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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舒曼:浪漫主义饱受折磨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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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于舒曼与他的妻子克拉拉的爱情、他与勃拉姆斯的友情以及他在精神病院度过生命最后时光的过分关注,常常遮盖了舒曼作为一名作曲家的光芒。

即使到了今天,罗伯特·舒曼在德国安德尼希(Endenich)的精神病院去世后的一百五十多年,关于他艺术本质的新鲜观点仍然层出不穷。他与钢琴家克拉拉·维克的婚姻占据了他生平描述的大部分篇章,而他精神上的疾病同样扮演了一个让人震惊的角色。然而,舒曼并不仅仅是一个狂暴的天才,他是一个高瞻远瞩的知识分子,运用一支与他音乐同样敏锐的文学之笔,来拥护年轻的作曲家,尤其是勃拉姆斯,并帮助韦伯、肖邦等人建立了声誉。他致力于引起人们在文学和音乐上的思考,他是一位经常被误解的独一无二的音乐家。

舒曼1810年出生于德国萨克森州的茨维考(Zwickau),是一个书商的儿子。虽然早年学过法律,并且曾在写作与作曲之间徘徊不定,他最终决定成为一名音乐家。舒曼住在他的钢琴老师弗雷德里希·维克位于莱比锡的家里,就是在那儿他遇见了维克的小女儿克拉拉,一个神童钢琴家。不久以后,舒曼的手部遭到了损伤——据一些人说是因为他制造了一种神奇的装置来增强手指的独立性而导致的后果,另一些人则说是他为了治疗梅毒引起汞中毒而造成的副作用。不管怎么样,舒曼已经不可能成为一名钢琴演奏家了。

当克拉拉年纪还小时,舒曼曾经迷恋过一个名叫埃内斯汀·冯·弗里肯(Ernestine von Fricken)的女孩,在钢琴套曲《狂欢节》中,他用音乐把她塑造成“埃斯特拉”( Estrella)的形象。但随着克拉拉逐渐长大,她与舒曼私定终身。我们不能责怪克拉拉的父亲维克反对他们俩的结合,因为对于一个宝贵的音乐神童来说,以生活放荡而出名的舒曼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丈夫人选。维克尽了一切努力来阻止他们俩的婚事,却无济于事。克拉拉的形象持续不断地出现在舒曼的作品中,比如《G小调奏鸣曲》(“我的心为你而哭泣,你的主题以每一个可能的形式出现”,舒曼把手稿寄给克拉拉时这样写道),还有《幻想曲》(Op. 17)辉煌结尾时的爱情歌曲。这对恋人与克拉拉的父亲维克对簿公堂,最终赢得了合法结婚的权利,并于1840年9月克拉拉二十一岁生日之前举行了婚礼。

然而,舒曼夫妇的婚姻生活远远谈不上是无忧无虑的。要在一幢墙壁单薄的房子里经营两个人的音乐事业,其压力是巨大的,更不用说后来还陆续增添了七个孩子了。他们只能尽可能努力地维持音乐活动,应付家庭生活。1834年,舒曼创办了一本《新音乐杂志》,担任编辑工作,同时保持多产的创作势头,偶尔还尝试担任一名指挥,虽然并不成功。他毕生都在与精神分裂症作着抗争:“只要我依然年轻力壮,我就希望能进行创作”,他写道,“即使有一天魔鬼不再驱使我这么做了……”

舒曼在一段时期内对某一种音乐媒介的特别偏爱,经常被看作是一种不健康的迷恋,但它可以加深他对音乐天才式的理解力。第一个便是钢琴音乐,他别出心裁的钢琴套曲,比如《蝴蝶》(Papillons,Op. 2,1829-1831年)、《狂欢节》(Op. 9,1834-1835年)、《大卫同盟舞曲》(Davidsbundlertanze,Op.6,1837年)和《克莱斯勒偶记》(Kreisleriana,Op. 16,1838年),就等同于一部音乐小说,描绘了他最爱的小说家吉恩-保尔·里希特(Jean-Paul Richter)和霍夫曼(ETA Hoffmann)的作品,其中都包含了克拉拉的代码。舒曼虚构出来的两个截然相反的自我在如今这个时代同样具有典型性:弗洛列斯坦(Florestan)是外向的、热情的、溢于言表的,尤斯比乌斯(Eusebius)则是内向的、沉静的。在找到它们通往音乐的道路之前,这两个人物在舒曼的音乐评论中出现。

