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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伊图里河/底特律/库塔伊西/端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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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没了 人走了

玉门老市区再次成为新闻是在今年7月,一例鼠疫感染死亡病例让当地接受了9天的隔离。

玉门老市区,这是个拗口的地名。直到我去之前,也没搞清楚这里究竟叫什么。2006年市政府搬走之前,这里自然是叫“玉门市”,只是已经从甘肃省的省辖市降格为隶属于酒泉的县级市。我查地图,有的根本没标这里,有的把这里叫做“老君庙镇”,也有叫“老君庙矿区”,而媒体报道中直接称之为“玉门老城区”,但在距此60多公里的嘉峪关汽车站里,我却找不到这样的地名。在嘉峪关汽车站,有两个方向的班车跟玉门有关,一趟车开往“玉门市”,一趟车开往“玉门镇”。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敢确定,“玉门市”指的就是我要去的“玉门老城区”,而“玉门镇”是2006年市政府搬迁后新的驻地,难道它不更应该叫做“玉门市”吗?

到了“玉门市”,就是那个“玉门老城区”,这里的官方名称是“玉门老市区”,所以在汽车站的班车上写的又是“玉门市”往返于“玉门老市区”,这里的“玉门市”等同于嘉峪关看到的“玉门镇”,即2006年市政府搬迁后新的驻地。

还是就叫它“玉门”吧。毕竟这里才是大名鼎鼎玉门油田所在地,在1939年挖出了中国第一桶石油,直到建国前,已累计生产原油52万吨,占当时全国原油产量的95%。到了1959年,那是玉门油田最辉煌的时候,当年生产原油140万吨,占全国原油总产量的51%。从20世纪60年代起,玉门油田担负起“三大四出”(大学校、大试验田、大研究所,出产品、出人才、出经验、出技术)的历史重任,并向全国各油田输送过10万多人的技术力量,其中就有后来在大庆成为时代偶像的王进喜。

经过多年的开采,这个中国最早的油田必然走向枯竭。2004年,玉门油田生活基地搬迁,这里只作为生产作业区,这次动迁导致7000多名工人失业、2.5万名油田工人外迁。2006年,玉门市市政府又向西搬迁到70多公里外的玉门镇,再带走了一大批人。

我到玉门的时候是一个国庆长假,但这里冷清得却像除夕。剩下的2万多人现在聚集在市区中部,那里的标志是马路中央一个带红绿灯却已废弃多时的交通指挥岗。从红绿灯向任意方向走出500米,便是已经荒芜的城市,空空荡荡的住宅小区,砌上围墙的医院和学校……偶尔会有一两个穿着红色夹克的石油工人路过,但他们已经不需要走人行道,玉门的大街上已经难见车辆来往,人行道只留给野草疯长。

在这里,所有废弃的建筑物都圈上了围墙,但透过破碎的窗户,依然能看到曾经的人家,现在已杂乱无章。可以想见,那些离开玉门的人,当他们收拾好行装就注定了再也不会回来,所以,门都没有带上。

下午5点,最后一班车将回到60多公里外的嘉峪关,这也是全天的第四班。玉门汽车站依然如早上来时那样干干净净,仅有的3位工作人员在外面晒着最后的太阳。这里早已没有人来人往,墙上的时刻表多年没有更新,现在这里的车只开往两个地方,玉门市政府的新驻地和离得最近的城市嘉峪关。

已经寒冷的喧嚣

39次快速列车从北京站驶出,在天津折向东北,出山海关,过沈阳、长春、哈尔滨、齐齐哈尔,终点是大兴安岭深处的林场小镇伊图里河――这已经是10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伊图里河火车站每天只有6趟旅客列车停靠,最远能到哈尔滨,没有一趟把这里当作起点或终点。

没有雨棚的站台,灯杆上的喇叭用洪亮的女声向抵达的旅客问好,严肃、认真、一丝不苟,依然显示着大站的作派。火车站前的广场,出租车或者黑车迅速拉走乘客,几分钟后,恢复安静,就有几个旅馆、饭馆和小卖部褪色的破烂招牌,人去屋空,早没耐心等待下一趟车的乘客。灯杆上的喇叭还在继续,我成了唯一的听众。

伊图里河是两条铁路交会地,铁路分局曾驻扎于此,职工、家属主要聚集在西边,叫做伊西;而伊东,是林业局职工、家属和镇政府所在地。每一年,这个铁路分局外运的货物中80%都是这个林业局的木材。

