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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曾有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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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雷特说:“谁愿意负着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流汗,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神秘之国,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

哪怕你有0.1秒的时间,你会觉得:“完了!”但是没有。

记忆一下子就消失了……它的恢复,有非常明确的起始时间,我一睁眼,看到两个白色的东西。这是什么?我想起来,它们是气囊。我是在做

梦吧?梦见出了车祸……记忆又消失了。

记忆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变得清晰:我躺在救护车里,有人在拿氧气管捅我的鼻子,他坐在我左边,声音来自一个男人。我想起白色的气囊,我是出了车祸,不是做梦。

“我会死吗?”我问。这是我说的第一句话,但问得很平淡。

恐惧是思维的结果,意识的产物。我那么怕死的人,我躺在救护车上,并没有恐惧。你的头脑受到外来的冲撞而受伤之后,思维的火焰很小,你根本不会怕死。人何时才怕死?在你思维活跃、头脑格外清醒的时候。

小时候,母亲给我两块钱让我出去买东西,那是很大一笔钱,我弄丢了。我还记得回家的路上,那种强烈的恐惧,但它们全都是想出来的。人若出意外,在思维恢复的过程当中,最开始意识到的都是特别直接而简单的事情。

我听见医生清晰的回答:“问题不是很严重,就是肺挫伤。”我不知道什么叫肺挫伤。所以,我调动自己的记忆――

小时候看过很多电影,一个士兵在战场上中弹,他在临死前会发冷,因为他流血过多、体温下降,我当时觉得很冷,我没有觉得我哪儿流血,也没有哪儿格外地痛,可能是内伤,这时候我有一点恐惧。

医生说我有肺挫伤,无非就是肺嘛,肺可能不会要你的命,但是车祸会要命。我在《中华工商时报》的时候,有一个同事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骑着自行车被面的碰了一下,其实撞得不是很严重,只是他的后脑勺很不凑巧地撞到路沿上。他当时觉得没什么,回家之后却喷射性地呕吐,后半夜就脑出血死掉了―我想到他,接着发现自己没有恶心,也没有想吐,当时心里就很踏实,我还拿出电话来给家人和办公室主任打了电话。

糊里糊涂地到了医院,我又变得清醒,对医生说:“先做头部CT。”因为我觉得脑子比肺更重要。一个小时以后,他们说你的脑部没有出血,我就觉得真好,一点都没有觉得倒霉、沮丧。

车祸其实给你身体、生活方方面面都带来伤害,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我自己的想法全是正面的。

然后,人会告慰自己,我以后应该心胸很开阔,我以后不应该斤斤计较,我以后不会心疼钱,应该潇洒地生活,但事实往往不是这样。这种念头可能只能维持一两个月,然后你跟过去就没有太大的差别。

偶尔你若有一个亲人去世,或者到八宝山送别一个好朋友,你回来的路上也会暗下决心,我从今天开始好好锻炼身体,我每年要坚持做一次体检,但十之八九的人很难付诸实施。有一阵我经常会去日坛公园,发现有人真的每天坚持在那里锻炼身体,这需要强大的意志,我是一个意志比较薄弱的人。

说:看一个人的意志力如何,就看他能不能在一个小事上真的去坚持。

人想到死亡,更多情况下是以不寒而栗而结束。意识容易把你引领到那边:你想象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了,这么好的天气与你无关,虚无感牵着你逐渐往下坠……

最近,很让我泄气的一件事是霍金在接受《卫报》记者采访时说:“根本没有什么来世。”

我亲眼见到,有朋友得了癌症,起初她不接受、愤怒、抗拒、沮丧、悲哀,最后才接受现实。她不再抱怨,家里的床头柜开始多了一些佛教的书。很多人都是到极端时刻才开始想生死问题。

中国有个先生名叫张中行,他对佛教的研究理解,远高于常人,但他心中仍是存疑。有知识的人,总是太理性、太容易怀疑。张中行在《顺生论》里以一声叹息结束此书:“人的一生,既然生了,还不得不去死,终究是太遗憾了。”这本书是教人如何面对生死,大多数人可能说这问题我不用去解决,我根本不去想它。可有的人是非要试图将它解决,几千年来也就几种解决之道,张中行其实也是在思考常人的解决之道。

