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民之手突破现实关爱模式,牵病女走过765天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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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患尿毒症瘫痪无法下楼去医院透析，难倒了79岁的老母亲赵金玲。亲戚邻居的偶然帮忙解决不了女儿长年上下楼问题；出高价雇人也请不到愿意干此苦力活的人。网上一张小小的帖子，引来了一批又一批“从电线上滑溜下来的网人”，他们来帮她抬着女儿上下楼去医院透析已经两年多了。直到今天，赵金玲还是没有搞明白“网人”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生活着爬在电线上的人，他们都是好人。

现实世界求助途径狭窄，女儿生命临绝境

2007年4月，家住洛阳涧西小区的赵金玲连连遭受打击，丈夫刚刚离开人世，下岗的女儿董香离婚了，回到娘家与她相依为命，却不曾想才30多岁的董香患上尿毒症和股骨头坏死。

之前董香还能在别人的搀扶下自己下楼去医院透析，但这天早上董香怎么也站不起来，她股骨头坏死导致半身瘫痪了。医院说可以派车接，但病人得自己想办法上下楼，因为医院派不出人来拾人。赵金玲发愁得吃不下饭，女儿如何上下楼?赵金玲只好笑脸求邻居说：“刘婶，你儿子在家吗?俺闺女去透析，下不去楼，麻烦搭把手。”刘婶说：“我儿子下夜班刚回来睡下，我去叫他起来。”赵金玲忙说：“刘婶，别叫孩子了，上夜班太耗身体了。”刘婶还是把睡眼惺忪的儿子拉了起来，可楼道很窄，用硬担架抬人下楼起码得4个人。赵金玲只好让刘婶的儿子等会儿，自己慌慌张张地下楼找人，楼前楼后没一个人，赵金玲这才记起平常上班时间院子里除了老人和小孩，根本看不到一个年轻人，着急之际，忽然看到几个民工修补好院墙后，正收拾工具，心头不由一喜，忙满脸堆笑走上前说：“老乡帮个忙吧，俺孩子要去医院透析，麻烦您们帮忙从三楼抬下来。”几个民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动窝。赵金玲急了，又劝：“耽误不了多久，从三楼拾下来就行了，麻烦你们了……行行好。”有个中年民工说：“人家说到这份上了，咱义务去帮助抬一下吧。”

刘婶的儿子还在家门口等着，赵金玲领着民工回来忙歉意地说：“你上夜班，耽误你休息了。”四个男人总算将董香从三楼抬下来了。可赵金玲并不轻松，把女儿抬下来只是女儿透析工程的一半，女儿从医院回来怎么上楼?

赵金玲身边只有相隔十几里路的大女儿董芳，赵金玲打电话给大女儿，大女儿董芳说妈别急，我叫上爱人一块儿去，妹妹那么轻我俩肯定能抬上楼去。

中午透析结束了，董芳与丈夫直接到东方医院接妹妹。回家时，俩人一抬才发现并不轻松，上楼太难了，楼梯窄，硬担架转弯根本抹不开，丈夫只有举高担架超过扶手，担架才能转弯。

丈夫气喘吁Ⅱ于地举一次举二次还能坚持，可到三楼有好几个弯，抬到二楼实在抬不动了，胳膊一软，差点儿把妹妹从担架上掀下来，丈夫害怕地说，“歇歇吧，实在抬不动了，看来咱俩不行，以后恐怕得雇人。”其实董芳何尝不是累到了极限，可自己的妹妹她能怎么样?能说抬不动吃不消?幸而上班的邻居看到后搭了把手，才勉强将董香抬回了家。一家人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商量下以后怎么办，因为从今以后每星期都要去透析两次，靠家人这样抬肯定不行。

赵金玲听了女婿的建议也赞同说：“芳芳，不行就花钱雇人吧?”董芳想想也是，家里经济是紧张，可是把丈夫累倒或摔了妹妹都不是小事，只能雇人了。

董芳去了劳务介绍所。介绍所的负责人说：“这种活不好干。”董芳奇怪地问：“有哈不好干的，明说吧，是不是怕工资少?”介绍所负责人说：“这种事我们过去做过，这不单是出力，也是技术活，风险也大，比如抬不平病人就可能从担架上摔下来或发生意外，你说这是介绍所的责任还是家属责任?”董芳没想到抬病人上下楼这么复杂，介绍所还解释说，为什么有邻居看到抬病人上下楼也不愿伸手，也是担心帮忙时出意外。

