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塔作品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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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塔简介

北塔，原名徐伟锋，诗人、学者、翻译家，1969年生于苏州吴江，现供职于中国作家协会现代文学馆，系世界诗人大会执行委员兼中国办事处主任、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客座教授。有作品曾被译成英文、德文、法文、俄文、日文、罗马尼亚文、荷兰文、捷克文和朝鲜文等。曾获香港《诗网络》2006年度诗歌创作奖等。著作有中英文对照个人诗集《正在锈蚀的时针》和《石头里的琼浆》等，与人合出诗集《双铧犁》（与仕宏）和《双弹簧》（与野宾）等，学术专著《戴望舒传》等，译著《八堂课》（诺奖得主库切的长篇小说）和《卞之琳短诗选》（与卞之琳合译）等。

拜苦路（组诗）

——致耶稣

引

这条路，无论顺走，还是逆行

都是一柄剑，悬在半空，随时

可能坠落，插入世界的肚脐眼

刺穿每一个朝圣者的喉咙

第一站

是你赶走了我们身上的魔鬼

让我们从灰尘里爬起来

从地狱的嘴边回到餐桌。

我本是来看你，要向你道谢

好不容易挤进混乱的漩涡

当总督和国王都说你可免死

我暗暗庆幸，却不敢喊出来

我隐约觉得祭司和法师要害你

我不会把头脑交给他们，可是

当人群齐喊钉死你时，我的喉咙

也痒了一下，我也附和了一声

第二站

很多女孩的脖子上挂着十字架

精美、小巧，甚至钻石般闪烁

当她们徜徉在超市里，一边

抚摸商品，一边摆弄十字架——

像她们的耻骨一样轻，随时

可以被取走，又放回。而你的

十字架，庞大，沉重，远远超过

人本身，你背负着它，像蚂蚁

背负着被雨淋湿透了的树枝

像一座山要压垮你的骨架

这两根即将腐朽的木头

肯定要比你的肉体更长久

却因你的骨头而才会不朽

第三站

是木头打败了骨头，暂时，必然

你跌倒，像枯树跌倒在坏天气里

风大，你被自己的落叶围困

而罗马的皮鞭暴雨一般捶击

你的全身，兵丁手中的毒蛇

吐着毒舌，光是它的影子就让

四周茂盛的草木黯然失色

连衣服都成了束缚，你伸开

双臂，以免彻底跌倒！是的

你跌得还不够彻底，那一路

监督的长老变成了一团乌云。

第四站

在十字架和大地之间，是你的

血肉之躯，在母亲眼皮底下

被肆意虐待。此时，她不想

拥抱圣子，只想拥抱儿子

但在你和母亲之间，是不可

逾越的十字架的阴影。谁比谁

更心痛？都受到了双重的折磨。

相见不如不见，但谁能挡住

母亲的脚步？连荆棘都听懂了

母亲的哭诉，但谁会理睬她的

哀求，摘下你头上的荆冕？

第五站

沿路所有的大门都对你紧闭

你所有的门徒都在躲避风头

只有西蒙家的门突然打开

他勇敢地迈出了高高的门槛

一副陌生的肩膀递过来

从被迫到自愿，十字架

是一条路，连接起多少脚印

帮你的手只有那一双

更多的手握着武器

横亘在你和我之间

还有许许多多，闲置

在你和十字架之间

第六站

你的脸上没有眼泪，只有

尘土和着鲜血，谢谢那位

年轻母亲宽大的手帕，足以

洗净这个世界的脸面。市场的

吆喝也许会弄脏你的目光

也许那最后蒙在你脸上的

布匹本身就有污垢，也许

我就是这个世界脸面上的

污渍，躲在鬓毛的草丛里

耳洞的魔窟内，是否有一块

大胆的手帕把我彻底擦去

第七站

现在，你的肉体比十字架还要重

虽然内部完好，却已被严重破坏

你跌倒了，让十字架替你站一会儿

西蒙绕到前面来搀扶你，你拒绝了

你要他好好扶着十字架，如果它

倒了，你这一跤就白摔了，你

这一路就白走了。苦难与荣耀

在这条路上是同一辆车的两个轮子

全都属于你，那辆车却不是你的

我宁愿追寻你的脚印而不是那车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