我对自己说,60岁以后无论如何要写作。我们中国人讲究“立德立言”,你著书不流芳百世,也可以遗臭万年,把精神传承下去。除此,还有繁衍子孙后代,这是大多数人的解决之道,也就是张中行说的“顺”,即接受的意思。也许,理性上来说,还是没有解决之道。

前些天,一个朋友来看我,约我去法式餐厅吃饭,那儿多贵啊。他说你不觉得吃饭是吃一顿少一顿的事吗?我说你这是废话,所有事情都是干一件少一件,活着也是活一分钟少一分钟。但这事让我有所触动,我在微博上发表了一个谬论:“对于所谓城市中产人群来说,通货膨胀在一定程度上消弭了他们往上流动的图景,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与其辛苦省吃俭用地攒钱,不如享受当下,于是即期消费反而可能增加?”

这位朋友教了我一个方法,他说如果你没有的话,就经常看镜子,对镜子里的那个自己说话:“你不比别人好,也不比别人不好,你能面对你自己的所有问题,你不能太看重自己,你也不能不看重自己。”他的意思是人需要从自我中出来。

“自我”可能存在于人的本性之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它又被后天不断地养育成长壮大。所以人与人的自我不是完全一样的。但“自我”在佛教看来是一个假的东西,什么是我?

恩格斯先生在《自然辩证法》里讲了一个观点,说生命的本质是蛋白质的存在方式。这话没错,但它还是没办法解释蛋白质为什么在其他存在方式之下就不是生命?

一粒芝麻掉到地上,它在地里能长出绿叶来,它含有一个生命。科学家能造出一粒芝麻吗?造不出来。

1980年,有一件事让我印象很深,那会儿我高中毕业要考大学了,老师带我们去北京大学化学系参观(后来我就学了化学)。北京大学化学系在1950年代干了一件很有名的事情,研究出“人工合成牛胰岛素”,这跟卫星上天是等量齐观的一个重大发现。

当时化学老师对我们这些18岁的孩子们说,我们在人工合成牛胰岛素之后,用了12年的时间试图人工合成病毒,但最终失败了。坦率讲,直到今天,人类在人工合成生命这个问题上,我认为毫无进展―克隆不是人工合成,克隆仍是从生命体中拿了一个种子出来。

哪怕这个生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个细菌、一个病毒,但它一定是个生命,我给你它包含的所有材料,你能造一个生命出来吗?

虽然我对所有宗教、对所有声称的特异功能充满怀疑,但在抽象意义上,我总是相信我们有很多不知道的事,即使是把我放到最理性的状态,我还是坚信这一点。

生命的本质,我们到今天确实是不清楚的。我听过一个信仰巴哈伊教的遗传学专家讲课,他说:“每一个生命在形成的时候,就被赋予了灵性。”有的人的灵性是一辈子都没有得到开发,上帝赋予多少,他到临死时还是那么多,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但有些人的灵性是能够伴随着生命而成长,我觉得这个说法也蛮有意思的。

按照我过去的理解,死即是全无,一切到此为止。巴哈伊教认为生命体所有的信息不是独有的,是原有生命的若干个信息拼凑成今天所谓的我,当肉体消解之后,灵性的碎片会进行重新的组合,这即是所谓的来世和永生。

哈姆雷特说:“谁愿意负着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流汗,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若有人真的死而复返,我可能还是会存疑。巴哈伊教的说法,好像跟我理性的观点近了一点,这让我觉得心略有所安。

名望、光荣这些东西,对人的影响一定是双刃剑,人总有从高潮走向低潮、从中心走向边缘的时候,在这个过程中,你不能放任自己的自我意识不断放大,所以要寻求寄托精神的方法。

迄今为止,我发现读书对人的心性―包括思想、意识―的影响,真的是很神奇,电视节目或者游戏等都不能与它等量齐观。如果人能在书中找到自己的精神世界的话,那是一个很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