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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江南(外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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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疲累满怀欢喜我自江南归,半壁风影数墙藤蔓凉从水畔生。

——题记

1

小费周折后,二十多个小时的奔波终于安定下来,我踏进同里敬仪堂这家古色古香的客栈。

敬仪堂,原太湖水利同知署旧址,院内树影扶疏,葡萄枝蔓缠绕出漫长的岁月。提前预定的房间内摆放着一色的木制家具,盆架、妆台、矮柜,我斜倚在那张红木雕花大床上,好像旧时代的小家碧玉,窗外有株枇杷树,枝叶葱郁……简单地梳洗一下,长途跋涉的疲劳顿消,我终于踏上江南的青石街道向晚。

此刻,若得烟雨凄迷,必定别有一番滋味,就像戴望舒那首婉叹、缠绵的《雨巷》。不远处,隐蔽于林梢间的夕阳放射出橙色光芒,它注视着我,带着江南的。

人,不多。我只简略地随意闲转,景物和三年前并无二致,惟一变化的是季节。水泥钢筋的建筑物偶尔会突现一座两座,破坏了水乡的构图,我像是吃了难咽的食物听任它哽在喉部。

临河处小憩,店家端来小杯茶水,淡淡的青绿冻在杯中。河水似动非动地流淌,捕鱼的鸬鹚大概表演得疲倦了,立在船舷低头啄啄羽毛,或伸长脖子往上瞅瞅。它们的主人,那位阿婆钻进船舱脱掉穿了一天的蓝色蜡染服饰,换上平常衣物。炊烟正从屋顶升起、飘散。我舒坦地靠在仿藤椅内望天,望那暮色缓缓地聚拢过来,河边椭圆形的红灯笼一盏盏点亮,头顶树木的身影渐渐暗淡。这时候,陶渊明那句“心远地自偏”竟随河水漂到我眼前,我眯起眼睛看树丛上方那一小块一小块逐渐模糊的天空,暗忖这日子大约神仙也过得,“清静”二字也无法涵盖它饱满的内里。

2

这一整天,泡在同里各个景点,这座小镇的文化味道深不可测。

从退思园开始,我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走到最后,只剩这两条腿机械交替,“一日看尽洛城花”,我一日阅遍同里美景,不包括罗星洲。

退思园。退思,很容易使我想起退而思,思而哲。生命苦短,需要感性和理性完美地结合,缺一不可。“自喜轩窗无俗韵,不知草木有真香”,亭子间两侧的这副楹联让我回味唐朝张九龄那句“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此处紧邻退思草堂,安坐于此,可静闻丝竹。退思草堂依水而建,江南丝竹因水而愈发清扬。草堂,退思,归去来兮。

松石悟园。“石皮弄中石破石皮呈天书,吾心静处吾悟吾心得菩提”。古琴曲苍劲,通过音响系统在每间展厅里渗出来,寒凉直沁心肺。我独自徘徊于空旷的展厅,竟然胆怯,只好匆忙离去,复归光影的温暖怀抱。松石园尽头是工作人员的办公楼,风竹细细,楼台安宁,着实让人艳羡这里的员工。

陈御史府,即锡剧《珍珠塔》的故事源头。父薄情女坚贞,苦尽而甘来,才子佳人终结秦晋之好。有情有义者,人中龙凤。最爱此地“绿绮”处,位于后花园的这座小院单独隔断,亭子上书写“绿绮”二字,莫非这里是御史千金抚琴的地方?拨动琴弦时,她定在想念那位书生:七弦绿绮暗暗抚,高山流水遇知音。

