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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术学之争”背景下美术学科的学术评价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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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自从艺术升为门类以后,关于一级学科如何设立以及美术创作的学术评价问题,一直为学术界所热议。有关艺术学科学术评价的议题,正在一直遭遇两种不同学术视野之间的一次次交锋。当下,“术学并重”、“《红楼梦》与红学”,已经成为目前美术学科学术评价讨论用词率最高的专用词汇。许多学者已经越来越倾向于认同实践创作也蕴含着强烈的学术信息,承载着作者的学术思想,进而认为美术学科的术与学无高低之分,应该确立必要的学术评价标准。分析争论的缘由,主要是美术学如何定义,术与学如何评价,以及美术学学术评价的原则是什么。长时间以来,许多重实践的学者不断呼吁“美术创作也有学术”,从而引发艺术学科学术评价问题的诸多思考。本文从美术史学研究方法论的现状看美术学如何定义入手,研究探讨了从曹雪芹和俞平伯的学术地位看美术学科的“术”“学”之争的问题,认为美术学科学术评价必须秉持“术学并重”的原则。因为从人文社会科学入手,美术批评和美术作品是美术史研究的重要范畴。中国古代画论常将史和批评融汇其中,形成了美术史、美术理论和美术批评三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构成了美术理论研究的基本内容。而美术不仅仅是赏心悦目的生活课题,还是博大精深的学术课题。美术创作和美术作品,它是用非逻辑的感悟、非语言的传授,用图像表达画家理想造型的最高境界。世界各地博物馆和美术馆的展品承载了人类心灵史的成长轨迹。伟大的美术创作活动反映着民族和历史的积淀,也预示着人类文化事业的发展,标志着民族文化旗帜的高扬。

关键词:艺术学;学科建设;美术学科;术与学;艺术创作;艺术理论;学术评价;方法论

中图分类号:J0文献标识码:A

自从艺术升为门类以后,关于一级学科如何设立,以及美术创作的学术评价问题为学术界所热议。虽然,艺术上升为门类经过了靳尚谊、于润洋、张道一等老一辈学者和中青年学者的共同努力,才确立了今天的地位。但是,让我记忆犹新的是,2009年4月25日教育部在北京友谊宾馆召开的“新时期高等学校艺术类人才培养和学术繁荣工作座谈会”,来自全国著名艺术院系的82位知名艺术家、学者出席了座谈会。这次座谈会仿佛是艺术升门类出征前的号角,会议中有关艺术学科学术评价的议题,遭遇了两种不同学术视野面对面的一次大交锋。可以说会议的直接意义是在一定范围为艺术升门类奠定了思想基础,对于艺术学科、特别是美术创作学术评价问题进行了一次实质性的大讨论。

我有幸参加了艺术学科发展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这次会议,并且直接参与了这场讨论。当我又一次展开当年的会议记录与发言提纲,置身于现场的历史纵深感油然而生。我清楚地记得,座谈会现场有一位著名戏曲理论家发言时,谈及艺术学科的学术评价,飞砂走石、情绪激昂,刚有诋毁实践创作之意,即被座谈会第二小组负责人许江先生喝断,斥责为“有你这样的想法,我为艺术界感到耻辱”。术与学孰重孰轻、孰高孰低的讨论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虽然,留给了大家讨论的时间不足两个半小时,我还是用20分钟时间阐述了自己对艺术人才培养与学术评价的看法。在发言提纲的开头,我清晰而又明确地写着三行文字:“培养曹雪芹,还是培养俞平伯”;“写《红楼梦》的人与红学家哪一个更应该尊重”;艺术学科发展应该“术学并重”。我用《红楼梦》与红学的关系,来比喻绘画创作实践与美术理论研究,就肇始于此。如果说当时论及这个问题,我表达的观点多少有些为“美术创作到底有没有学术”鸣不平的话,那么,经过两年多的思考,以及近几个月来,出席国内艺术学界几次重大的高峰论坛,我本人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日趋完善。同时,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术学并重”、“《红楼梦》与红学”,已经成为当下美术学科学术评价讨论用词率最高的专用词汇。许多学者已经越来越倾向于认同实践创作也蕴含着强烈的学术信息,承载着作者的学术思想,进而认为美术学科的术与学无高低之分,应该确立必要的学术评价标准。分析争论的缘由,主要是美术学如何定义,术与学如何评价,美术学学术评价的原则是什么,存在着不同意见。长时间以来,许多重实践的学者不断呼吁:“美术创作也有学术!”从而引发艺术学科学术评价问题的诸多思考。

