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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会遇到意外的事情,意外的人,意外的艺术当然会带给你意外的惊喜。这种惊喜因为意外而惊喜极了。杨福音先生就带给我这样的惊喜。首先觉得,他的名字真的好,杨福音,读起来看起来都让人内心喜悦,犹如人间净福天籁般的淌入心田,名字即是一个人深心的结构密码,并且与命运隐秘地联系在一起,我是相信的。
约五年前我到长沙,偶然在一画廊见到杨福音先生的作品,多么清新、风雅的画呀,我就啊呀的一声:这是我在长沙见到最好的画儿了,湖南还有这样的人呀。结果没过几天,我就到湘潭去看齐白石的故居,其间遇上了篆刻家王徽,话机相投。我当时和他聊起了赖少其晚年的作品如何如何的,聊来聊去,他竟从包里掏出一本书,认真地递给我。我一看书名是《长岭上》,杨福音著,随手一翻,书里的文字味道、清雅气质一下子让我的眼睛瞪大起来,文字的边上还印着一些作者的书法手札,歪歪斜斜乱石铺街的样子,惹人心动。能看出来这些字迹都是他随手在一些纸片上写下来的,松松散散的,大多也不落什么款,完全无所谓的样子。结果看得我心里可有所谓了,一点儿都没有书法家的那种太较劲太执著的感觉,书写的内容也都是他的心里话,或者与古人心会的文字,看的人心里可喜悦可干净了。我想,写下“天上大风”的良宽和尚最不喜欢书法家的书法是大有深趣的,会心人才会明白他的心思哩,福音先生当然是识得此趣的知者了。当然书里还印了他的画儿,能让人看见心灵的画儿,能不让人心动吗?这位驾驭着如此凝炼的线条,掌握着如此简练的表现手法的艺术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呀!我心里嘀咕着,他的画儿就是在画空,得了的真味而生出自家之趣来,那些兰花荷花宛如为自己的心思而微笑着,满纸流露着出尘的闲寂之思和一种充满生气的宁静之感。现在的画坛怎么还有这么净澈、澄明、空灵、幽雅的画儿呀!我对王徽说,前几天我在长沙已经见过此人的画了,现在看到他的文集更加的要啊呀啊呀的绝叫三两声了:湖南有了杨福音,湖南就有了风流。
去年四月份因为朋友的展览我又到长沙,结果在展厅与杨福音先生不期而遇,介绍我们认识。杨先生长得和照片上一样,一脸的清苦、刚直、风雅,虽然一脸的不买账,但是难掩内心的慈悲情怀,黑白相间的花发直楞楞的,谈起艺术眼睛瞪大,声音高起来,挡都挡不住的妙语连珠,让我突然想起他在一个访谈时说的一句话:“人吃饱了饭,会打嗝。你画足了画,读足了书,肚子装不下,妙语就出来了。打嗝是妙语,放屁是垃圾。所谓妙语,是讲了无数的废语中间蹦出一句。有狠的人连连打嗝,妙语连珠!”只有心里知古知今知东知西,加上有自知之明,又有知人之明,才能说出这么横的狠话,这样开人心眼的话语在他的《长岭上》《良苗怀新》里随处可见。有时随手翻开他的书,总会被其中的某个句子引得大笑起来,有时激动起来也会骂娘的,啊呀他怎么把我的心里话好象偷偷发现了,就那样活生生的写出来、说出来,悠然心会,妙处难与人说。
当时在杨福音艺术馆一张一张静静品赏他的画儿,在一张画前总是一言不发地呆看好一会,他画里的游鱼、雀鸟、青蛙、白鹤、紫藤、兰荷就好像天地间的一片心,也在静静地看着我,好像在说这样那样的心里话。空故纳万境,大片的空白似乎充满着一种谛听的寂静,完全精神化的空间将人引入对茫茫造化的玄想。“从于造化,归于造化”,自然万物以其完整的力量占据了福音的心,让我不自觉想起芭蕉的俳句来:
何等尊贵
青叶嫩叶
在日光下
古池碧水深
青蛙“扑通”跃其身
突发一清音
细看墙根下
竟开白白荠菜花
幽然似奇葩
何等尊贵的青叶嫩叶,青蛙古池,一棵荠花呀!
