说,我们是无知觉地来到这一世的,可是当我们离去的时候,我们却有了牵绊。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又有多少人明白,他真正的价值在哪里。是的,过完一生是很容易的,就如一粒尘土拂过眼帘,人的一生置永恒的世界而言不过是微尘。但你是否想过,便纵是微尘,只要是那与众不同的一颗,定要是那金字塔尖的一颗?
(第二段:前两句意义较清晰,“又有多少人明白”体现了人类的渺小,认识的有限;可“他真正的价值在哪里”一句中“他”指谁?承上文的话,“他”是否应指“惹来的尘埃”,再往前看是否应该指“牵绊”;由此想来,此文是在谈“牵绊”的价值,还是在谈“时间”的价值呢?接下来的问题是,谁敢说“过完一生是很容易的”,恐怕大部分人都会认为“生活其实很艰苦”吧!此段结尾用比喻来收束,想表现“追求不凡”的境界;但是“金字塔”是不凡的,“金字塔尖上的一颗微尘”却不见得有什么稀奇了,相似点没找好,比喻就无法达到良好的表情达意的效果。)
3. 我们都想着成功,毋庸置疑。于是各类励志书热卖。成功秘籍有一千万种,可是它都不是你的,成功从不可复制,唐某人的话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噱头。你的时间城要你自己创造。
(第三段:“唐某人”是谁?不做具体交代是为显示自己的语言简练、文笔潇洒吗?使用新闻材料,应该揣摩其能否得到普遍关注,然后予以详略上的处理;如果材料不典型,又没有交代清楚,易令人一头雾水。此文的表述状况体现出的是作者读者意识的匮乏。如果对这样的饶有趣味的例子进行择要介绍,效果可以更为理想。)
4. 如果不是亲身走过,你永远不会明白路途有多漫长,我多佩服那些登山者啊!每一座山峰都是一次梦想的历练,每一次攀登都是自我的超越。可是这却也是残酷的现实——没有人会记得第二个登上珠穆朗玛峰的人。却又如何呢?成功从不是拿来炫耀的礼物,而是每个付出了血和泪的人给自己的慰藉。没有一座山顶从未有人踏足,但这一次是“我”踏上了这片“我”的圣地,这是我的时间。
(第四段:“每一座山峰都是一次梦想的历练,每一次攀登都是自我的超越”怎么就过渡到了下一句“可是这却也是残酷的现实”?为什么用“可是”一词?分明有逻辑空缺,接下来的一个“却”字,也转得令人愕然;如果在中间加一点过渡性的言辞,文理便可以通顺些。另外,末句“没有一座山顶从未有人踏足,但这一次是‘我’踏上了这片‘我’的圣地,这是我的时间”又是一个典型的病句。前后根本无法搭配,可改作“没有一座山顶从未有人踏足,但这一次是‘我’踏上了这片‘我’的圣地,这是我在我的时间里创造的成功”。作者为了表明自己的“点题”意识,不惜生硬地使用题目中的词语,不顾是否通顺、是否合理。这种现象其实也是作文模式化的体现。)
5. 时间是永恒的,因为它从不回头张望——它只有一个方向,没有方向,怎么翱翔?我会因为一个在沙滩上玩耍的孩子感动。他用了整个白天去筑他的城堡,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杰作。他一个人,哪也不去,专心地堆砌。开始“工作”的时候,他高声宣布“我要用今天做一个最美的城堡”。我看见那孩子稚嫩的脸庞上闪烁着圣洁的光。我看见了他背上的翅膀,我相信他可以飞去任何地方。他的时间,他努力地创造。
(第五段:第一个句子用了“因为”,却不存在因果关系。用极不自然的描述性语言设计画面以引感与认识。“小孩”事例应该是假想出来的,制造事例没关系,但是事例应给人生活真实感,如果不合常理或者矫情造做,那还不如朴素地作议论。一个20岁的考生捏造出“一个孩子用一个白天堆一座沙堡”的故事,这未免显得用料过于幼稚、虚假了;孩子“高声宣布”的话和“我看见那孩子稚嫩的脸庞上闪烁着圣洁的光”这样的议论,令人毛骨悚然,做作得很。如果是一个小学生甚至初中生假想出这么一个故事,还是可以接受的。)
6. 什么都会变,只有一条真理不变,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早摘的果子从不香甜,强迫一朵花提早开放是愚人的梦想。万物生焉,我们身处其中,万物与我为一。
