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是尴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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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在网上碰到很久没有联系的人，对方突然打招呼，会让我措手不及。大家都是通过网络认识，是网络让大家得以维系彼此的关系，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交集和联系。因而，当突然有那么一天，对方又打招呼的时候，我所能做的，只有去翻看以往的聊天记录，通过那一行行简短的文字来确定这个人在我记忆中的形象和归属，然后才知道，原来我们曾经这样聊过，曾说过这样的话，原来对方是这样的人。

但是，通常的情况是，那一行行简短的字符并不能完全或者足够丰富地显现出一个人的特质，他们都是几个相似的字符或者表情的代表，都是属于相隔于网络另一端的那类人，没有面孔和声音，对于我来说，他们都是雷同的。昵称，头像，空荡荡的个人资料，都无法承载一个鲜活的生命的重量。他们像是一群戴着面具的人，与我在网络世界中擦肩而过。这些面具是网络给予每个人的馈赠，但也可能是一种完美的伪装。

奇怪的是，通过这些面具，我们依然改善了彼此的关系，“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对对方有了好感，或者平白增添了怨恨。可是，我们怨恨的到底是什么呢？是那几个虚无的字符还是这些字符背后更虚无的人？

在网络世界中，人就是一个虚无的符号，很容易被一些具象的、更加直观的东西替代。以往我们与人交往，记住的通常是对方的笑脸和声音，而现在，我们记住的则是对方的昵称、头像和个性签名。因而我担心的是，一旦有一天，这些聊天记录被全部删除，用户昵称被更改，我们的好感和怨恨，也就同时失去了根源。由此可见，我们的爱和恨，有时针对的，可能只是一滩记忆，有着诸多的不确定性。

于是我便想，在很多年之后，聊天工具升级了，从前的一切都会瞬间变成空白。你打一句“hi”，大家又从零开始，世界又充满了试探和好奇，彼此又做好应对的姿态。在时间和空间碎裂之前，我们暂时都没有发现那段被遗弃在夹缝中的记忆。它们是被人删除的尴尬的存在，是记忆空间的垃圾和废墟，没有了当事人的牵引，它们只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向未知的更加虚无和空旷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