一、从美术史学研究方法论的现状看美术学如何定义

艺术升为门类以后,遭遇了美术学科分类和学术评价的大讨论。传统意义上的“学”,又有新的释义。

美术作为人类创造性文化活动,它的第一要义是精神性的,它的宗旨是感应人的心灵、表达人的心灵、启迪人的心灵。它赋予了人类思维领域的创造活动本质。因此,思考美术学和美术学科如何定义,可以寻找到术与学如何进行学术评价的逻辑起点,便于我们从艺术门类个体来理解艺术的创造性本质。

在现有的学术视野中,对于美术学和美术学科,我个人同意许平先生对此所作的归纳总结。所谓“学”是人类思想和知识产生与发展的总结。所谓“学科”,则是对于相关专门知识、技能、技巧的分类归纳。“学”是思想和精神文化领域人类知识财富与智慧的贡献。而“学科”却是学术制度建设层面的归类。

我们通常理解的美术学是大人文科学的组成部分,是一门研究美术现象及其规律的科学,美术历史流变、美术理论、美术批评是它的主要研究内容。关于“美术学”的表述颇具中国特色。有专家研究认为,在欧美大学的学科设置中,不存在所谓“美术学”相对应的英文词汇。只有“美术史”的概念。欧美美术史研究多为历史与哲学研究所包容。关于西方美术史研究方法论的梳理,曹意强先生2001年在中央美术学院和中国美术学院博士生中开设了系列讲座“欧美艺术史学史与方法论”,对欧美艺术史,特别是美术史研究的方法论作了系统梳理。曹意强先生说:“艺术史不单单是为研究艺术而发展起来的学科。它是一门研究人类探索世界、认识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的关系的知识模式演变史,这个观念,在不同的文化中都得到了一致的认可。”①他接着说:“随着视觉艺术在知识宇宙中的地位的提高,它对于我们认知能力的塑造作用也愈显重要,艺术与‘行为之书’和‘言词之书’一起构成了我们理解过去和现在的三部必读之书。‘艺术之书’不仅磨砺我们的认知机能,而且在方法论上还提供完善我们认知工具的新方式。” ②

进入20世纪以后,强调美术史本身的社会文化意义和人文意义的学术流派,甚至超越了同时并行的李格尔、沃尔夫林、阿恩海姆以直觉心理学为基础展开的艺术形式美感研究。欧文·潘诺夫斯基的图像学研究方法成为美术史研究的主流,而美术史学界的另一位扛鼎人物贡布里希则将图像学的观点进一步推延到人文学科的其他领域。而曹意强、范景中等先生又推动了中国国内用图像学理论研究美术史的学术实践。

当我们论述“美术学”如何定义之时,我们无法绕开潘诺夫斯基和贡布里希,因为以欧美为中心的西方美术史界采用图像学理论研究东方美术的思潮正强烈地影响着中国国内美术研究。

意大利学者吉多·尼里(Guide Neri)在《欧文·潘诺夫斯基的艺术理论》一文中说:“潘氏的名著《作为象征形式透视》(Perspective as Symbolic Form)曾经激发起五十多年的讨论,这本书是他治史方法的最佳例证。在这里,他按一个独特的历史哲学观点阐述空间表达的各种不同的历史和艺术形式;保卫了艺术形式的‘表意的’特性(即反对形式主义的分析)。同时,要求系统而确切地表述历史世界的普遍的解释范畴(即反经验主义的编年史方法)。”吉多·尼里接着又说:“潘氏展现了重新解释艺术的全部历史的可能性,这不是作为一系列心理的一个别的表述,也不是形式方法的分类,而是作为在共同构成和表现人类世界历史的传统与技术之间,对历史遭遇(已发生在已限定的历史情境中)的编年史。潘氏的决定是要考察艺术生活在现实世界发展中所有的偶然性(相应于在一个整体历史领域中的连续和间断),以弄清楚他的工作在‘形式主义的’广泛传统中是不可能被同化的——虽然许多人曾试探过。相反,他的工作对洞察历史问题和形式领域中的内容,显示了伟大力量。”③而恩斯特·贡布里希作为当今国际学术界艺术史、艺术心理学、艺术哲学的大师级人物,他的学术思想直面科技、设计、以及广泛人文社会科学领域。他的著作被广泛刊印,1950年出版的《艺术的故事》,已被重复印刷四百万册以上,可以说是艺术理论通俗读物的圣典。更有范景中等先生翻译的大量贡布里希著作和谈话录,对中国美术理论研究产生了巨大的学术推动力。