1840年,舒曼开始艺术歌曲的创作,这种体裁他无法创作得很快。他再一次在文学中找到了灵感,尤其是对他个人而言意义重大的诗歌。经常出现的主题有爱情、婚姻、孤独和失败,他选择的诗人包括歌德、拜伦、吕克特、艾兴多夫和海涅,后者是舒曼最伟大的声乐套曲《诗人之恋》(Dichterliebe)的词作者。1841年舒曼创作了大量的艺术歌曲,接下去的一年又转向了室内乐的创作,完成了三部优美动听的弦乐四重奏、热情洋溢的钢琴五重奏和钢琴四重奏,所有这些作品都充满了鲜明的独创性。

在对舒曼音乐的影响中,贝多芬占据了头等重要的地位。舒曼在《C大调幻想曲》中引用了贝多芬的声乐套曲《致远方的爱人》(An die ferne Geliebte)的曲调,他把自己的这部作品描述为“对贝多芬的纪念”。舒伯特对舒曼的影响亦相当重要,特别是舒曼的艺术歌曲中心理层面的情感。而舒伯特在死后也受益于舒曼:舒曼发现了舒伯特从未上演过的《第九交响曲》的手稿,将它比喻成“吉恩-保尔写的一部四卷长篇小说”,并劝说时任莱比锡布商大厦交响乐团指挥一职的门德尔松在1839年首演了该作品。

舒曼逐渐摒弃了自己在一段时间内只偏好一种风格的创作习惯,将自己亲密的歌曲、钢琴小曲和室内乐作品都融合成了更大规模的作品。他的管弦乐作品和合唱作品的配器经常遭到人们的质疑,而这是一种误入歧途的指责。他的四部交响曲是新颖的个人陈述,从《第一交响曲》(1841年)对春天的描绘,到《第二交响曲》(1845-1846年)的狂躁抑郁——将一个痛苦的慢板乐章和一个极度疯狂的谐谑曲乐章放在一起——然后是《第四交响曲》(作于1841年,十年后重新修改过)贝多芬式强有力的与命运的抗争。他宏伟的合唱作品,包括《浮士德中的场景》(Scenes from Faust,1844-1853年)和《安魂曲》(Op. 148,1852年)被柏辽兹和勃拉姆斯的同类作品遮蔽了光芒。舒曼的唯一一部歌剧《格诺费瓦》(Genoveva,1847-1848年)被差劲的脚本所拖累,从未进入过剧院的保留曲目单——讽刺的是,歌剧本应表现文学与音乐的融合。舒曼梦想创作“简洁、深刻、德国式”的歌剧,曾经考虑过像《罗恩格林》和《蒂尔的恶作剧》这样的题材,虽然从未着手创作过。

舒曼的晚期音乐可以说是令人困惑的。他的《大提琴协奏曲》(1850年)和《小提琴协奏曲》(1853年)被认为很糟糕,比不上他受欢迎的钢琴协奏曲。他为钢琴而作的《清晨之歌》(Ges?nge der Fruhe,1853年)被认为是他土崩瓦解的心灵的一种指示:音乐蜿蜒曲折而行,织体并不以预期的方式结束,而且其中既没有他早期作品的热忱,也没有交响曲中聚集的力量。不过,如今的音乐家们已经以一种开放的眼光来看待舒曼的晚期作品。在这些作品中,有某些类似于意识流思想的东西存在。它们是来自逐渐崛起的李斯特和瓦格纳的、以不同方向引领着作曲领域通向新音乐探索的第一步吗?舒曼的音乐有着一个完整人类的灵魂,毫无保留。最终,他只是我们中间的一个。

1853年,二十岁的勃拉姆斯带着一封约阿希姆的介绍信,拜访了舒曼位于杜塞尔多夫的家。舒曼和克拉拉被勃拉姆斯的音乐深深迷住了,舒曼在他的《新音乐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名为《新的道路》的文章,称赞勃拉姆斯“从襁褓中就是在艺术女神和英雄的守护下成长起来的”。不久以后,勃拉姆斯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分子。但五个月后,舒曼企图自杀,将自己投身于莱茵河,这个时间点仅仅是一个巧合吗?舒曼愿意看到他作为作曲家甚至作为丈夫的地位被一个更加年轻的男人所取代吗?或者,在研究中有没有发现什么资料,显示舒曼有一点爱上了勃拉姆斯呢?

