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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主流的印度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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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西人的概念中,“印度支那”(Indochine)指的是印度和中国之间这个完整的半岛,即印度次大陆和天朝的中间地带。不过中国写作者们不喜欢“支那”这个在上个世纪被日本语境污名化的汉字名词,便更加自我中心地倡导称呼这片土地为“中南半岛”,所谓中南,中国的南方是也。

然而法国文化,即便是不喜欢它的,也不得不承认它在世界广受欢迎和爱慕的状况,上海最好的地段人们仍然喜欢称之为“法租界”,虽然已经过去了60多年;“法属印度支那”这一词也仿佛多了一层浪漫的面纱,被讨厌“支那”一词的中国人欣然接受,成为越寮柬三国的共同品牌,让人忽略了印度支那其实是指整个季风吹拂的东南亚半岛的原意。

这三国中,越南或许是中国旅行者最常有争议的地方。有爱的人,也有恨的人,原因却都是一个,这个国家太有扑朔迷离的“中国相”了。千年纠结不清的历史,汉字使用史和国民性格,都能让你找出其北方大国邻居的身影。比起老挝和柬埔寨使用菩提树下产生的巴利文,越南几乎没有“印度”的成分,完完全全是一个“小支那”——他们甚至不吃在泰国缅甸广受欢迎的咖喱。

尽管有很多人不喜欢越南,却不妨碍它成为中国旅行者陆路出国的首选,凭祥(友谊关)、东兴和河口三个口岸都对游客开放,在中国的邻国中可谓绝无仅有,相比之下,老挝只有磨憨一个,缅甸更是只有半个随时会关闭的瑞丽。

我第一次陆路过境,也是到越南,而且是很少背包客出关的河口。百年滇越铁路在云南的废弃,使得人们好像忘记了这个半世纪前最重要的中越口岸,纷纷去搭南宁-河内的直达火车,这让身为云南人的我很是不满——不从云南高原进入,你怎么体会得到越南亦有的多民族风情呢?也因为出境背包客的稀少,我被越南边检狠狠地宰了100元说是健康证之类,从那以后,不善争辩的我对人多的口岸也开始有了好感——人多时装聋作哑时那些意图索贿的官员只好悻悻让你离去,以免排队队伍的骚动。

河口出了关,便是老街省府,搭小中巴一小时,便可以逃离热死人的红河河谷,来到山间的沙坝(Saba)。这是“东京”时期,法国官员发现的避暑胜地。说到“印度支那”,就不得不说它当时的行政区划,红河三角洲取河内旧名为“东京”,湄公河三角洲为交址支那,顺化皇室所在的中部越南沿用越南旧名“安南”,此后随着柬埔寨王国的并入,琅勃拉邦国王的土地被占领改称老挝,所谓的法属印度支那便有了五个政区,经济重心西贡和河内于是也有了自己的避暑胜地,西贡是大叻,河内是沙坝。

既是山区,就有点远离中国游客热衷的海岸之路。沙坝尤其因为靠近云南,常常会被中国人认为是“路不顺”而放弃。所以它看起来就像一个以白人为取向的观光地,我待了9天,见到的亚洲其他地区游客也就小猫三两只。房价倒有可能是越南所有旅行目的地中最便宜的。一般民宿两张床并带热水洗手间的标准价,就是6-8美元上下,电视和Wi-Fi之类的也都齐备,法国人留下的公共建筑,不少被改成了漂亮的餐厅,英文菜单也是你在暹粒、普吉和巴厘岛常见的类型,都是针对欧美客人单点的“时尚简餐”,品相极似中国城市那些“咖啡语茶”的“商务简餐”。

好在越南无处不在的饮食小摊能让我抛弃这些“外国人茶餐厅”,天主堂右侧下坡路售卖手工艺品的巷子,有一家食摊我光顾了5次,算是沙坝期间最大的饭堂。至少我可以指着南瓜尖或豆苗让她炒(价格分别是1.5万和2万越南盾),烤一片烧肉,加一份豆腐,正常营养美味的搭配,她家河粉给我这样的外国人要价1万5,算是便宜,但我却更喜欢去市场吃,虽然那边七成的摊主会要2万,原因无它,也是可以看图说话,可以要鸡血鸡肠鸡胗鸡卵或猪肉的任何部位,省得看不见只能傻傻说鸡或牛肉。两年后再访越南,南越的河粉,即便是本地人也涨到了3万越南盾,通胀速度与中国不分高下。