在当地人口中,这里是“林城小巴黎”,但1998年发生的两件事情让伊图里河日渐萧条。先是铁路分局被撤销,再是“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开始试点,伊图里河的伐木业也走到拐点。根据规划,到2015年底,将完全停止采伐。曾经热血的铁路工人和伐木工人们没有自己的土地,这里也几乎没有农业、没有牧业、没有工业,面对不能再砍伐的森林,只好自己出走。鼎盛时期超过2万人的伊图里河只剩下几千人和太多废弃的建筑,甚至镇建制一度也被降格为办事处。

沿着山势,伊西的中央是一条笔直而陡峭的街道,两遍是商店、食堂、银行、澡堂、居民楼,就是没有人,街角的商店有着百货公司的气派,泥刻的铭牌写着营业时间直到晚上8点,可惜它并没有开门,而且,好像已经关了很多年。

街道尽头的老旧住宅小区里,绿地被种上蔬菜,还立了瓜架。单元的楼门上贴着被撕碎的通知――草坪是公共设施,禁止种植农作物,违者将追究责任。不过人行道砖缝里的杂草长势很好。广播电视台、电化局,这些以前铁路系统的大楼依然健在并醒目,一溜儿靠墙的灯笼把人引到大楼旁一家小饭馆,白天,灯笼里的二级发光管依然发着光,无力地闪耀。从小饭馆旁的小路穿过,是片规模不大的市政公园,空旷地上还留着放烟花后废弃的弹筒。这里曾经热衷于开展一项叫做藤毽球的偏门运动,铁路分局的职工们参加过6次国际比赛,拿到过第一名。

相比起伊西的萧条,伊东还有些人气,哪怕这样的人气仅仅是围绕在“伊图里河百货商店”的墙根。一个的姐正在用商店里接出的水管擦拭自己的出租车。的姐在十多年前下岗,在伊图里河,她认为了除了开出租就是去饭店打工,没别的出路。

底特律的塌陷 底特律郊区的兴起

“对于被抛弃的底特律,最形象化的说明就是,每年有超过200~300具尸体从底特律公墓被挖出来,重新安葬到郊区墓地。”底特律梅西大学的史蒂芬・沃格尔指出,不仅是生者在离开底特律,死者同样在离开。

1896年,亨利・福特在他租用的厂房里制造出了他的第一辆汽车。1908年,福特T型车下线。在福特与其他汽车先驱者威廉・C・杜兰特、约翰・弗朗西斯・道奇和霍勒斯・埃尔金・道奇兄弟、沃尔特・克莱斯勒等的共同努力下,底特律慢慢成为世界汽车工业之都。工业的发展吸引了来自美国南部的大量居民,使得底特律的人口数量在20世纪上半叶急剧增长。

世界大战时期,随着劳资纠纷的不断激烈,劳工激进运动也随之出现。到了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城市骚乱和种族歧视政策的废除使得大量白人选择逃离,而南方的非裔美国人不断迁入,底特律的黑人居民所占百分比迅速上升,零售商和小业主离开,城市税收不断下降。10年间,城市东南部的大量建筑和房屋被遗弃。紧接着的石油危机重创美国汽车工业,工作岗位减少,趁虚进入,底特律的财产犯罪和相关犯罪急剧增加,许多被遗弃的房屋因为成了吸毒者的天堂而被夷为平地。

在过去50年里,底特律有20多万户住房被破坏或烧毁。2001年,活跃在纽约的艺术家Kyong Park将底特律一栋建于20世纪20年代的废弃房屋拆解开来,然后运到不同地方重新组装,它是一栋逃离底特律的住宅。

与底特律的塌陷相比,它邻近郊区的人口现在几乎达到20世纪50年代的3倍。那里的居民已经普遍形成了一种厌恶旧城中心恶化的心态。旧城与新的郊区相比,不是离奇和怀旧的,而是丑陋、危险、拥挤和肮脏的。

沿着底特律郊区的大道,能看到大量浪费的空间:空旷的停车场、无人流连的草坪,高速公路中央荒凉的商业区。在老城,孩子们习惯于在桥墩下面玩手球和滚木球,但是没有人会在郊区的天桥下面玩耍。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底特律老城有着郊区建设者们喜爱的大量空余空间。一条条街道呈现着烧毁后的断裂;公园空无一人;壮观的城市滨水码头已成废墟,只有渔民和船夫还在经常使用。一条条高速公路穿过老城,从一个郊区抵达另一个郊区,彻底地忽略了旧有的城市中心。

