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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真是靠不住的么?我们都曾经是儿童,都曾经是在校学生。在我们的童年时代,在我们的学子生涯里,或多或少,都曾被轻慢、被误会,甚至被伤害。那时的我们,有过多少惶恐、忧伤与痛苦?为什么很多人成年后,或者成为教师后,都不可避免地对孩子复制那些轻慢、简单粗暴以及伤害呢?真的就淡忘了自己也曾经是儿童么?
我庆幸自己清晰地记得自己的童年,记得自己的学生时代。曾经亲历,也就会更加懂得孩子们,懂得如何去导向他们的人生,为他们输出正向的养分。
拒绝大声朗读
其实我并不“乖”,但论学业,我一直是个“好学生”。在村里的幼儿园毕业后,喜孜孜入读镇上中心小学。寒假前的期终复习阶段,有一天,语文老师嘱咐我们齐声朗读——读整本教材,要求大声读。
我是班长,我的朗读自然无比响亮。那时的我,已经知道“声音响亮”是“好”的评判标准之一。我脆生生地读啊读,读得嗓子冒烟,读到喉咙痛。整本教材还没有读完,我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发不出声音了!
老师嘱咐我自己去父亲的工厂找父亲,父亲带我去找厂医,厂医说没事,休息一天半天就好。我想,时至今日所有的当事人——我的老师,我的父亲,都不会记得我在小学一年级语文课上大声朗读到失声。他们不记得,是因为他们不曾经历。但从学校到父亲的工厂,短短不到10分钟的路途,一个7岁女孩子一路的恐惧,令我三十多年都未曾忘却!甚至厂医说没事之后,我依然无比害怕,直到第二天嗓子能够发出声音为止。
那种无法忘却的恐惧,在我成为教师之后,它成为一份可贵的教材,因而我始终抗拒“要求学生大声地、长时间地朗读”。这样的要求,是漠视孩子最基本的身体机能的健康与安全。要求学生“大声地且长时间地朗读”的教师,心里可真正装有孩子的健康与幸福?从幼儿园起,课堂上就要求孩子们“响亮回答”,课后却要求孩子们“不准喧哗”,那么小的孩子,他们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音量么?欧美国家公共场合听不到喧哗声,是不是跟他们从来不要求学生响亮回答、大声朗读有关呢?我在英国小学听课一个月,从来没听到一次大声回答问题或者大声朗读,更从来没听到教师这么要求过学生!
而在我们的公开课上,如果授课班级的学生没有被训练到发言响亮,就是教师课堂常规训练不力的象征,甚至是教师没有激发学生学习兴趣的标志。真奇怪的衡量标准。
我很在意孩子们的声带安好,尤其是在进入变声期的高年级。从注意保护孩子们的声带开始,我也注意保护孩子们的听力。现在,老师们普遍使用微型话筒授课,我也曾经使用过,但是我很快意识到这有损孩子们的听力。在我自己不再使用话筒之后,我不顾有说教的“嫌疑”,一次次在行政督导时候呼吁:尽量不使用话筒,如果在室外或者学生数比较多的低年级使用,一定要注意把音量控制到最低。
拒绝偏爱
我就读的小学就在我们镇上,这个镇离市区有二十多公里。我的数学老师,人到中年,他是个在当时农村孩子眼里了不起的人物——城里人。
我的数学成绩一直很好,但是我沮丧地发现数学老师几乎从来不对我微笑。如果他本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师,或许我也不会一直记得他。但是,其实我一直能看到他温和地微笑——对着班上几个家庭条件好的同学。我一直记得他非常喜欢班上另外一个女生G。老师总喜欢揉着她的短发,对她微笑,批评她的时候也还微笑。那种批评,都听得让人要妒忌!听得出那种批评背后的无限宠爱——那种批评,就如一个父亲在批评自己的女儿一样!女生G长得很白净,当时如丑小鸭般难看的我想:一定是她比我长得招人喜欢,老师才对她那么好的。那个时候的我,很为自己的容颜深深自卑。
有一次学校组织语文、数学知识能力竞赛,选拔6个学生参加市级比赛。我顺利入围, 女生G落选。可是最后我还是被无情刷下,无缘参加市级比赛,换成了女生G。班主任告诉我:数学老师坚持女生G的数学在经过强化训练后会提高很快的。(最后该同学并未在市级比赛中获奖。)我获悉被替换的信息后无比难过,但是也天真地接受:因为女生G是一直在强化数学的,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可以超过我了。后来我才知晓是因为女生G的父亲与数学老师私交甚笃,我才被替换下来的。知道的一刻,我心里面有些东西从此轰然倒塌!