我对贡布里希学术思想的最先了解来自于《艺术与错觉》和《秩序感》这两本书,他所强调的艺术与科技进步之间的关系,以及将他的学术定位在图画再现的心理学研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他论述的图式对称与对称破缺,图画的秩序与混沌,装饰与朴素等对立性质对于艺术关系的重要性而言,特别强调了两极之间的视错觉张力。他的著作,虽然由于翻译者用词技巧问题,有时显得晦涩难懂。但是,文字间洋溢着的可以被感知的哲学家般的睿智,充分显示着恩斯特·贡布里希先生的惊人知识量。

目前国内美术史学研究以往从史料和经验出发,习惯于从断代史的角度,以时代背景、作品、作者、风格特征这样的序列,用考据的方法去解读美术发展流变。中国美术史研究从陈师曾、俞剑华、黄苗子到王伯敏等都是用此方法来做研究。进入20世纪80年代,人们不满足于此。

首先,研究现代美术的理论家们试图从弗洛依德、叔本华、尼采那里寻找到图形背后的思想根基与创作激情。而后,具有黑格尔语言特征的李泽厚先生的美学著作,某种程度上超越了朱光潜先生,用李泽厚特有的美学套路俘获了一批青年艺术家、艺术学生的心,并以此解释艺术史和艺术发展流变的现象。大家从一本《美的历程》中,普及了另外一种了解艺术史的常识。“审美积淀论”、青铜器所凸显的“狰狞之美”,深深地烙在了年轻艺术家和史论工作者的心里。然而,“审美积淀论”和所谓“狞厉之美”的论断,也遭遇了后来者的诟病。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潘诺夫斯基和贡布里希艺术史研究的方法论,被越来越多地介绍进中国。这一学术研究方法论秉承了人文主义的态度,为我们开启了艺术创作和作品参与两种世界心智的大门,即物质的现实世界和自己的感觉世界。尽管,这本质上是从康德那里借来的研究视角与概念,但已经成为潘诺夫斯基强调“作为人文学科的艺术史”理论研究的基础。在贡布里希的眼里,以再现为主的古代绘画与现代视觉艺术如此的不同:“通过电视屏幕和电影,通过邮票和食品包装,现实世界的种种面貌在我们眼前。绘画在学校里教授,也在家里演习,或者作为一种疗法,或者作为一种消遣之计,许多普通的业余爱好者也掌握了一些技法,那些技法会被乔托(Giotto)惊叹为地地道道的魔法。大概连我们在早餐食物盒子上看到的那些粗糙的彩图,也会让乔托那个时代的人瞠目口呆。我不知道是否有人以此得出结论,认为食物盒子比乔托的画更高明。我不是那种人,但是,我认为再现技术的成功和庸俗化向艺术史家和艺术批评家两方面提出了一个问题。”④贡布里希力图唤醒人们用线、形、色呈现的“图画”的视觉现实的神秘幻想的惊奇感。既然一件艺术作品属于它自己的感觉世界,艺术史就必须要创作一种先验的范畴,用它来讲述艺术作品。“艺术作品既属于现实的,又属于它自己的感觉世界。”⑤因此,他必然存在着两种对待他们的方式。

贡布里希先生说:“作为一个艺术史家,我的论述是以一批批传统图式语汇的存在和常见的词法为前提,不再详细说明它们的具体性质,由于这个问题的本性所决定,有些本来认真地看一看博物馆和艺术论著就能得到证实的问题——以往的艺人和艺术家创作他们的杰作时,天地是多么狭窄、变异是多么细微——要想在这里解决,哪怕是仅仅展示一下大量的埃及侍者形象、中国写竹的绘画,拜占庭的圣玛利亚像、哥特式天使像或者巴洛克式儿童像,也需要数目庞大得不相称的一批插图。”⑥因为论著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描述,而是阐释为什么艺术家显然是想让他们的物象看起来接近自然却会遭遇始料所不及的困难。”⑦这一段贡布里希写在《艺术与错觉》1961年第二版序言中的言论,似乎想说明艺术史研究的另一种途径。潘诺夫斯基和贡布里希继承的瓦尔堡的“图案学研究体系”,对艺术史中的图像内容及其意义转变进行探究,对重构艺术史研究体系,对中国美术史学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