在郊区,每个人都想拥有更多的土地,从大的被围合起来的后院到个人办公建筑旁的停车空间,且都希望土地归属个人。在城市中,空间是一个公共概念,如人人都要走的人行道,和由完全公共向部分私人转变的人行道上的咖啡馆。而在郊区,空间几乎就是一个私人概念,由商业空间的出入口限定,到被围合起来的私人庭院和停车空间。从前,人们还知道自己和邻居共享一个空间,还知道“公民”和“文明”语出同源。现在,人们买账的商品,不管是新房子、商业卖场、办公建筑、飞机场,还是其他,城市共享空间的概念似乎逐渐被抛弃了。

在自酿的恰恰里生存和失落

路过每一个教堂,坐在小巴上面的人们脸上便露出虔诚的表情,手在胸前划上十字,默默向神祈祷。事实上,除了街头随处可见的大大小小的教堂外,这里和中国东北的小城并无太大差异。

也难怪,库塔伊西历史悠久,公元前两千年左右就已经建城。8世纪末,这里成为格鲁吉亚西部的首都;1001年,这里又成为东西格鲁吉亚统一后的首都,直到1122年第比利斯被格鲁吉亚人从穆斯林手中收复。前苏联时代,库塔伊西成为格鲁吉亚第二大工业中心,工业占城市经济份额的 60%以上。其纺织厂、电子元件厂、重型汽车厂等,地位举足轻重。但是随着前苏联解体,格鲁吉亚工业体系彻底瓦解,遭受严重打击。

走在这里,不难想象以前的景象,因为发展工业,几个烟囱每天排出成吨的废气,使得整个城市笼罩在粉尘和雾气中,给人一种浪漫的错觉。人们像是训练有序的机器人,在前苏联的计划经济体制中,按照时间上班下班,按照计划结婚生育,不用担心效益,不用担心盈亏,因为这一切都在“老大哥”的掌控中。人们只要浑浑噩噩在时间中前行即可,直到一天,一夜之间一切像幻影般破灭。

今日的库塔伊西,还有些像样的建筑只存在于中心广场周围,细细观察这些老建筑,不难发现它们精美、细致的痕迹,但是经历了岁月的洗刷后,破旧、落败、摇摇欲坠,散发着前苏联庄重却又颓败的气质。好像一位老人曾有过辉煌的过去,但是现在只能依靠这些回忆度日。人们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匆匆穿过这些小巷去寻找每日的生计。

从中午就开始喝酒的格鲁吉亚人更中意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半地下饭馆、廉价酒窖或小巷街头。甚至在长途汽车站前面,都能看到老人坐在街头,他的脚前面摆上用可乐、矿泉水瓶子装的自酿恰恰(格鲁吉亚人用葡萄酿制的烈性白酒),几个年轻人路过的时候会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挤出1拉里,买上满满一塑料杯,迎着风边聊边喝,最后“一仰脖”干掉最后几滴,搓搓手以胜利者的姿态消失在街头。

当经历了太多事情后,人们就越倾向于回归生活本身,淡去了对政治活动的热情,也没有什么热情参与大选和投票,因为政客全是“骗子”,但是和乌克兰的关系还算好,街上随处可见的旅游纪念品――一个一半蓝色一半黄色的购物袋,上面有个徽章写着:two countries one heart,但是25拉里的价格却让大部分游客觉得一个纯棉布袋实在贵得离谱。

格鲁吉亚人的梦想在外人看来也许太过普通,他们只想生活在一个普通的、一般的国家,在那里一切都普普通通:经济、生活水准、工业发展、医疗和媒体。这种“普通”可以理解为经历了大起大落,再也不想有什么改变世界格局的野心,只想安稳过完一生。所以在街心花园,可以看到几个年轻人搬来了巨大的音响,穿着大自己两号的潮服,全然不顾周围人们的眼光,放着美国hip-hop音乐在大跳街舞,一旁身材发福的大妈已经把自家用的体重计摆在了地上,前面的白纸用圆珠笔写着:称重,2拉里。这景象大概15年前在国内见到过。