这不正是福音画境里的心思与玄机么,在他创造的心灵世界里,纸上静寂的一默如雷的鸟雀游鱼兰荷都似乎脆嫩得很,娇娇欲滴,呼之欲出的活脱脱活泼泼的生命,这本真的生命何其脆嫩,惟其脆嫩,我们更需爱护它。我们爱护的正是我们自己脆嫩的心灵自性,在这商业物质的时代,守住自我心性的干净与纯真是多么尊贵的品质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更高级的吗?福音先生笔下的生灵完全是自己内心的嬉戏悠游,因而接近了画道的本质:自娱悦心。福音先生有福了,中国画坛有福了。
福音先生的画里有一种静深之美,冷逸之美。从他的画里能看出他远离尘俗的超然洒然,更有一种隐逸的风雅风流,这种逸气不是当下画坛随处可见的文字游戏的假东西,而是从他的心灵深处映射出来的玄微妙慧。我不知他为何从长沙去了广州,但以我的猜测,也许是他优雅地接受了挫败,而安然隐于广州的。所谓隐逸精神,莫过于此,关键在于是否对于现实的大挫败大挫折能优雅洒然地接受,坡就是这样的,杨福音也许也是这样的。他的画里有一种忧郁的气质,或是“高贵的消极”,太是令人心动了,中国画坛早已远离了文心人心与诗性,而呈现一片没心没肺面目可厌的装腔作势。福音的画境带给我们对中国画笔墨文心——敬畏之想。
当下全中国的画家无论画什么,大都在画物质。太现实了,贫乏的思想,干瘪的自然,在那繁复琐细的构图里暴露无遗。没有了文人情怀,独立精神,独立思想,独立品格,哪里还有好奇心与想象力,艺术离开了这些,还能玩出什么样的货色。所以,我们看到的中国画,只能是一个贫穷接着一个贫穷,没有了心灵,我们只能玩那些假大空的唬人的寒酸的东西。福音下笔,全是心灵,一笔一心,笔笔穿心,逸笔撇脱,妙谛幽显。清清兰叶,尽是法身,莹莹荷花,无非般若。一朵花开,宇宙随而产生,扬起一微尘,大地尽在其中。花是净土的音讯,花开地上,地面浮现一寸而成现世净土。只有清澄深邃的心灵,才能感知宇宙造化的精神与秘密。福音先生的画境完全呈现了幽玄、冷逸、孤绝、荒寒之美。他笔下的花鸟山川,悉皆念法,似乎释迦的形体与声音,但却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了,都是自己“本自具足,不假外求”的样子。高级的心灵游戏呦,暗含了真空妙有的心灵玄机,读了不能不让你心放下来,再放下来,似乎就静静的无我在那里,无智也无得,心襟一片干净。他的心灵造境完全能安顿下他者的心灵,这是否一种旷远的担当呢?我不知道,但我的心灵就是在他的画里静静地安放,好象都不想出来哩。那是一种何等风雅的心襟呀,当今画坛哪里还能见到如此净澈的心灵造境呀。
我向来以为要真正了解国人的文艺,日本是一个重要的参照,或者说你读懂了日本,你才会真正明白我们的艺术。尽管日本的文化来源于我们,但是我们早已糟塌遗忘了自己从哪里来,文心文脉文气大已面目凋零了,但在人家的土地上,我们的文化气脉却生长得格外奇丽幽美。在这一点上我自觉与福音先生会有很多的默契会心,他喜爱的日本文人、画家、乃至其它,也大略都是我的深心喜爱。会有机会在一起好好聊聊的,当然不聊也好的,画里文字里早已有了静默的雄辨,以心印心可也。杨福音,一个在画坛的大智大觉者,他的文字能带给我思想的快乐,他的画儿能带给我心灵的宁静,这于我来说是殊难遇见的风雅美事,尤其在当今的乱世。能为他写上以上的文字,是我的开心,也是我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