当然,西方美术史学研究的方法论不仅于此。以李格尔、沃尔夫林、阿恩海姆等为代表,以知觉心理学为基础展开对艺术形式美感研究的方法,也深深地影响着美术理论研究。相对于此,西方美术史研究的方法,深刻影响着中国美术学研究之时,以国内美术与艺术史论家为主的学者,高举“中国美术学派”的大旗,强调美术研究要重视研究中国美术思想,确立“有自己”的美术观念纬度,宣扬中国美术学科应有的荣誉。虽然,研究者立意甚高,但影响甚微。

在西方的大学里,美术史学研究实际上是借美术的外壳,承载的任务却是社会文化的历史内容与含义。就学科设置而言,他们大多拥有独立的系别,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剑桥大学,这些知名大学均有美术史研究的专业,而且各有所长,以我曾进修过的马里兰大学为例,他们的美术与美术史专业是设在人文与艺术学院中的,而且以亚洲艺术史,特别是日本及东亚艺术史研究见长。有的美术理论、美术批评学科,又常设在哲学系美学专业之中。总的来说,国外并不存在一个包括史、论、评含义的美术学概念,似乎也不存在一个学科概念上的美术学。

我们今天重新讨论美术学与美术学科如何定义,恐怕具有更大的现实性。怎么理解“艺术作品既属于现实的,又属于自己的感觉世界”?对于我们今天重新定义美术学,具有重要意义。因此,美术学作为人文科学研究视野中的概念,“学”当然包括了人类思想和知识的产生及其发展的总结。美术学顾名思义,就是人类美术发展流变的思想与智慧的总结与归纳。但是,如果这样认为,学科概念又是狭窄的,这个“学”还应该包括艺术作品的实践创作,因为它也是艺术家通过积极的思维活动,用实践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觉世界。新的一级学科美术学的二级学科如何划分的讨论也说明了这一点。其实“美术学”无法找到对应的英文词汇也不作为怪,因为这种划分本身是中国式的。因此,美术学与美术学科在当下的语境中,又有一些含混的意味。学包括了学术、学问,甚至创作。美术学又包括了学科归类的意思。所以我们现在划定的一级学科美术学,美术学已经不单是美术史学,它必然包括创作理论和创作实践。美术学更不单单是美术理论与博士点建设,它必须要有宽阔的学术视野来认识美术学所承载的研究内容,它既有人文领域思想的总结,又有学科归类管理的任务。这与后面论证美术学科的术学之争有着逻辑关系。

二、从曹雪芹和俞平伯的学术地位看美术

学科的“术”、“学”之争当我在“2009年教育部新世纪艺术人才培养与学术繁荣座谈会”上,用红楼梦与红学的关系比喻美术创作与“美术史”及理论,明确表达这一观点的时候,遭遇了极大的争论。“科研与创作成果按说还是两码事”,这种来自于理论家的阻击,客观上形成了两派观点。以实践起家的一批学者,诸如潘公凯、许江、徐冰等先生认为美术创作也有学术,并在大会总结交流发言时,潘、许二位为此发出了强烈呼吁。尊重实践创作的学术意义,重构学术评价体系。由此可见,两种学术视野的大碰撞,经纬分明。

为什么要将《红楼梦》与红学和美术学科的“术”与“学”等同来看待?首先,我认为找到了能够类比而又值得类比的条件和基础;其次是源于我本人对《红楼梦》的偏爱。《红楼梦》作为一部通俗小说,可以说是实践创作成果。自乾隆年间开始在民间传播以来,《红楼梦》研究,既为一般读者和爱好者所喜爱,又吸引了大批学有专攻的专业学者。《红楼梦》描述大观园的人世情态,仿佛装有整个中国,每位读者仿佛都可以从中找到自己。《红楼梦》作为文学作品的创作成果,反映了作家高超的写作技巧,丰富的人文素养,以及写作者渗透其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学术思想。这好比达芬奇创作的《蒙娜丽莎》,一件尺幅不算大的肖像画作品,却蕴含着强烈的人文主义理想,神秘的微笑和饱含着生命的人文主义的双手,是画家表达自己学术理想的载体。正是这幅作品强调的学术信息,通过图像清晰地传递给了观赏者。几个世纪以来从古典主义的经典美学理论到“达达主义”的现代审美理论都从中找到了自己理解的“蒙娜丽莎”。作品与理论研究,孰轻孰重,孰高孰低,理性的人一目了然。先有《红楼梦》,然后才有红学,先有“蒙娜丽莎”,然后才有研究文艺复兴的思想家,这些应果关系不应该不明白。当然,人们在肯定红学的时候,丝毫没有贬低《红楼梦》及其作者。相反,所有研究者都怀着敬仰的心情,审视这位跨越时代的文学大师——曹雪芹。