嘉荫堂。崇本堂。耕乐堂。我更喜欢耕乐堂,田园将芜胡不归?我把身影留下,它们回馈给我阅之不厌的美景。

景点观罢,我心慨叹:若待俗尘俱了结,不辞长做江南人。

在江南,以终老。

3

午后,我安坐河畔,波光反射在凝碧的半透明叶片上及墨绿色遮阳伞底,水波荡漾,波光也荡漾,它们迅速地分合、交换、游动。

紫砂壶,龙井茶,略泛湿腥气的河水,香樟树的气息,甚至一整天嗅到的厚重的古木清香,都在这个时刻涌至鼻息,我再次掉进仙境。安详地坐于水乡,品茗,是我由来以久的梦想。

水乡,古镇,时间流动得像河水:缓慢,恬适。

江南风物使人感慨旧时上层文人墨客的风雅与享受生活——平和、安宁、清寂。沏壶茶,抚琴处,临窗洗笔,听松风入耳,泉流而心止。

时间慢如小镇上貌似纹丝未动的流水,可我仍然心惊:一天半就这样缓慢中飞逝,我与同里仅剩余一个白天和黑夜。短暂让我的心变得缠绵不舍,明天我将更加安静地漫行安静地品茗,就在小镇舒适、恬淡的怀抱。

4

这一天,不知说些什么,想些什么。

居民们态度安详,他们生活闲散、节奏舒慢,除了招徕生意有点惹人厌烦。现代化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传统的人生更加烟火。方便与否,不过各人心中的一杆秤。

这个上午,我漫步巷陌,脚上凉鞋开裂变成凉拖。临河有位阿婆勾着毛线,我向她借针线,她又拿来一枚顶针,我却不会用。阿婆把用法示范给我,我也坐在河边长条石凳上慢慢地缝开裂处。阿婆在我身后边勾毛线边和邻居闲聊,吴侬软语我一句也没听懂,可是空气如此静谧,飘着淡淡的香气,偶尔有划过来的小船,还有岸边微风摆动的柳枝、花草——

哦,江南静好。

The Last Day,小桥,流水,波光,云影,以及我的不舍。

“百年点心店”内,我坐在临河的桌椅,对岸的房屋很有些历史,河水凝脂般的绿,居民们在这绿中洗涮,一切都成为习惯和风俗。而我,或许以后会再来,或许再也不会来。

阡陌相通,是这里的好。无论沿哪条巷道散步,都能够踱回我来时的路。人生所有的道路,不过一个完整的圆。在某条小巷漫行,“串心弄”的牌子顾自静静悬挂,恰是昨天我寻而不见的。据说这条弄堂有上千年的历史,它是如此寂寥、狭长,拨动我心。

三桥内,看不出那位表演鱼鹰捕鱼的阿婆已然七十余岁;桥边肩挑两只木桶汲水的阿公身手敏捷、轻健。客栈旁卖紫砂壶的阿姨告诉我,这里很多老人都七十多岁,还生活着不少一百多岁的老人。生命的短与长,和许多因素有关,心态至关重要;生活在如斯小镇,泉清水清心更清,长寿便不足为奇。

5

找一处安静的所在,贴近吴侬软语。水匀速地流走,时有鱼儿悄悄地吐出微小的水泡,水泡们向周围缓缓散开……

此时,我正坐在一条名为东溪街的长巷,鸟鸣声此起彼伏,大束大束的风舞动着香樟树的枝叶,阳光使叶片异常透明的青碧着;光的暗处,是我。我看到自己的一部分影子投在石堤上,纹丝不动。风携着鸟声远去,水带走了极细小的浮藻。

或漫行,或静坐,我的目光始终离不开河水、小桥,缓步行走的阿公阿婆,以及那些很江南的屋宇。我想到退思园内题有“留人”二字,不必题字,我的心早已被江南留下。

终于可以踱步于江南的青石街道向晚,橘色斜阳慢慢沉下去,暗淡铺满天地,红灯笼一点点地亮起来,它们的倒影被水波击碎或拉长,晃动得失去了原有的形状。暗色里,乘只摇橹小船,仿佛置身灯光桨影的秦淮河——只是,同里的夜晚除掉三桥附近,几乎称得上“暗淡”。唯暗淡,才寂静;寂静里,我能够读得出许多内容。

