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喜,请你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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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的哑女

第一次见到素喜的时候，是在火车上。她穿得很朴素。手里提着一个手编的小篮子，篮子里放着一些做工简单又粗糙的手机链。她从车厢的尽头走来，走向每一个旅人，给他们看胸前的小牌子，然后把篮子递上前去。

有人掏了钱，大概10元，买一个只值5角的手机链。有人摆摆手，不理会。

当她走到我跟前，我被她漆黑的眸子镇住了。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却干净地水一般。这下我看清了她胸前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她的名字，素喜。还有几行字。她是聋哑人，为所在的聋哑学校募捐。那字和她的眼睛一样打动人，所以，我把她篮子里的手机链全买了，一共38个。我给了她400元。

她感谢我，对我鞠了一躬。我摆摆手，邀请她坐在我身边的空位上休息一会儿。

她坐下来，微笑像是一朵带水露的海芋，看着就香喷喷的。

很遗憾。我们无法交谈，我也一点都不懂手语。所以，我们就那么坐着，偶尔对视着微笑一下。她坐在我身边，我可以闻到她的味道。女孩在初夏的味道。

可是她没坐多久，打着手势说要离开。大概意思是，她有同伴在另一节车厢里，她要去寻他。没办法，我就放她走了。她很瘦，穿黑色的T恤和牛仔裤。她的胸很平，但屁股很翘，走路的时候，微微地扭着，十分动人。

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她了，可是下车的时候。我又遇着她。她离我有几十米的距离，和她的同伴一起。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她用手势和他交谈。她好像很兴奋，觉得今天收入不错。他帮她提着篮子，手搭在她的腰间，很亲昵。

不知怎么了，我很羡慕那个男孩子，也很羡慕那只手。即使是带着与生俱来的缺陷，但那一刻，他们是那样幸福和完满。

原来是个骗子

我刚失恋。那趟火车之旅，是我从前女友那儿回来。我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却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儿。

我的前女友是我的大学恋人，毕业后我们异地，但坚持了3年。前段时间，她告诉我有个男人在追她，我问她的意见，她说她讨厌他，看见他就恶心。可是我撞见的却是，他在她家的楼下，搂着她，吻得不可开交。

也许他们做过了更多更深入的事儿。管他呢。

我把买来的大束鲜花，砸在了那男人的背上，拂袖而去。早该结束了。

回来后，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食不下咽，夜不成寐，竟然瘦了许多。在无法成眠的晚上，我有时会去夜店喝酒，有时去人多的热闹的嘈杂的地方，把孤单隐藏在身体的最深处。

我并没有想在夜店里随便找一个女人带回家发泄欲望和愤怒。真的没有。说实话，我对女人有些害怕了。她们虽然面容各异，发型不同，穿着也自有风格，可是她们都有一样的秉性，残忍。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又遇到了素喜。

这次，她穿着日本卡通漫画里的制服，端着托盘，做着服务生。

更令我震惊的是，她竟然会讲话。在我低头抽烟的辰光，她喊我：先生，要续杯么?

我一抬头看到她，彼此都被吓到了。她想转身就走，被我抓住了手腕。

骗子。我骂，有些咬牙切齿，拽着她走出门去。

为什么骗人?我逼问她。

她低着头，不答，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她的神情。我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然后，我又看到了她的眼睛，那样的一双眼睛，楚楚可怜地在哀求。

对不起，她说，放了我吧，我身不由己。

少来什么身不由己，我说，你们这些女孩子，是不是为了钱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包括利用别人的同情心?

我拽着她要去派出所，她估计被我的愤怒吓住了，微张着嘴巴，眼睛里带着惊恐。

别，别去派出所。求你了，我陪你一晚上行么?她的另一只手，一下拽住了我的手臂，身体靠过来，用她小小的胸脯在我身上蹭了蹭。

不知怎么了，我觉得恶心。我狠狠地推开她：滚吧。

接着，我的胃里翻江倒海起来，借着一棵老树，吐了个天昏地暗。

她竟没走，我吐的时候，她小小的手拍着我的背，一下一下，像是抚慰。她还递过来纸巾，让我擦了擦。看着她那样乖巧地站在一边，还带着担心的表情，我刚才的愤怒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心的柔软。我从未知道自己那样无助，擦完嘴的我，抱住了她，紧紧地，不放开，用一种连我自己都怀疑的颤抖的声音对她说：跟我回家吧。

梦中老情人

那个晚上，我们并没有一场。事实上，我刚到家，就栽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我乱糟糟的房间被收拾了一番，餐桌上有做好的煎饼和粥，虽然早已经凉透，但我吃得很香。

我并非没有防人之心，所以检查了一下房间，好像什么都在，除了挂在门后的一把备用钥匙。

我不知道是不是素喜拿走了我的钥匙，她为什么耍拿走那钥匙呢?她是不是想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再回来洗劫我呢?

