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一个尿毒症老板的自述:每个尿毒症病人都有不为人所知的悲情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一个尿毒症老板的自述:每个尿毒症病人都有不为人所知的悲情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42岁开始透析生涯

古人用“白驹过隙”来形容时光匆匆,可见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活三十岁与八十岁真的有区别吗?放眼历史长河,每个人的一生,不过是火柴头点亮时那一瞬闪烁。可真若如此寂寂无声,葬身黄土泥间,却也不甘心。

2011年4月1日,这个日子很好记,愚人节。选择这个日子把自己送进医院,确为天意。如果说,在这一天之前我是一个肾衰患者,那么在这一天之后,我变成为了一个透析者。仅仅几天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彻底摧毁了我,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不能行。顶不住了,我只能像平时一样假装洒脱地跟家人告别,开着车去往公司的方向。五分钟后,却掉头去往医院。这一天,我开始了自己的透析生涯,这一年,我42岁。

肌酐八百多,确实需要透析了。原本我不愿意面对这一切,我不知道如何和家人交代,公司交给谁打理。可是每当看到女儿那双大眼睛,打电话回老家父母关切的话语,我又决定,独自去医院进行治疗。

有一个文学爱好者跟我说过这样一段话:生活就像是一场,如果你反抗不了,那么闭上眼,好好去享受它。带着这种悲壮,我走进了透析中心。

透析中心一片忙碌,百十平米的房间,两边对开各二十台透析机,穿着白衣头戴白帽的年轻护士穿梭其间。我被带到最角落的一张床,量血压、测体重,被指令躺好,心情很是平淡。“快来帮我按住手。”随着护士的一声吆喝,我脑袋里不禁浮现出小时候生病,爸爸按我在床上,妈妈给我灌药的场景。一阵刺痛后,我看到鲜红的血从身体里引出,有些恐慌,但很快也就平静了。

第一次透析,两小时在平静中度过。从透析室出来我还在想,透析嘛,原来不过尔尔。后来我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当命运的巨手扼住咽喉,你根本无从反抗。

三天后,再次走上透析台。如果说第一次很轻松的完成了直穿,这一次,也相对轻松,动脉直穿。在手腕桡动脉处,用粗大的针头向动脉刺穿,把血引入透析机,进行体外循环过滤驱毒。原本很顺利,但在透析中,手腕处有些不适,跟护士说完进行了调整。没想到,越调整流量越低,调整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钻心的疼。

生活在此时露出了本来狰狞的面目,你不是说“不过尔尔吗”,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不知道怎么挨过这次透析的,三小时后从透析台上下来,整个人已经虚脱,是被痛的,也有吓到的成分。可是痛苦远远不止于此,以后几次,越来越痛苦,以至于我想就这样结束治疗。

从妻子发红的眼圈,我能读懂一切

几天之后又是上机透析的日子,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上机之前我就一直忐忑不安。在不情愿中走上机位,护士小张上来给我打针。由于是直穿,一般都有几个指定护士专门负责,可能需要护士对病人的手腕情况相对熟悉吧。

这一次,算是到阎王爷门前溜达了一圈。刚开始还和小张有说有笑,以为这次也可以像第一次那样相对轻松地应付过去。来回插了两三下,没找到血管,小张的额头开始冒汗,我还跟小张开玩笑:今天手气不好啊,昨晚打麻将输啦?

几分钟后我开始冒汗,左手插完再插右手,右手试完开始打右脚,右脚不行只能换左脚。从小张护士到小唐,再到小刘、小郑,直到最后找来了护士长。

护士长三十多岁,在其他人来回穿插一无所获之际,在我的人生即将崩溃之时,护士长竟然一针见血,所有的人此时都松了一口气。这一针,扎了整整半个小时。

下机后我被通知必须立刻住院手术。我心里突然发怵,不是我怕死,而是我不知道怎样把自己生病的消息告诉妻子和父母。不容我思索,护士直接将我推进了手术室,告诉我需要造瘘。我脑子里一直在想怎么告诉家人,一听说造瘘手术,心想不算大,小手术半小时就出来了,到时候再通知家人吧。

手术台上,我再一次体会到了命运的残酷,就在你不经意间,命运将你玩到残废,玩得你无力还击。原本半小时的手术,我做了四个多小时;原本一次麻药就可以搞定,而我手术中补了三针;原本别人一次缝合就可以,我却缝缝补补。好在时间是永远向前的,四个多小时后,我又一次动崩溃中走出,也又一次虚脱了。

从手术室出来,我被推进了病房。护士告诉我,这一次我不能离开,要么通知家属,要么找护工。我想了半天,真的害怕自己有一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于是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几十分钟后,妻子急急忙忙赶到了医院。我原以为她会哭天抢地,没想到她却出奇地镇定。先到病房看过我之后,妻子去了医生办公室,回来告诉我,没事,好好配合治疗,公司的事情暂时不用我管,她已经给副总打过电话,说家里有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但从妻子发红的眼圈,我能读懂一切。