被抢救过来的舒曼按照他自己的请求,住在安德尼希的精神病院,克拉拉仅仅在两年后他临终前才去看望过他。早些时候,他的情况似乎有点好转,可以被带回家照料了,但是克拉拉没有这么做。也许在料理她自己的音乐生涯和家庭琐事之余,还要照顾一个精神不稳定的丈夫,是不太现实的,也许在这个家庭中发生如此荒诞的社会耻辱吓到了她。现在,舒曼的死因被认为是一次深思熟虑的绝食而造成的结果。

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如果舒曼有着不同的命运,他会在音乐领域达到怎样的成就。幸好,如今他的音乐传奇得到了充分的理解,不仅是为了它的美丽,而且为了它未完成的潜力。

推荐唱片

蝴蝶,幻想曲,狂欢节

马克-安德烈·哈梅林(Marc-André Hamelin)

Hyperion CDA67120

在这张唱片中,哈梅林品味了舒曼钢琴作品的每一个细节,生动地“讲述”了舒曼最优秀的三部钢琴套曲中亲密的温柔和浪漫的缠绵。

艺术歌曲

迪特里希·菲舍尔-迪斯考(男中音),克里斯托弗·埃森巴赫(Christoph Eschenbach,钢琴)

DG 445 6602(六碟装)

菲舍尔-迪斯考全心全意的诠释与埃森巴赫深刻的敏感度配合得完美无缺。

第一到第四交响曲

德累斯顿国立管弦乐团(Dresden Staatskapelle),沃尔夫冈·萨瓦利什(Wolfgang Sawallisch)指挥

EMI Classics 567 7682

充满智慧的萨瓦利什的指挥,以及德累斯顿国立管弦乐团丰满的音色,这是一场舒曼交响曲的经典演出。

钢琴五重奏和钢琴四重奏

埃默森弦乐四重奏,梅纳海姆·普莱斯勒(Menahem Pressler,钢琴)

DG 445 8482

普莱斯勒与拥有如丝般音色的埃默森四重奏一起合作,对舒曼两部最受欢迎的室内乐作品进行了热情的演释。

音乐风格

弗洛列斯坦、尤斯比乌斯和克拉拉

由弗洛列斯坦和尤斯比乌斯所代表的两个极端的对立面——一个狂热,一个内向——在舒曼的音乐中再现了。所以,同样的,他五个下行音符的主题代表了克拉拉。情绪的极端对比暗示了舒曼精神抑郁的倾向,而他较为稳定的另一面则拥有安详的亲密,比如在《童年情景》《A大调弦乐四重奏》和一些艺术歌曲中。

歌曲的伴奏

“人声本身并不够有力”,舒曼这样写道,“它不能在没有任何帮助下承担所有诠释的重任。”因此,在舒曼的艺术歌曲中,钢琴扮演了与人声同样重要的角色:通过键盘与文字最深处的含义,他描绘了深刻细腻的情感。

迷恋

舒曼的迷恋倾向有时表现在他对节奏的运用上。比如《交响练习曲》(Op. 13)的终乐章不断重复着一个舒曼似乎无法放下的节奏。但也有可能这不完全是心理上的问题:也许这个方法他是从舒伯特那儿学来的。

狂喜的浪漫

舒曼狂喜的、热情的精力增加了他音乐的个人特征。他关注高于他内在自我和灵感的源泉,无论是霍夫曼还是克拉拉。这种思想几乎是意识流的,造就了奇迹般的具有独创性的形式——在此之前,从未有像《狂欢节》或者《C大调幻想曲》那样的作品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