怎么可以对学生不公平、不公正?这个反问句,从童年开始,深深镌刻在我的心底。在我成为教师之后,我深信,公平公正对待班上每一个学生,是做教师必须的前提。
不仅如此,我也忘不了数学老师不加掩饰地对女生G的偏爱。这样的偏爱很令童年的我在边上受伤。我觉得,老师的眼里只有女生G。在我成为老师之后,我时刻提醒自己:我要尽量不偏爱成绩优秀、行为乖巧的孩子,至少要做到在全班学生面前不能表现出来。我会单独跟个别孩子或者他的家长说:我真的非常喜欢你(这个孩子),但我不会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表现出来。班级里的很多事情,我都尽量邀请学习成绩中等或者不好的学生来帮忙:比如发本子、收本子、去我办公室取一样东西。我会主动跟学习成绩中等或者不好的学生打招呼、问好。我希望我的学生不会像我的童年一样,因察觉到老师的偏爱而受到伤害。
拒绝不安全的社交距离
读中等师范的时候,听学姐讲过某中年老师“很色”。那时其实并不懂“色”的含义,也就并不放在心上。读三年级那年,该老师给我们班授课。我坐在教室正中第一排,离讲台最近。有一节课上,该老师讲课的时候,讲着讲着摸摸我的头。我很不舒服,但是忍了。因为想,可能这是一个长辈在表达对小辈的友好与喜爱。不过,18岁的我,很抗拒这样的身体接触,不管对方的初衷是什么。但是,混蛋的是,该老师居然顺着我的后脑勺把手碰到了我的后脖颈。
中等师范要求学生必须练好“三字”,所以我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毛竹笔筒,里面斜斜插着好几枝大大小小的毛笔。当我感觉到此人的手碰到了我的后脖颈上的时候,我想也没想,挥开他的手,并顺手用笔筒当众对着他砸过去!毛笔咕噜咕噜滚了一地!他吓一跳,非常尴尬。他一边捡毛笔、捡笔筒,把毛笔插回笔筒放到我课桌上,一边自嘲说:“这个小姑娘怎么脾气这么大?”我冷冷看他,一言不发。我对此人的鄙视从此再没有改变过。
姑且不讨论此老师是无意冒犯还是有意骚扰,他都已经严重犯错误了。因为,他突破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安全的社交距离。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很多矛盾,不就起源于安全的社交距离被打破吗?年幼的孩子们之间,更是因为这个问题,而不断矛盾四起。我因此警觉跟学生明确“安全的社交距离”这个概念的重要性与必要性。在一届一届的班上,我一次又一次跟孩子们渗透这个话题。
前几天班上又有男生因为“闹着玩”引起了打架事件。所谓“闹着玩”,其实就是一方碰触到了另一方的身体,并不疼痛,却令该学生不痛快,于是从“闹着玩”发展成“反击”,最后就升级演变为“打架”。我当众作了一个调查:
“你会经常碰触到同学的身体吗?”
“你介意别人碰触到你的身体吗?”
“如果别人无意碰触到你的身体,你有什么感受?你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别人碰触到你身体,你很不舒服,甚至要生气的,请举手。”——大多数孩子都把手举起来了。还有我。我也举起手,且郑重声明:我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就碰到我的身体,我会感觉非常不舒服。
我让孩子们环顾一下教室,一起得出了结论: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就碰到自己的身体。
然后我继续谈话:也许有些人不在意被他人碰到身体。但是,在你不清楚对方是否在意的时候,请注意你跟他人的社交距离。说话时候注意不要靠太近,更不要触摸到他人的身体。
我继续调查:“班上哪些同学会经常未经你本人允许就碰触到你身体的?”孩子们纷纷点名。我听过之后不免要笑,被点名的就是平常爱惹是生非的那些捣蛋鬼们。他们为何一直“惹是生非”?可能真是因为他们不懂得“保持安全的社交距离”这个概念。他们并非蓄意惹是生非,却经常产生这样的效果,其实这让他们自己也很莫名其妙。
让孩子们铭记“保持安全的社交距离”,我相信意义深远,绝不仅仅局限于“不跟同学打架”。孩子们此后漫长的人生里,都会因此而获益的。
人们常说:记取一些美好吧。是的,生活中的毒素应该尽力过滤。在我一路的求学生涯里,我遇到过无数个好老师,那些美好我都珍惜。但是,曾经经历的阴影,也的确印象深刻。虽不至于至今依然被困扰,但我的确心疼童年时候的自己。推己及人,看现在的孩子们,我的心,也就更加柔软。
(作者单位:江苏苏州市工业园区青剑湖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