山区很少用到鱼露,倒是用酸笋、切碎的红辣椒和大蒜腌成的辣汁很让我受用,又有十足的滇南亲切感。与越南沿海大量的鱼露和鱼饼那种接近中国东南沿海的风格大相径庭。

我是十月上沙坝的,可能是季节原因,那几天沙坝总是雾气重重,让我很难看清楚它的全貌。阴凉的街道上,来找祖辈记忆和山区风情的白人与黏着他们卖工艺品的苗族人瑶族人最显眼,越南人和其他亚洲游客仿佛只是作为他们的背景板。这里的纬度和我家乡相若,海拔和云南山区也差不多,跟红河边的溽热完全是两个世界。所以在菜市场里,我没有找到和云南不一样的蔬果品种。后来到南越的高山地带大叻,虽然仍有高原风貌,但纬度已是热带核心,风光更显明朗。

北越的冬天跟华南很接近,在1600米的沙坝深秋,雾气重重中,越式火锅生意很火爆。烧烤摊纷纷也推出小火锅,一般要价10万到15万,但一个人吃这个总嫌有点过多。那晚我去在沙坝民族团结纪念碑旁很热门的“33餐厅”,旁边很多人点的亦是火锅。我点了一份香茅牛肉吃到一半,赫然见到八九个操中国北方方言的老男人蜂拥而入,抬着一箱国产高度郎酒进屋,在火锅桌边忽起立忽大笑来,言谈貌似做工程的中国国企,对越南人和中国人来说,这还真都是不计前嫌了。要知道,在三十年前中国和越南的那场战争,沙坝是中国打下的越南城镇之一,至今在其附近,还有埋葬着士兵尸骨的墓地。

老实说,“法属”的痕迹在越寮柬三国越来越少了。新一代人只会讲英文,柬埔寨的旧铁路系统也被废弃。“法属印度支那”的痕迹可能最多是在邮局。在这个法国人建起的近代系统上,无论是胡志明市的大邮局,还是如沙坝或老挝万荣的小邮局,上面都还是法文。让人感叹邮政系统是否的确是这个世界正在日薄西山的美好回忆之一。

在沙坝待了9天之后,我的签证不足以支撑我下到南越了,西贡到金边的陆路口岸是太多人走的大通道,我也兴趣不大,于是就在会安和顺化向西,穿过越寮的“东回”口岸,见证了印度支那中部最狭窄的部分——六个小时的慢中巴便可从越南海岸抵达寮泰在湄公河上的友谊桥。欢快的越南小伙子姑娘们继续过关去花花世界曼谷玩耍(东盟互相免签),我则从莎湾娜吉沿湄公河南下,通过上丁口岸到柬埔寨。这是三国口岸中路况最差的一个,需要两天才能到暹粒,但这又中了我的意,河口进越南,东回进老挝,上丁进柬埔寨,全是非主流却又不至于没旅行者的路线,有特别之处,又不至于寸步难行。

暹粒正如你知,并非法属印度支那时期的要地。单纯为了法国痕迹,不如继续搭车5小时,到洞里萨湖南岸的马德望。1906年,在法国人的要求下,被暹罗统治了很多年的马德望归还给柬埔寨,经过柬埔寨长期悲剧历史的耽误,这里仍然充满着破落的法国式居民楼,首都金边那种尘土飞扬的经济起飞场景也很难见到。

由北向南的思通桑科河将马德望划为两半,居民与游客所需的生活机能都集中在河西。河摊经过整治,但谈得上美丽的只有省政府、邮局和博物馆那一段,林荫大道,绿草如茵,黄色的、粉刷过的旧大楼点缀在园林中,若不是门口已换上人民党的招牌,或会让人误认为仍是“压迫人”的殖民时代,甚至还有名叫“巴黎大饭店”的旧宅旅馆。只是到了夜晚,这里又打回东南亚原型——美妙的,绵延500米的夜市美食街开始了,炒粉炒面,各式烧烤,啤酒果汁,欢声笑语上云霄,映至河岸无色。这也是小城惟一的夜生活,在其他店铺,9点已经是打烊的时间了。

事实上,外国人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所谓的“竹子火车”,那是一种竹子做成的玩具车一样的东西,可以在铁轨上运行,有时被用作郊区与省会的通勤,更多的时候是给外国游客玩耍。真正的到金边的火车已然废弃,与英国人建造的缅甸和印度老而弥坚的铁路系统相比,马德望的竹子火车仿佛表明着法国的浪漫,却也投诉了这种无用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