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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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民国作文》是本刊新开的一个栏目。这里选登的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学生优秀习作。这些文章在用词、组句和语法方面或许和今天略有不同，但其优美的文辞、丰富的内蕴，真的很值得同学们细细品读。

妻的怀疑和惊讶的眼光落在他的脸上时，他觉得又羞又恨，忙把被紧蒙着头……

自从失却了十五元一月的小职员饭碗以来，日子毫不留情地已过去一个月了。饥饿和寒冷逼得他连想办法的精神都没了，当衣物，早已做过，别的……他实在陷在莫可名状的苦痛中。妻和三个孩子带哭的诉说、苹儿天真地问：“爸爸怎不买糖呢？”更使他难堪到绝点。

他觉得自己太无用了，竟坐着看妻同孩子们活活地饿死？想到这，他每每地要哭，但尽管眼泪汪汪便会有饭送来吗？必然的，要想办法！他已跨着拖不动的两脚走在马路上了。人很多，熙来攘往，陆续不断。他们亦不过为的那件大事吧？他想。——不但想，还不觉地哼了出来。这时，那边走着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正谈着话，似乎说：“是的，很对！”这声音，他听到，像久久不能解答的难问一旦透澈了般地愉快了，同时，他亦得了不少的安慰。大家都是一样呢！

他是向着个小时同学明君家里去。

当那高高的门头上涂饰得异常华丽的楼房触着眼光时，他的双腿本能地站住了（却踟蹰着不即进去）。望着里面堂第深奥，仆役们穿梭般来往着，他那已跨进大门的右脚不觉倒退了出来。瞧到自己身上污旧的长衫，棉布的鞋子，他如有所悟地左转过身子来，朝着来路便走。里面有个人似乎狠狠地注视着他，他已受了嫌疑了，虽然他两手是空着。

但正走的刹那间，妻和三个孩子带哭的诉说、苹儿天真地问“爸爸怎不买糖呢？”的声音，又清晰地振动他耳边的空气了。妻的菜色的脸，孩子们本来很红润，现时亦涂上一层青色似的面庞，都浮现在他眼前。

他觉得自己太无用了，竟坐着看他们活活地饿死！想到这，兴奋起来了，像大气里有勇气吸取似的，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别别跳着的心房才平静下去，自己亦莫名其妙地跨进明家的大门，向后走去了。越过前面三进的偏房，始到后头的客厅里。好像先前注视他的那仆人替他通报了主人后，却还欲窥究竟地站着。

明——他小时的同学——总算很客气地招待他，谈着东西南北。那预备着说的话已几次地在他唇上快溜下来，却给莫名的心情阻住了。坐过半个钟头，明招呼他不要走，马上在此便饭时，他才不得不鼓着勇气，语不达意地说着来意。

听了他每一句话后的明只略一点头，表示他已懂得他的意思了。“老兄境况，……极表同情，本想……帮忙，不过听家父……说店里行里都亏空不少，……实在……”

他没等明说完，拔腿就跑，冲到家，一头卧倒在床上，妻瞪大着两眼望着他。

简评

作者借极其精简的一个小故事便将底层人民的不堪生活、人性的冷漠、社会的凋敝等诸多方面表达得淋漓尽致。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将男主人公塑造得较为饱满，这是一个叫生活压扁了的人，他的尝试是艰难的，因为那是个人对自我尊严的僭越，所以当尝试失败后，他只得逃走，再次面对的依旧是贫穷的挤压。故事曲折，引人入胜。

（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