我时常思考,红学自诞生以来,实则上它的发展也是极其不平常的。似乎冥冥之中,也预示着美术学科中“术”与“学”的不平坦。红学的称谓始于清中后期。据清人均耀在《慈竹居零墨》中的记载,清道光年间松江有一位名叫朱昌鼎的文士,笃嗜《红楼梦》,而当时的学术风气是讲经学,有人问朱,“治何经”?他说:“吾之经学,系少三曲者。”问其者不解其意,他释道:“吾所世攻者,盖红学也。”据说这是红学的起因。当然这位名叫“均耀”的人,何方人士,我因不是专攻红学没有考证,是从民国早年的文艺杂志上转引而来。

而所谓真正的“红学”,理论界普遍认为要从蔡元培和胡适的论战算起。1917年,蔡元培的《石头记索隐》发表,文中指出《红楼梦》是一本政治小说,认为曹雪芹用隐喻的手法表达了深沉的民族主义思想和强烈的反对满清的倾向。1921年胡适的《红楼梦考证》发表,次年又写了《跋〈红楼梦考证〉》。胡适在文章中明确指出,《红楼梦》系曹雪芹的自传。并向蔡元培的索引派红学宣战,形成了以胡适为代表的考证派与索引派的第一次论争。论争的结果,导致了真正意义上红学的产生,并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大奇观。而以王国维为代表的小说批评派,又开创了红学研究的新领域。王国维在光绪三十年(1904年)发表了《红楼梦评论》。由此,红学的索引派、考证派、小说批评派三大研究派别正式成形。深受其影响,每一派都有其追随者。其中考证派影响最大、学者最多,占有比较大的优势。但发展到现在,可采集和索证的新资料越来越少,研究也已步入危机。索引派,因为产生于清末民初,反清思想的索隐与隐喻颇多,有一定的影响。而小说批评派,主要基于《红楼梦》本身的文学和美学价值,因而有着长久的生命力。从周汝昌、俞平伯、冯其庸到现在活跃的蒋勋(台湾)、王蒙、刘心武,红学方兴未艾。甚至刘心武以考据方法探讨秦可卿身世到了痴迷的境地,有人干脆称之为“秦学”。更有甚者,将红学提升为国学,与甲骨学、敦煌学并称为三大显学。而且,分析其依据还有自己的理由,说甲骨学是研究上古历史的,敦煌学是研究中古历史的,红学是研究近代史的,凡此种种。

我看《红楼梦》是因为它是一部好的创作作品,它好比是一幅史诗般的宏大历史风俗画。纠缠于“秦可卿的身世”,就如同一定要考证出《西厢记》中的崔莺莺究竟为何人一样无聊之极。北京社科院的王文元在评价红学时有一段话,我是部分同意的。他说:“按照王国维的思路,研究分析《红楼梦》的内容、艺术风格与思想性,固然比考证、索引好。然而即使这样做,也不能谓之‘红学’,更不该将其升格为‘显学’。只要把小说当‘学’对待,提笔必落言筌,想摆脱也难。因为凡‘学’都是真实的,一部小说,无论怎样好,都是虚构的,不存在标准答案。”⑧我推出王文元的观点,意在告知大家,即便已经约定俗成的观点和理论概念,也还有不同的意见。而且,王文元的观点还是有警示作用。更何况,早在1927年鲁迅先生就已经在他的《集外集拾遗》中说,《红楼梦》“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密事。”我甚至在课堂上发挥:“美食家看见红楼菜,服饰家看见服装,设计家看见室内陈设,中医师看见药方。”当然,红学如果将《红楼梦》研究方向引向庸俗化,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说年少之时对《红楼梦》中哭哭啼啼、扭捏作态、男欢女爱的矫饰之风颇为反感,对《水浒传》、《三国演义》中的英雄豪情崇尚有加的话,那么我步入中年以后,重新阅读《红楼梦》却有了新视野。为此,我对《红楼梦》前后批阅两遍,将其中所有人物的服饰全部摘录下来,上至北静王的头冠、王熙凤的华衣、老祖宗送给宝玉的“雀金裘”、宝二爷的木屐和蓑衣,下至袭人、晴雯的内衣,梳理成文。然而,诸葛铠先生看了我撰写的《〈红楼梦〉衣饰研究》一文后,一句“雕虫小技,意义不大,不发表为好”,随之我将其束之高阁。虽然文章迄今未发表,但是我对《红楼梦》及红学的关注始终未停止。《红楼梦》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的文学描写,它跨越时代,《红楼梦》已经成为一部描绘明清两朝贵族生活与人世沧桑的大百科全书。