披满身河风的清凉,我敲响客栈早早关闭的大门,愉悦从心底徐徐舒展。

6

要离开了,一个人的同里一个人的小镇。

我以清晨的目光环视那些被我踩过许多次的小桥、巷道,那些透洒光影掠过风声的树梢,那些沉静安详的居民,以及这几天和我闲话的小镇邻人,肖邦的《离别曲》适时地低迷在空中……

再次踏入姑苏城,我寻找七里山塘。

在苏州城的高楼林立中,我仍然不停地打听,直到绿色的“山塘街”路牌出现在新民桥下。这时,我反而放慢脚步,不敢急于靠近,如同深爱某件物品才表现得小心翼翼。

山塘街的西北段异常热闹,卖菜的推贩占据着街道,买菜的人群流动其中。我在早点铺买了萝卜丝包子、咸猪油年糕、肉粽子,还有一样叫不出名的炸团子,味道鲜美不在话下。不过一桥之隔的东南段山塘街非常宁静,古戏台,旧会馆,评弹茶座陪伴着水湄。御碑亭“山塘寻胜”处我回转身体,“七里山塘”四个大字遒劲地静伫于白色墙壁,时间和光影诉说着绵长的历史。

古戏台上开始弹奏江南小调,河边亭子里阿公阿婆怡然安坐,说着难懂的吴地方言。我坐在他们身旁,静静地凝视河水,江南丝竹在水面优雅、娴静地飘散。

扣弦而歌,今夕何夕?

7

江南,我到底来过了。

你是蒲松龄笔下清雅媚人的狐仙,我就是为之神魂颠倒的书生。却原来,风物自多情……

山间的清晨

房门从外面无法锁上,我用烟盒塞紧门缝,避免惊动屋内未醒的人。

山里也会停水,房东舀了一勺水倒进盆内,我细心地洗好脸。后来,听迟起的人说这河水好脏,当地人用来洗衣、涮便桶。朋友勉说没关系,江浙一带村人都用河水洗脸洗衣涮便桶。勉的话把我带回江南与沱江。

小院的桌子上残留着酒瓶、杯子和几盘菜肴。昨晚的篝火熄后,女人们都回屋休息了,山中的夜过于寒凉。男人们又端起酒,豪饮、论诗、叙旧,躺下的我们听到他们让房东炒几个小菜……

越过杯盘狼藉,河里嘎嘎欢叫着鸭群。有一只很漂亮,灰褐的羽毛边露出孔雀蓝的荧光,整个头部在晨曦中泛着蓝绿色的光芒。它显得有些骄傲,这让我想到《红楼梦》里史大姑娘的调笑“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哪讨桂花油”。正遐想时,看见全生哥向我招手,他站在桥边和老乡们聊天。其余房舍安静着,诗的欢腾消隐,梦的世界里诗人们飞翔。我踱向小桥,和全生哥一起循着弯曲的山路往上。他说前面不远有个叫“龙头”的高台,去看看吧。高台果然不远,顺小路不过十几、二十米的样子,很普通的圆形水泥表层;远山隐于雾色,苍茫、绵长——那是龙的身体,这里称为龙头倒符合想象。

望着山,我和全生哥都没说话。遥远的炊烟此时变成现实,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柴,悬挂壁间的金色玉米,轻咳而过的山民,这些不知属于哪个年代的画卷。山中一日,世间多少年呢?我总幻想自己摇身一变,头裹方巾成为最质朴的山妇。你来,我也用松花酿坛美酒,用春天的山泉泡茶;或者,我也学那房东为你置办满桌山里清纯的野味,熬锅浓香的玉米粥,天为帐地为案……

远山,永远令人沉默如他,也永远带人迈步无穷的遐想。全生大哥准备再往深山里走走,我有点累,下了平台我们背道而行。走过那排农舍,我到了昨晚篝火盛开的地方,那里只余下灰黑的印迹。夜的星光和月色消失了,连同夜的狂欢。我在篝火对面的那处人家前徘徊,他们正端着饭碗;一位年轻的女子身穿红色上衣,她喝着粥。他们都站立着,只有白色的猫咪瞪着碧眼温顺地卧于石板上。我非常想走进他们的房舍,我却继续向前。前面山门上书写着“红河谷”,我越过了山门。