(第六段:“什么都会变,只有一条真理不变,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一语中,“什么都会变”与“只有一条真理不变”,前后矛盾。议论应做到准确严密,而此句却犯了明显的错误。“万物生焉”强行引用《论语》中的言辞,属无效运用,不如删除。)
7. 你有能力对自己的生活做出最正确的回答。我的时间只可由我来度量,书写,创造。人是动物社会的动物。如马克思所说,我立志从事最能为人类谋利益的职业;保尔·柯察金说,为全人类的解放而奋斗。我想,我也愿意成为这样的人。
(第七段:“你有能力对自己的生活做出最正确的回答”是针对什么问题,思考了什么答案?它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句话与“我的时间只可由我来度量,书写,创造”一语关系不明。接下来的“人是动物社会的动物”累赘,无意义。作者的表达意图令人费解。回过来看“我的时间只可由我来度量,书写,创造”一语,分明是个病句:“时间”怎么能与“书写”“创造”搭配?三个动词有明显的递进关系,作者可以为它们找到搭配的对象,展开此语构成一个更具体而准确的排比句,从而增强语势。)
8. 当人的呼吸与世界脉搏一起跳动时,他的时间便得到永恒。
——后记
(第八段:“人的呼吸与世界脉搏一起跳动”有语病,属于搭配不当。文末没有收到话题“我的时间”上。若能做到首尾呼应,结构会更显完整。“后记”这样的形式没有什么特殊价值,可以放弃。)
【总评】
这是2011年高考浙江语文卷的满分作文之一。满分作文向来受人关注,读者对其期望值一般是很高的,所以有必要来研究下这类作文的特点,研究的目的是改善教师的教学手段及对作文教学的认识,同时帮助学生提升作文水平,改善语文素养。
首先得肯定这则作文是有点优点的。比如文章总体思路还算清晰:第一段入题;第二段写人的一生的概述,要在平凡中寻求突破;第三段写成功是突破平凡的手段,但个人的成功无法复制;第四段谈亲身历炼的重要性,表明人应找到属于自己的成功;第五段谈成功得有方向,与前段内容属于对所给作文题中的第一层次的限制的阐述;第六段开始涉及作文题限制中的第二个层次——“适当的时间里做适当的事”;第七段得出总结——“我的时间我做主”,提升了利用人生的境界;后记与第七段意义是一致的,可使观念更鲜明有力。
作文思路环环相扣,作者肯定接受过较严格的作文训练:行文由实到虚、虚实相生;穿插修辞句与材料,增强生动性、丰富性;力求思想层次丰富,但又内容集中,接受作文题的限制;联系生活,显示“我”的情思;结构匀称、片言居要、时时点题。全文可谓谨小慎微,充分考虑了高考快速阅卷时老师的喜好。
但笔者认为这则作文粗制滥造,文风不佳,多数看似优秀的语段都只是为了唬弄快速阅卷者而已。
常见的引发读者阅读的方式之一就是,用形象化的语言刺激读者。有人说现在的中学生最缺乏的就是想象能力,高中阶段又重理性思维的培养,因而能在作文中使用形象化的语言,有助于提升作文的可读性。可是很多人却不考虑语言的精炼与准确状况,只用这样的句子来蒙人。这则满分作文中每段都有严重的语言问题,粗粗一看便令人惊骇。这些语言问题间接体现了思维品质的混乱、作文教学的模式化。如果我们看清了此文语言中的弊病,就可以感觉到前面提到的思维结构因为语言问题也变得模糊不清,作者的思维流程其实是僵滞不顺的;每一段中作者都在努力地点题,但由于语言很失败,思维很不顺畅,这些点题的句子与文段无法衔接,突兀得很。这些现象其实就是模式化教学(如作文一定得分几段,要把显示观点的言辞放在显眼处,在作文中多用与文题相关的词语以示扣题;而不考虑作文能力是否真的得到了提升)的很可怕的迹象。长此以往,文风不正,教风不纯;多年来已经出现、今后将涌现的情况就是“学生作文经不起推敲,写作的目的功利低俗”。更可悲的是,指导者仍津津有味,在不明所以不曾研究的情况下为这样的作文到处宣传,从而导致作文教学研究饶了远路、走了歧途!