董芳明白介绍所想抬高价钱，她不死心，连续找了几家介绍所，终于雇了两个抬妹妹的民工。

董芳向民工介绍妹妹的双侧股骨头全坏死了，双腿还有不同程度骨折，轻微震动都会使她感到剧烈疼痛。两个民工显然没有抬人经验，董芳便指导说，为了让病人舒适点，上楼时，前面抬担架的人要弯腰，后面的人要举高担架。可前面的人弯腰走路担架老碰腿，迈不开步，后面人举担架又太累，催促前面赶快走，两个人哼哼哧哧相互埋怨着抬了两次便打退堂鼓了，对赵金玲说：“大娘，这活儿我们干不了，你再找人吧。”连工钱也不要就走了。

赵金玲伤心极了，她这一辈子遇到的坎太多太多，每次坚持一下就能闯过去，可抬女儿去医院是长年累月的事，总去叫街坊邻居不现实，既使是邻居愿意长年帮忙，可大家都很忙，想出手也心有余力不足。赵金玲思来想去，最切实的办法还得花钱雇人。赵金玲不信雇不到人，阅历告诉她只要给钱，什么人都能雇来。这次赵金玲自己跑到了介绍所雇人，介绍所的人苦笑说，大娘，现在的人跟过去的人不一样了，娇气得很，愿干出力活的人越来越少了。果然，介绍所介绍的人要么不愿干，要么漫天要价，也来了两个人，可看了一眼就走了。

赵金玲真发愁了，女儿病成这样，下不去楼咋办呀?难道要眼睁睁看女儿死去?

神秘的网络人，神奇现身解家难

赵金玲难以想象也无法理解的是，在她家陷入绝境的时候，另一个世界――网络河洛论坛上，一名与董家无亲无故的网民，发出了一个有关董家的帖子。“一个70多岁老母亲，女儿患尿毒症瘫痪，家中长期没有劳动力抬女儿去医院做血液透析。请伸出您的手，帮助他们。上午半小时，下午半小时，占用您一天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您没有时间参加，那么关注也是一种支持。如果您看到此帖，那么顶帖也是一种善良。举手之劳qq群抬病人招幕义工活动。”马上，无数的网民顶此帖，不让帖子沉下去。

网络世界发生了什么，赵金玲无法知道，现实中发生的事却让这位79岁的母亲感到神奇，只是老人凭借过去的经历百思不得其解。

2008年2月3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七。马上就要过年了，赵金玲愁肠百结，女儿年前如果不去透析，这个年就没法过。现在的日子跟过去真的不一样了，过去闲人多，那时家里如果遇上这种事，到门口一招手，就有人跑来帮忙，可是现在大家都忙得吃饭都要吃快餐，走路也小跑，哪儿有闲人帮忙呢?年关到了人都更忙了，天又这么冷，上哪儿找人呢?赵金玲愁得心里发慌。

女儿董芳看母亲难过，安慰母亲说，“妈妈，您别担心。我已经叫孩子的爸爸快点赶过未了，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让妹妹去透析。”董芳犹豫了一下，又说：“今天可能会来几个网友帮忙，只是不知道网友能不能靠得住?”赵金玲惊异不解地问“王有”是谁，哪儿的。董芳一边给母亲解释不是“王有”，是鱼网的“网”，朋友的“友”，叫“网友”，

一边担心地望着窗外。如果网友不来，她和丈夫能抬妹妹上下楼吗?前几天抬妹妹的时候，丈夫才闪了腰，如今还没有好利索呢。赵金玲听罢一拍大腿闹明白了：“嗨，你说清楚嘛，我快80岁的人了，哈没见过?啥不懂?你请未了几个用网捕鱼的朋友帮忙，不就这事吗?”董芳没来得及解释，就看到楼下单元门口有个30来岁的漂亮女子在东张西望，忙下楼问：“您是帮忙抬人去医院的网友吗?”女子灿烂地一笑，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董香的心一下子放在肚子里了，就请女子上楼到屋子里暖和暖和，女子却说，“没事，其他几个人马上就到了，我等他们到了一块上。”话音刚落，楼两头前后又走过来一女两男，女子问他们：“你们是不是‘举手之劳’群里的?”4个人相互打量一下，立刻微笑点头，女子这才转身对董芳说：“大姐，我们昨天在群里举手的四个人到齐了，上去抬吧?”董香看了一下手机上的表，整整7点50分，心里赞叹这些网友真准时。

