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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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屏幕在眼前突然一下晃荡起来，整个书房也像一个酒醉的人摇摇摆摆，我双手扶住电脑桌，努力坐定，却稳不住身体，惊恐中一下起身，以为是8楼的邻居，在上面加了一层天楼，让这近10年的房屋不堪重负，坚固的房子也一下成了危房?正欲伸出头去窗外看动静，只听楼道有人喊：“快跑啊!”这是5月12日下午2点28分，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遇到的惊魂一幕。

跌跌撞撞地猛冲出门，来不及穿上鞋，我伸出一只手，哗地一下把门关上。此时，我脑子里还闪过一个念头，这房子难道就一下没了吗，这可是我从乡下进城后，积攒了10多年后在城市里咬牙买下的房子，如果一瞬间的灰飞烟灭，让我所有的梦想都化为瓦砾……

从各自屋里冲出来的人，都拥挤着往楼下冲，准确地说，此时此刻，人人都感觉是在逃一条命。我几乎是以体育健儿的姿势往下冲的，我惊异于危情时刻我夸张而又变形的爆发力。我看见隔壁邻居老杨，他也光着脚丫子，穿着一条女人的花内裤住下冲，他双眼泛起泪光喘着气催我：“快，快!”五楼的一个老太太，她穿着睡衣，体态臃肿，她急得快哭出了声，跑在前面的是六楼的老朱，他天天坚持绕小城跑一圈，他猛地一闪身，示意让老太太先跑。

冲出大楼，只见马路上黑压压一群人，便拦住一个人惊慌地打听，刚才感到同样的震动了吗?他点点头，惊魂未定。一眼望去，有许多腿还在不自觉地摇摆，隐隐感觉大地还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抬眼一望刚才还在剧烈摇晃的大楼，抬步便往马路中间站去，车辆缓缓地绕开前行。一位司机探出头来，我看见，他的微笑是那么亲热，神情是那么温柔。

见马路上站着这么多的人，心情便慢慢镇定下来。才想起在学校住读的儿子，亲爱的儿子，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小学毕业了，他在学校的情况怎样?拿起手机，不断地给学校寝室、办公室、老师的电话打，都没有了信号。我的泪水一下就来了，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认出他就是对面一家银行的职员。平时，我们见了面，也是懒得打一声招呼。此时，中年的大哥安慰我说：“兄弟，没事的，这肯定是哪个地方发生地震后的余波。”他给我上了一根烟，我平时是不抽烟的，也许是为了镇定一下情绪，我竟点上了烟吞云吐雾。

我又赶紧给妻子打电话，电话依然不通。昨天是母亲节，因为在教育儿子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我还同她斗了嘴，她委屈得哭了 就在昨天早晨，儿子在陪同我去散步的途中，他还对我说：“爸爸，今天是母亲节，给妈妈买一束花好吗?”我原准备在中午，请妻儿去外面吃一顿念叨了很多坎的花椒鸡。却不知，因为拌嘴，取消了在外面的午餐，让她度过了一个气呼呼的日子。而刚才，这大地的一次震颤，如果真的一场灾难来临，妻啊，我内疚的呼喊隔着旷远的天幕，恐怕是永远也传不出去的了。突然想起10年前在苏州，一个人在影院里看《泰坦尼克号》，看到两个萍水相逢产生爱火的恋人一同沉入无垠的大海，泪水便在影院里哗哗地奔流。目睹现在的情景，我不禁又有了泪意……

20多分钟后，人群逐渐散去，上楼，回到家，我突然抱住墙壁，我的家，还在。书房里，电脑屏幕还闪着幽幽的蓝光，在它的硬盘上，还有着我数百万字的文字底稿，那里，有传递我体温的东西。下楼，赶往单位的路上，还有一些人，躲在树荫下谈论刚才的惊魂一逃。感觉到面前的每一个人，都在向我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那笑容，是来自心底的温情。匆匆走着，哭然听到一个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在电话里问候母亲：“妈，家里没事儿吧?”才一下想起住在老城区的父母，乘了车赶到老街，远远地，在老街的桥上，便看见年迈的父母双手架着九旬的老奶奶站在桥头，母亲受的惊吓似乎很厉害，她的手臂还在抖个不停。母亲几乎是以小跑的姿势冲上前来，母亲不住地说，刚才，她在外面用别人的手机，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却尽是盲音，她心里好害怕。我一下感到，母亲此刻的唠叨是多么温暖 而我，在感到大难来临的一霎那，竟没有想起父母。

六点钟，我再次沿着这小城走了一圈，夕阳下，这个绿荫葱笼的小城是那么静美，而3个多小时以前，大地上传来的一次颤动，仿佛是一场恶作剧。网上的消息说，是数百公里外的四川省汶川县发生了7.8级的地震，让地震的余波传到了这个小城。

收到了妻子的电话，她说，她去了儿子的学校，没事儿。声音是那么柔软。按妻子的个性，平时同我斗了嘴她是绝不会主动找我说话的。这次竟是个例外，妻说，今晚，她要回家吃饭，让我为她做一顿红烧肉。我说，别说是红烧肉，就是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得想法去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