这是一条叉路,我在叉路口上安静地站立。玉米旺盛地生长,据说有野猪来啃玉米。动物,人。人也不过一种动物,某种意义上还不如低级的飞禽走兽。我又想远了。想远的我决定走上山的路。狭窄、印满脚印和车轮印的山道两旁遍生杂草,明黄的野静静地开放,太阳一点点升起来了,山里的早晨不算很冷,时令尚早吧?许多小虫子在我身边杂乱起舞,嗡嗡嗡地,有些吵闹;它们是飞蝇吗?我不敢久站,它们盯着静止物更加猖狂,这下我真的盘旋山路了,我不停地向上、向下,毫无目的——停留山中,“目的”已是前世词语。

那些野烂漫得耀眼,耀眼得有些寂寞。我想采上一大束,把它们带回哪里?尘世吗?本来山中物,何故落尘埃?还是算了吧,我弯腰抚摸每一朵菊,此刻它们简直是仙子,静美脱俗,不染纤尘。我有片刻恍惚。我的手准备向上抚摸时,一只绿色蜘蛛吓退了手的进程。绿蜘蛛,山里有很多,这一只选择与野菊为伴。菊枝间织张晶莹的网,它纹丝不动,微风吹过也不动。我有些害怕,这蜘蛛会不会有毒?通体碧绿的它晨光中竟然显得很美、很安详,这加重了我的不安,我随时准备逃离。

随时准备逃离的我不甘心地往蜘蛛面前凑了凑,近距离地观望它狰狞的绿。它依旧安详,它或许知道我的存在,它或许只想到“井水不犯河水”。我是它的庞然大物,然而我们都是自然界的一分子,我们应该平起平坐。猎物,侵略,在山里的这个清晨不可能成立。

离开时,我忽然童心大起,向这只蜘蛛挥了挥手,说了声:Bye-bye。

蝴蝶溪

北湾。蝴蝶溪。茂密的竹林,如墙。星点的野花,如棋。跟随溪水我走向北湾,这里不是表象的静美,它隐藏着一个时代的痛。

先生的白发述说着岁月,所有的苦痛被时光的手指拨点成没有言辞的大爱。天堂,我爱;炼狱,我爱——如果这一切必须我赴汤蹈火,如果这一切我没有选择。

先生把历炼当作神仙的魔杖,魔杖下出现数不清的毛竹,汲水的深井,古老的煤油灯,消失的烟囱,可我知道这是多么疼痛的记忆,魔杖只是乐观地形容,泪水永远潜伏在岁月背后。历经沧桑的先生,如今目光详和地陪同我们走过曾经的苦涩,已经坍塌的独木桥是他的爱,眼前的断壁残垣是他的爱,这里有先生劳作的身影,读书写字的身影,还有苦难日子里天伦之乐的温情。

静默地站在这里,痛楚让我读懂生命全部的内涵。没有力气追赶时间,可我也不会静止,我想到追日的夸父。

离开先生旧居,山路边快活着一群吃草的羊,我试图靠近那两只灰褐色的羔羊,它们却害怕着我的到来:我走近,它们走远。人,在如此冷寂的山林里也使它们心生畏惧吗?我放弃了抚摸它们的欲望。我令异类恐慌,我会让我的同类感觉可怕吗?人的心,果然遥远吗?比时代遥远?比光阴遥远?

新生的竹笋拼命地冲向蔚蓝的天空,衰老的竹叶黯然地依附于大地,阳光洒在新绿的枝节上,也落在路面那厚厚的积叶上,我踩着这些灰败的竹叶回转,沉重的心底飞过一只安然的蝶:巨大的疼痛终于遁去,北湾以它的独特方式回报爱它的人。

顺着坡路,我贴近蝴蝶溪,没有想象里的满溪蝶舞,我来得太早,阳光还没有晒暖北湾的空气。可我已经很感动,偶尔会有几只说不出品种的蝴蝶飞舞,虽然它们不是为我起舞。喝一口蝴蝶溪的水吧,清冽的山泉流过我的咽喉我的胸肺,我希望它在我体内泊成小小的、宁静的湖。