上楼来到家里，董芳对4位网友说：“拉我妹妹的救护车8点到，再等几分钟吧?”赵金玲在一旁越瞧越糊涂了，心想打渔的人我见过，天天在河水上暴晒，一个个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这几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打渔的人呀，尤其那两个女子，那手脸细皮的，哪儿像天天在黄河上风吹日晒的?可人家已经来了，赵金玲只好将疑惑藏进肚里，迎上前拉着高个网友的手感激地说：“麻烦你们麻烦你们了。”高个网友微笑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不用客气大娘。”赵金玲似懂非懂，又一个个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几个人一一告诉赵金玲自己叫“杜若子”、“行游天下”、“小狼”、“伐木工”。

车到了，几个人开始抬女儿了，赵金玲目送他们下楼后，便焦急地在家里等待，她想，劳务介绍所推荐来的人，一天给50块都不愿意干，这几个奇怪的打渔人得要多少钱哩?孩子透析已经弄得倾家荡产了，如果这些打渔人要钱多就不请他们了，可不请他们女儿怎么去医院呢?赵金玲在煎熬中等待。

中午1点，女儿透析后又被打渔人抬了上来。让赵金玲惊慌的是，这几个人不是先前抬女儿下楼的4人，全是新面孔，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忙揉搓一把眼睛，仔细瞧，真不是抬女儿下楼的打渔人，这几个人怎么会变身呢?她觉得出了怪事了，紧张地小声问女儿，“抬香儿的几个人咋变脸了?我一个也认不出来了，咱家不会出鬼吧?”女儿悄声解释说：“都一样，还是网友。”赵金玲火了，说：“你别懵我，啥一样，我看得清清楚楚，早上那4个人变脸了。”董芳说：“妈，我家里还有事，回头给你解释。”赵金玲急了，一把拉住女儿说“他们变不变脸我管不着，我只问这一来一回抬香儿收多少钱?”董芳说：“妈，网友们不收钱。”赵金玲奇怪了，过去大户人家行善，也只是振济些面食，从没听说过打渔的人行善积德，他们怎么会来我家帮忙呢?不对，他们肯定收钱，可几个人的的确确连口水也没喝，将女儿放在床上就下楼走了。赵金玲只好追问女儿，“这些人抬你妹妹到底收钱没有?”董芳哭笑不得，说：“网友真的是做好事，不收钱。”赵金玲白了她一眼，说：“你别骗我，我啥没见过?咱过去的院子里一年没人打扫一回卫生，还有人厚着脸皮来收卫生费哩，现在金钱社会没人白干活。这些人为啥不收钱?不给人家钱也不公道。”董芳说“这些网上的网民，真不是为了钱来的。”

世界之处的世界，生活着一群网民

赵金玲不明白网上人和驴上人的区别，但让别人白干活不拿钱的好事她无论如何也要犯嘀咕，可闺女坚持说人家就是没有收钱。赵金玲忽然想明白了，感动得直掉泪，这些打渔人的心眼真好，帮一次两次忙不收钱也能说过去，谁家能没个灾没个难呢?人家只是以后不来了就是。于是问“闺女，这些网友为啥会变脸?”女儿解释说不是变脸，是两波人。赵金玲闻听后忽然又怀疑，他们分两波人不就是说明人家不会老白干吗?赵金玲以她丰富的人生经验断定，人家打渔人一人轮一次，就算行了善，周六女儿去医院透析，这群打渔的人绝对不会再来了，你不给钱谁总会白干活呢?

