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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症新娘多出来的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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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奇迹般地活下来后,未来该如何生活却成为她和他最大的问题。

体弱病重、气氛压抑的老婆一家与外面的花花世界,你选哪个?

李冬华13岁那年丧父,辍学,几年后继父死于癌症。好容易熬出头有了男友,男友遇到车祸,所幸命大。最后眼瞅着婚期近了,自己得了尿毒症。医生说:你的肾已经被你累死了。

她写了遗书,想跟着肾一死了之,却被男友和母亲拽出了求生的意志:你不是想要个盛大的婚礼吗?我们就算陪你去要饭,也要给你讨得个心想事成!

于是,为办婚礼上街乞讨的李冬华上了辽宁当地最大的报纸。此后不仅达成了举行盛大婚礼的心愿,她还获得捐款10万余元――如果物价不上涨,足够做至少5年的透析治疗。

这是好消息。但她对生活的计划只安排在2007年1月26日,然后?然后如何继续?李冬华没想过。

不回家的丈夫

最幸福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婚礼当天。新娘穿上婚纱,新郎紧紧抱住她,一刻也没离开过,胭脂让她苍白的脸浮现红晕。只是大红喜床上撒的红枣和花生让李冬华有点伤感:因为尿毒症,她失去了生育能力。

婚后她反复梦见那些场景。“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她对记者说。刚做完透析,她状态很好,声音里透出一丝轻快。

每周两次,每次四个小时的透析治疗很无聊,没有亲人在身边,周围的病友也没有聊天的兴致。于是等待丈夫王亮的电话是她最大的期待。

通话时间也不长,王亮在江苏打工,为了节省话费,她把时间控制在十分钟以内。如果那时王亮不用急着送水,小两口就会发短信,省钱一些,也更浪漫点。

而通话的最后总免不了那句问话:“你什么时候回来?”对方便有点不耐烦,或者说“看吧”,或者说“有空就回”。

上一次回来是去年麦收时,王亮在家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走了。“他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啊。”在旁人眼中,已经丧失劳动力的她注定要在经济上依赖丈夫,李冬华知道自己拖累了丈夫,可自个儿心里明白与总是被旁人指出来,感受截然不同。

注定不幸福的婚姻?

劳动力,生育能力,丧失的还有更多。

李冬华需要人照料,必须和母亲住一块儿。这让王亮觉得自己像上门女婿。东北男人讲究“爷们气概”,这气概既可能是不能抛弃患病的女友,也可能是难以接受与丈母娘一家住的安排。何况,李冬华的病注定他们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王亮还年轻,同绝症女友谈恋爱与和绝症老婆一起生活,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滋味。他脾气大,有时忍不住冲老婆吼上一嗓子,小舅子和小姨子就会投来责怪的眼光。有时和朋友一块喝酒晚归了,岳母王彩芝也会数落几句。放在以前,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话语,可结婚了,住到一块了,他的心眼也小起来,有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不忿。

新婚刚满一月,王亮远赴江苏打工。恋爱的激情在以为老婆没了生的希望时达到顶点,然后就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朝夕相处的烦躁。

李冬华没法阻止丈夫的离开,他倔得像头驴。那场盛大的婚礼更像是个仪式,让无钱治疗尿毒症的自己可以走得没有遗憾。结果她没走,活下来了。更糟糕的是,她和王亮都没考虑过怎么经营之后的婚姻生活。

“结婚前,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可结婚了,两三天才能有一次交流。”她向记者抱怨,但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

感恩、包容或者放纵

王亮没走多久就没了消息。

他年轻,血气方刚,性子冲动,爱喝酒,谈恋爱时就没少犯过事。当李冬华知道他又闯祸时,他已经因为伤人罪在监狱服刑了三个月,距离出狱还有两年零九个月。

一年后,李冬华在探监室里哭得一塌糊涂。王亮也哭。当初离家时,媳妇临走前要抱抱他,他犹豫了几秒,才故作不屑又勉为其难地伸手抱了几秒,“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可如今,想摸下媳妇的手都变得奢侈。

你怨他吗。记者问李冬华。

“怨过,觉得他把一切都毁了。可怨有什么用?而且我这样的人,他能娶我给我个家,我很感激。”她回答。

因为把自己看得太低,所以她把王亮的恩抬得很高,她要对王亮好。

三年多来,李家人一直都包容着王亮的诸多缺点。2006年,王亮因为喝酒遇到车祸时,王彩芝就看出他并非女儿的良配。可还没来得及劝女儿分手,就查出尿毒症。绝症面前,爱情有时比亲情更能产生奇迹,尤其刚体验恋爱滋味的李冬华。王亮不同意分手,李家人已经感激他,他愿意和不知能活到哪天的李冬华结婚,王彩芝更感激他。

“我妈说,这几年来多亏他,要感谢他。”

但包容滋生放纵。王亮提前一年出狱,李冬华算着日子等,却只等来丈夫的电话,他说:“我要先洗洗晦气,所以先在我爸这里待段时间。”

失望让李冬华在电话里第一次发了脾气:“我是你老婆,这是你家,你为什么不回来?”这么晦气这么倒霉的我,你都不嫌弃,你到底在躲什么?李冬华不明白。

听说他有了人

一个多月后,王亮回家了。但没待多久又走了。

曾经和王亮共事的老乡偷偷告诉李冬华:听说王亮在外面有人了。

这似乎是早有预兆的事。体弱病重、气氛压抑的老婆一家与外面的花花世界,你选哪个?李冬华觉得自己能体会王亮的心情:他是个正常男人呢,能这样忍三年已经很不错。可平平静静的生活如果真的要结束,她又不甘心。

总得给我说个准话吧。

她开始在电话里挑话说:“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还不省事了,这总还拖着你。”

王亮的脾气显然不好:“就是你活着我该找也得找。”

“我活着你再去找别人,你良心上过得去吗?”

“你咋把我想得那么高尚呢?”

可当初,大家都赞王亮高尚,对女友不离不弃。挂了电话,她发了条短信:其实,咱们都应该现实一点,我不想以后成为你最恨的人,你抽空回来一趟,把手续办妥得了,反正早晚要有这一天……

王亮没回复。

对未来的期待

7月底,记者找到李冬华时,她刚从母亲家搬出来,在盘锦市区的鑫隆大厦附近租了个小单间。她打算过几天就出门摆个小摊,卖自己织的鞋垫袜子之类的。“我把自己的事情写了个牌牌放摊边,反正都是买,不如买我的。”

王彩芝不希望女儿单住,可儿子眼看都21岁该娶媳妇了,李冬华如果还住家里,别人都要顾忌几分:嫁过去会不会伺候病重的大姑子?而再过两年,小女儿也要出嫁。

王亮放心你一个人住吗?记者问。“我告诉他我很好,现在确实也好多了。我反而还担心他那脾气,在外面也不知道吃亏不。”她没有给出正面答复,甚至矢口否认了几个月前关于婚变的那些细节。“就是两口子正常的吵架,没什么。”

搬出来的那天,家里人也问过王亮回来与否的问题,她轻描淡写地回答:“他要打工,没空。”

以前她总问丈夫:你什么时候回来。后来发现,不问,大家都舒坦。

“那你未来有什么打算?”这是记者的最后一个问题。这多出来的三年除了让她身体好一点外,糟糕的事还是接二连三发生。

“保持现状就好。”她耸耸肩,有点儿反常的兴奋,“别拖累他们就行。”

她认认真真翻读完四遍《圣经》,每周跟着王彩芝去“忏悔”。但自己到底有什么罪需要忏悔,她也不知道。

丈夫入狱一年后两人才相见,李冬华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