没有什么比山林、溪水更容易使人亲近,我撩起裙边行走在蝴蝶溪的山石上,趔趄着,慌乱着,担心跌进溪水——都市人与生俱来的矫情跑来作祟。小溪很了解我,像我的姐妹,她温婉地牵住石块,让我平稳地走过长长的溪谷。我仿佛无以为报,只好留给小溪静而柔的笑。我的笑,在蝴蝶溪安静的水流中渐渐模糊。

所有的相聚注定别离,我在蝴蝶溪口回望:下一站,又在哪里?

注:①先生:指舞钢作家杨稼生。

望花湖

望花湖,一个听上去有些俗媚的地名。后来,当我知道这个名字源于凄美的爱情传说,我便不再细究它的雅或俗。

悲剧式的爱情,为什么常常冠以凄美而不是凄凉凄惨,或者其它词汇?大概在人们心中,爱情永远是美好的缘故。傍晚时分的我,漫行在望花湖的沙滩上。风很大,吹冷了水面,水面泛起一重重纹路。没有夕照,天际间阴云密集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湖面拥抱着天空,它们私语着望花姑娘的传说?我的眼前出现望花亭,我转身走向了传说。

传说中,望花姑娘站在亭子的位置眺望心爱的男人。可她心上的人再也回不来,她在无数个晨昏久久地痴站,期盼、绝望,甜蜜、痛苦,她只有没入湖中,才能追寻爱情那永不颠破的神话。望花亭,望夫崖,不同的地点讲述着相同的故事,爱情啊爱情。

与望花亭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停下脚步,我突然不想继续走近亭子。这是一个暧昧的年代,连植物都在传递着暧昧的信息,我能在远古的望花时代找回什么呢?情感、琐屑的日子等等,所有的事物不再明朗化。望花亭在我眼里变成了珍稀的珠宝,远观而不可亵玩,沾满灰尘的我的双脚还是不要踩踏望花亭光洁的青石板。

那座小桥安闲地静卧着,没有经过文化濡染的它一点都不美丽,我想起江南的桥。然而这是绝对不可比拟的,我又开始犯错了。平庸的小桥毫不介意地容纳我的裙摆我的短靴,它或许思考的是:你看,我如此丑陋,你不是照样要经过我吗?我拍了拍它的身体,如同拍打顽皮的孩子,桥上的风渐渐平息。

水波不停地涌向沙滩,砾石被水冲涮得生动起来,有人探究起砾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望花湖自生的,还是从大海边运来的?人真是有趣的动物,砾石在这里舒服地静止着,又何必寻问它的来处?暧昧这个字眼开始迷离在我的心头,也许事物暧昧一些胜过绝对的明朗,打破砂锅问到底未必是上乘选择。砾石干净、柔和地沉睡在沙滩上,看到砾石的人心生愉悦,这就够了。

这个阴冷的傍晚,我站在望花湖的沙滩上,目光盛满了水。水边的风依然吹着,裙袂翻飞如身旁的柳枝,交谈、表情都被风吹远了,我眼前一片空茫,只剩下漫天的湖水不停地荡漾、荡漾。那些远远地挥手、水鸟的身影、草地的牛粪,那些话语、思想在这样的时刻统统静止,我伫立在时间之外。

风很冷,我缩进小小的车内,与满山坡的黄色花朵擦肩而过。遗憾吗?我的词典里仿佛找不到“遗憾”这两个字。谁的生命能够真正完满?有缺憾的人生最真实吧。漫山遍野的黄色花朵想象中必定美丽,这样的美却需要我用寒冷作代价,于是车内的温暖替代了花朵,我在车里翻阅一本诗集同样很美。

后来,我看到一些姿势,在那个小山坡上拍下的不同人的不同姿势,花朵的魅影倒没引起我的注意——它们太弱小、太散落,无法蔓延成一部金黄色的经典。

望花湖,我为传说来,却好象没有来过。我们为神秘而来,却好象都不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