妻子来后我反而轻松了许多,有人一起分担压力是一件幸福的事。我们商量,我得病的事暂时不告诉孩子和父母。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父母年事已高,我不想让他们遭受打击。

看似简单的场景,

在今天的我看来特别幸福

等待瘘好的日子是如此漫长,中间一个月的时间,一周透析两次,一个月下来就有八九次,每一次透析有如走向刑场,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中途有几次,穿插找不到血管,好在护士长一出手基本都能搞定。

天天掐着手指头盼望拆线,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住院的日子告一段落,可以回家了。得病之前,天天在外应酬,有时候不忙,也不愿意早回家。住了一个月的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迫切想回家。

家里一切如初,女儿很久没见我,一见到我就扑进我怀里,妻子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厨房开始忙。我躺在沙发上,孩子趴在茶几上玩玩具,妻子在厨房忙活,看似简单的场景,在今天的我看来特别幸福。我出神地看着这一切,不知怎么回事,竟想起了自己刚参加工作那会儿。

那一年,我还是荷尔蒙分泌过剩的毛头小子,被分配到单位一个繁重体力的岗位。直到现在,还有这种半机械半人力的操作平台,我们把那个工种称作“剥锌工”。电解溶液里的锌,被吸附在铝制的阴极板上,解析成块,从电解槽里用行车吊出来,我们把上面的锌从阴极板剥离下来。连续四五个小时,不间断地重复着剥离动作,简单而机械化。

对于刚从校园走出的我来说,难以适应的是其劳动强度。每一块引板至少有五十来斤,光是拖着它走上操作平台,就得使出很大劲。每天早晨起来,手指成自然弯曲状态,这都是前一天拖板的“功劳”,手指恢复不过来,得一个个掰直,揉一揉,才能好些。从小我就有肾炎,这种繁重的工作,无疑是加剧它发作的罪魁祸首。

这样劳作了大半年,咬牙坚持了下来。一天,正像往日一样,我挥舞着手中的大扳钳,狠命地敲打着阴极板,突然腰部传来一阵剧痛,像针刺一般。我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水。师傅过来看到我这种情况,关切地让我去医院检查。去了医院,得知我有肾炎,医生直接让我检查尿十项、肾功能。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尿蛋白3加,血尿2加。我并没有觉得问题严重,直到医生让我住院,谁知这一住就是两个月,顽固的尿蛋白一直未转阴。医生急了,建议我去更好的医院,这时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而此时,带的钱被我用光了,我只能选择回家。我独自承担着这一切,丝毫没有跟家人走漏半点风声。

日子就这样,在指缝间偷偷溜走。到了年初,我的生命中出现了一抹亮色。我跟随同村打工的人一起来到广州,从小小货管员开始,一步步走到了今年。期间,因为工作强度不大,肾病虽然反复发作,但始终没有再严重过。直到近两年,有了自己的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应酬越来越多,许久不曾有过的腰部剧痛的感觉再一次回来了。这时,我真正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

“吃饭了!”妻子的话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我从沙发上下来走到餐桌前,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这好像是今年春节后,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围坐在一起吃顿饭,如果不是我生病,或许这顿饭的时间还得往后推很久很久。

每一个尿毒症患者

都有不为所知悲情

住院的日子告一段落,透析之路却还在继续。

每一个尿毒症患者都有不为外人所知的悲情故事,也都有难以言语的悲苦。而我在经历病痛之后,却每天带着笑容,我想把快乐和热情传递给我所接触到的每一个人,但内心的悲凉却与日俱增。

父母一天天老去,孩子一天天长大,自己正当壮年,该是三军用命上马杀敌之际,却落得如此下场。眼前的生活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漩涡不断地把我拖进深渊,而我却无力挣脱。生活如此狰狞,日后的磨难还尚不可见,未来除了积极应对,别无他法,再不济,也可以闭上双眼,享受生活带来的粗暴。切不可意气用事,自寻短见,哪怕为了所爱的人。

一段时间的透析之后,医生建议我休养一段日子,我和妻子决定,利用孩子暑假回老家转一圈。带着满身疲惫,我回到了家乡,借着家乡熟悉的山山水水,或许能分担我的病痛。

故乡的井,还是那口井;故乡的小溪,还是那条小溪,而当年那个光着屁股在河里捕鱼的小屁孩,如今已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转瞬间,物是人非。

回到故乡的那一夜,一弯圆月静静地挂在天边,躺在床上,听着妻儿均匀的呼吸声,我无法入睡。月光洒在床头,这是多少年前我熟悉的场景。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愿意就在农村做一个农夫,种地、放牛、割草、喂猪,清贫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