可是，到了晚上，我的疑虑就解开了。素喜她竟然又来了，这个点儿不应该是她的工作时间么?她说她辞了那工作，只是路过，顺道看看我，看看我这个可怜的大叔，有没有好起来。

她还带了几块老婆饼，说是她男朋友最喜欢吃的。

她掰了一块塞进我嘴里，问我：好吃么?

我点头，她就笑了。我说她有那么好听的声音为什么要藏起来呢?为什么要骗人呢?

她说她没有骗人，她的男朋友真的是聋哑人，她是跟他学的手语，她在帮他筹钱。

筹钱干什么?

娶我啊。

她笑嘻嘻地说，好像嫁给他是那么美好的事儿，好像她期待了有一万年。

我再次羡慕那个男孩子，太羡慕了，甚至嫉妒地说不出话来。

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像一个人?素喜在临走之前问我。

谁?

我少女时期的梦中情人。

我不碰有爱人的女人

我身体里的火是在素喜走后被勾起来的。我像她的梦中情人么?她怎么能说完那样火辣辣的话就那么一走了之呢?

我陷入不安中，在屋里走来走去，我想，如果素喜再回来，我就做了她。我一定要做了她。也许她会愿意吧，我长得像她的梦中情人呢。

可是，当她在一个小时后回来，我依然不敢动她。我就那么看着她，急匆匆地风一样地同来拿走遗落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又风一样地离去。她是有爱人的人，我不敢动有爱人的女人。

之后的日子，素喜依然会经常来我家里，用她的话说，是歇歇脚，好像她一直在路上奔走，走向我所不能涉足的未知。

她喊我叔，一点也不避讳，她的出现是否会给我带来不便。是的，很不便，我甚至没有机会再陷入失恋的痛苦里，我的整个身心都被她占据了，特别是她睁着一双如水的眼睛看向我时，嬉笑着，毫无芥蒂，我就觉得我不能伤害她，她要怎样就是怎样。

我只好用聊天来了解她。比如那个聋哑男友，她的梦中情人，她来自何地，会去向何方。她很爱说话，可是说得越多，马脚就露得越多。她今天说她18岁时认识的男朋友，可是明天又说她18岁时在老家的小饭店当服务员，那个帅气的大厨就是她的梦中情人。

我不知道她说的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可是我不在乎。我就是喜欢听她讲话，讲什么都行，瞎编也行。

我问她能不能哪天请她和她男朋友一起吃饭?她说，不用了，他离开这个城市了，我们俩快掰了。可是昨天她还明明说他们俩要一起试婚纱呢。

我认账了

这个小骗子，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我自然知道她在撒谎，从我们相见的最初，她的美丽的嘴唇里就没有吐过一句真话。

但她也帮过我一次。我的前女友来找我了，她风尘仆仆地来到，梨花带雨地哭她的那场出轨，她说她和那男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说他们唯一的一次亲密就是那次亲吻，还被我看到了。她说：你和我是最合适的一对，我们不能分开，我们和好吧。

在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前女友劈里啪啦地讲话时，素喜裹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靠在门边对我的前女友说：怎么办呢，你没有和那人发生什么，我却和这个人发生什么了。

素喜指了指我，把目瞪口呆的前女友推出了我的家门。

我问素喜，我们真的发生过什么么?

素喜叉着腰指着我骂：你别做了事儿又不承认，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我笑着抱起她，她真轻，她白柔弱无骨的身体，毫无掩饰地呈现在我的面前。就像等待了一万年那样，我爱惜着她的身体，看她的眼睛，听她的嘤咛，满足极了。

我早知道她是个无家可归，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梦中情人的小骗子了。她的手机遗落在沙发上的那次，我看完了她发给自己的所有短信。

她真是个奇妙的女孩子，总是发短信给自己记录一天的生活。她与那个聋哑男孩也是在火车上认识的。她的残疾证就是花钱买的，她会手语完全就是瞎比划。她追求浪漫和在路上的感觉，她什么工作都愿意尝试。这个城市只是她的经留地，她还会走向下一个城市，除非，遇到一个心心想念的人。

然后她遇到了我，一个相信她假话的傻子，一个不猴急猴急动她身体的男人。她还在手机日记里写，如果他能经受21天的考验，她就留下来，不要脸地坦白所有，和他在一起。

如此算来，今天正好是21天。

如此算来，她今天会很不要脸，我很期待她不要脸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