赵金玲80年的人生经验失灵了，周六早晨4个打渔的网友又准时出现了，更奇怪的是这4个人又全是新面孔，赵金玲简直不知道如何招呼了。自称“济公”的男子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自我介绍说，“我们4人负责早上送病人去医院。”

此时意外发生了，医院拉人的车来不了啦，让自己想办法，赵金玲正发愁，网友绿水依依说：“我有面包车，用我车拉吧。”赵金玲想，坏了坏了，用打渔人的汽车送闺女，那肯定得收不少钱了。

从医院回来赵金玲就等着这几个打渔的网友开口收钱，可是这几个网友微微一笑就走了。竟然没要钱，赵金玲感觉这些打渔的人有点神奇了。

赵金玲活了快80岁了，什么事没经历过、什么事没见过?可是这些打渔的网友真把她弄糊涂了。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这些打渔人还在接送女儿。她在心里感叹每次来人都是新面孔，她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女儿：“这些打渔的网友咋这么多，又这么奇怪呢?光干好事，一杯水也不喝，比当年的雷锋还好。”董芳笑道：“谁打渔了?”赵金玲问：“闺女，我是问这些打渔的网友天天在哪儿打渔，是在洛河还是黄河?黄河离这儿少说也有几十里地，怎么说来就来了?”正喝水的董芳闻听母亲问话，一口水笑喷出来，笑得前仰后合，好久才止住笑，说：“妈，人家哪里是打渔的网友，人家是互联网上的网友。”赵金玲琢磨了半天，也没有凭借80年的人生阅历分辨出互联网是什么玩艺儿，于是紧皱眉头，问：“是呀，我听你们整天网啊网的，这网又不是捕鱼的，这是哈网啊?”女儿想用通俗的话给母亲解释，说“这网不是捕鱼的网，是很多电灯一样的电线，横七竖八很多很多的电线组成起来，像网一样。”

可是以赵金玲的文化阅历实在无法理解网络是个什么样的玩艺儿，那里怎么能藏那么多人?人都躲在网里当鱼虾有什么好玩的?“莫非是过去说的机器人真的未了?要不他们怎么那么准时，还不知道要钱呢?”想到这儿，赵金玲打了一个激灵，闺女不是说他们是在电网上吗?难道这些网上的人真是带电的超人?

2008年5月8日，赵金玲干脆就在楼下等他们，这一等，她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来抬女儿的4个网人先后到了，他们事先都不认识，见面都自我介绍，这一点老太太已经知道了。但让老太太惊讶的是这四个陌生人自我介绍一下后，就该矜持地闭口了，可是网人不一样，就像前世认识一样，介绍后竟然冲上去又搂又抱打打闹闹的，真的和人世间的人不一样了。

望着网人吃力地抬着女儿离去，老太太想，等中午他们回来，我就看看他们身上长的是肉，还是电线。

中午，网人们将女儿抬上了楼，女儿一个劲地哭，网名叫秋韵的女人也落泪劝慰女儿。赵金玲很感动，上前抚摸住秋韵的肩膀说“谢谢网人，谢谢网上的人。”秋韵转身握住赵金玲的手说：“大娘不客气，您也要保重身体。”赵金玲这次感觉到了，这些网人也是血肉之人，哪里有什么电线。她又问旁边网名叫年华流逝的女孩说：“我一直搞不明白，你们怎么都天天爬在电线上?我们家一有事，男的女的都从电线上滑下来，到俺家抬人了?”秋韵说“大娘，不是这样理解，不过，有点这样的意思吧。”赵金玲嗔怪地说：“别懵我了，别的我不懂，可我懂电线能电死人，我摸过你身上的肉了，跟我的一样，天天爬在电线上不早电死了?”几个网友大笑不止。

这一天赵金玲坚持送几个人下楼了，临别她拉着网友橙子的手老泪纵横，说：“我活这么大岁数了才发现，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世界，那里的人是爬在电线上生活称作网民的好人。”

从2009年2月起，“举手之劳”qq群拾董香上下楼至今已经三年多了，举手之劳群也从开始的十几个人扩充到两个群四百人，他们已经帮了无数个像董香这样的苦难家庭。采访时记者问他们为什么要成立这样的群，为什么要加入这样的群，他们请记者自己去看群公告，说群公告就是他们的人生信念。2010年12月6日，记者申请加入了“举手之劳”qq群，并马上举手参加了周六抬董香的活动，因为“予人玫瑰，手留余香”的群公告让记者激动不已，也因为记者亲自体会过家庭陷入困境的无助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