这样的作文会带来作文教、学风气的紊乱。后来的学生不应该模仿,批卷者应把握好分寸。这样的作文不值得称赞;予其满分,实在不可思议;予以刊登宣传,倒是对作文教学的讽刺!笔者认为,作为一名一线的教师,应该厘清教学思想,提升认识。以改善自我、提升认识为基础,才可能使作文评价与宣传产生正面效应;那么,在我们尚未达到较为完善的境界之前,请不要妄作断言,请不要轻易地“打满分”!
【教师改稿】
基于以上思考,笔者与学生合作,斗胆进行了修改;修改后的作文虽然仍可能存在个别问题,仍不见得特别精彩,仍然难以让笔者打下特别高的分数,但笔者敢肯定,文风比原来那则所谓的满分作文肯定要好得多。改文如下:
我的时间
张早立
亘古的钟声骤然划破天际,伴随着清晨第一缕刺破云层的霞光聚焦在某本只属于自己的画卷上。画卷上的笔墨无关于他人的辉煌,却是——只属于我的时间。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到来是悄无声息的,然而离开时万物却承载着我们的牵绊。很少有人明白,一个人真正的价值在哪里。碌碌无为者,仓促走过他的一生,就如一粒拂过眼帘的尘土。但你是否想过,我们的使命绝非只是做一粒微茫的尘土。
人人都想着成功,毋庸置疑。纵然成功的秘籍有一千万种,可它都不属于你,因为成功从来不可复制!你的时间之城要由自己构建。
如果不是亲身走过,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向前迈进的路途是多么的坎坷与漫长!每一座山峰的翻越都是一次梦想的历练,每一次成功的攀登都是自我超越的实现;纵使成功的路上起伏跌宕,我也愿意在我的时间里走完这段人生的征程;纵使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们:历史不会盛赞第二个登上珠峰的人,那又何妨?成功从来不是拿来炫耀的财富,而是每个付出了血和泪的勇士赠予自己最好的慰藉;纵使我所获得的成功并非独一无二,但这份喜悦是我在自己的时间里创造的,在我的世界里,它弥足珍贵。
时间是永恒的,但它却从不回头张望,因为它只有一个方向。选择做时间的主人,乔布斯·史蒂夫放弃占用了他时间的大学课程,带领着自己的团队征服电子产品界;张艺谋用智慧的创造能力为北京奥运书写了独领的新篇章;李娜凭借惊人的毅力重返网坛,打破亚洲网球运动员的最佳纪录,大获法网冠军:他们的时间,由他们努力创造。
世界在变,然而真理不变:在适当的时候做正确的事,早摘的果子从不香甜,强迫一朵花提早开放是愚人的梦想。我们身处当今世界,万物与我为一。
一个成功的人必须有能力对自己的生活做出最正确的规划,因此我的时间则必须由我用生命的长度来度量,人生的精彩必须用我丰富的经历来书写,生命无限的奇迹必须用我的灵魂来创造!如马克思所说:“我立志从事最能为人类谋利益的职业”;如保尔·柯察金所言:“为全人类的解放而奋斗”;如总理年幼时那样振聋发聩的声音:“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当我们的心与世界的脉搏一起跳动时,我们的时间便得到了永恒。我将在我的时间里努力追求我的永恒!
(浙江省湖州中学弁山校区;31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