市中心的大巴扎除了Gelati修道院和巴格拉特大教堂外,也名列这座城市的Top sight,但其实就是个热闹的大菜场。市场内菜贩们卖着当日新鲜的蔬菜;颜色有点可疑的肉制品;用磨碎的坚果做成固体香肠的零食;外面围了一圈的小店,里面是昏黄的灯光和落满了尘土的杂货,每样东西都显得廉价劣质且过时。即使不难发现这些是我国制造的小商品,但它们也显得尤为弱不禁风,仿佛上个世纪90年代运来最后一批货物后,这里便被世界遗忘了。

60多岁的老太太Maga独自经营着这里最便宜的旅馆。她原本是一名家庭妇女,自从前苏联解体后,格鲁吉亚的工业体系也彻底崩溃,大批工人失业,他的丈夫也是“失业大军”中的一员。房间里没有水电,冬天没有供暖,大部分人靠着自己的果园和海外打工的亲友,日子勉强捱下去。丈夫去世后,她和女儿则每天靠政府救济的一点土豆和面包度日,后来到处找基本上不算亲戚的亲戚,想办法拼了命把女儿送去美国。在女儿打工有了一些积蓄开始稳定下来后,Maga以探亲的名义去了美国,发现美国人用自己的房子随便就可以开个旅馆赚钱,等她回来的时候,恰逢萨卡什维利上台,在库塔伊西郊外的Gelati修道院宣誓就任格鲁吉亚总统,宣布库塔伊西成为第二首都。Maga看准时机,腾出了自己的房子,买了几个上下铺,打了隔断,搞了两个单人间,于是这个能在google map上搜到的家庭旅馆就开业了。她的经营理念是,这里已经足够便宜,所以不要提其他过分的要求,不要老在宿舍呆着用厕所和厨房,如果不满意大可以搬走。

仅仅13拉里每晚的价格,所以入住的游客仍旧络绎不绝。难怪每天Maga总是十分疲倦,抱怨整夜失眠,不停地跟游客要烟,从中午就要一杯杯开始喝恰恰。

也许Maga代表了很多格鲁吉亚人,经济崩溃所以他们不得不自寻出路,但是灾难过后,他们仍旧努力活了下来,还和他们的祖辈一样,中年人或是慵懒地坐在廉价咖啡馆花掉最后一个拉里,或是聚集在面包店前谈论感兴趣的女人;年轻人则仍然靠打架、吹牛、游戏度日,偶也为前途焦虑。街上疾驰着从欧洲买来的老款二手奔驰,小轿车主人对早已撞没了的那些保险杠视而不见,超市里2升的啤酒、红酒可以随时用来买醉……你可以说他们满不在乎,也可以说他们盲目乐观,或许,没有了别人给他们计划好的人生,才是生活给予他们最宝贵的馈赠。

废墟里的合法游客

在日本长崎港外19公里的海面上,漂着一座魔幻的“混凝土岛屿”端岛。许多年前,它只是一座露出海面不多的礁石。直到1810年偶然发现的煤矿剧烈地改变了这块礁石的命运。

人们开始来此生活,通过采集附近海底的煤炭改变着自己的境遇,也同时重新塑造着这块礁石。1916年,拥挤的端岛上诞生了日本第一栋7层楼的高层公寓,回字形结构的中央是露天庭院以及走廊和楼梯,这栋楼密密麻麻挤进了140户矿工家庭,每一层楼仅有一个卫生间。到了1959年,当时的统计资料显示,这座已被填海扩充到480米长、160米宽的岛上一共住着5259人,人口密度是东京都的9倍。

这里有邮局、酒吧、公共浴池、理发店、学校、医院、市场、寺庙,还有一部公用电话。它什么都不缺,除了没有墓地。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如今的端岛空无一人,只有几只老鹰盘旋翱翔,它本身已经成为一个坟场。

到1974年,已经采出1570万吨煤的端岛终于被掏空,人们纷纷离去,这座曾经是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岛屿似乎一夜之间就被抛弃,只剩下坚实的混凝土空壳不惧年复一年的狂风和巨浪。

端岛在印证人类消失的寓言,木头开始腐朽,植物漫地重生,随处可见的鸟粪似乎说明那些路过的海鸥已经习惯把这里当作休憩地。端岛不是坟场。

人类开始重返端岛,合法的途径是成为一个游客。这里依然被认定为风险区域,每天只有固定几次上岛的机会,提前预约,签订安全责任书。乘船从长崎港出发,高速艇也需要半个小时,跟随导游,在砌好的游道一个来回,半个小时。这是一个守法游客所能触碰到的端岛全部。既然已经离开这么久,它就已经不属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