鉴于人们对红学的不同意见,我愿意将曹雪芹和俞平伯两个人物联系起来,表达自己对“术”与“学”相互关系的观点,用他们的关系来比喻美术创作与美术理论研究的关系。

如果说我们将曹雪芹创作的《红楼梦》,比为“术”的话,作家个人生活的经历及学养是写好《红楼梦》的基础。“术”需要生活与学养的基础,如果说小说的成果是以文本的方式呈现的话,画家作品的呈现方式却是非文本的,非逻辑的,而是以图像的方式反映画家的心灵,呈现画家的学术品格与学术理想。写好小说,作好画,都需要生活、学养、技能、技巧的积淀。

曹雪芹和俞平伯均出生于大学族,一个是世袭官宦之家,一家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

曹雪芹据说是内务府正白旗出身,究竟是旗人,还是汉人,学术界是有争议的。说其小说中淡化时代背景,有反清复明的思想,恐怕要说他是汉人。但是作为世袭的官僚家庭,其曾祖曹玺任江宁织造,曾祖母孙氏做过康熙帝玄烨的保姆,祖父曹寅做过康熙的伴读和御前侍卫,后任江宁织造,兼任两淮巡盐监察御史,极受康熙宠信,他的身世不应该有疑,恐为满人。曹雪芹素性放达,曾身杂优伶而被鈅空房,常以阮籍自比。他的爱好极其广泛,金石、诗书、绘画、园林、中医、织补、工艺、饮食等相关领域知识积累,为撰写《红楼梦》奠定了基础。他出生在一个“百年望族”的大官僚家庭,享尽荣华富贵。康熙六次巡游江南,四次由其祖父曹寅安排迎驾,甚至还住在曹家。曹寅病故,其子曹颙、曹頫先后继任江宁织造,他家祖孙三代担任此职60年之久。雍正初年,曹頫以“行为不端”、“骚扰驿站”和“亏空”等区区罪名革职查办,家产抄没,曹頫下狱“枷号”一年有余。曹雪芹经受家庭的衰败而饱尝人生的辛酸。晚年的他常常“满径蓬蒿”,“举家食粥”,几经搬迁住在香山的陋室。他以坚忍不拔的毅力,“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历经十年创作了《红楼梦》,并专心致志地做着修订工作,死后遗留《红楼梦》前八十回稿子,另有《废芝斋集稿》一部。对于曹雪芹的个人形象及其评价,现在之人多有谬误。画作中常见的曹雪芹形象均为瘦骨嶙峋的凄苦状态,实则清人裕瑞在《枣窗闲笔》中有记载:“其人(雪芹)身胖,头广而色黑,善谈吐,风雅称戏,触境生春,闻其奇谈,娓娓然令人终日不倦,是以其书绝妙尽致。”活生生描绘出曹雪芹“性格傲岸,愤世嫉俗,豪放不羁”,且嗜酒的人物风貌。

而俞平伯成为红学家与曹雪芹的身世相得益彰。他是晚清进士、河南学政、朴学大师俞曲园,俞樾老先生的曾孙。其父俞陛云亦是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进士和探花,渊源深厚的家学,在他手上薪火相传。俞平伯的成长,既得益于家学,更仰仗于其父开明的思想。一位前清探花,在许多人眼里一定是食古不化的朽木。其实,俞陛云的思想还是能够契合时代的,特别是在教育儿子俞平伯的问题上表现得颇具现代意识。俞平伯幼年跟随曾祖父俞曲园及父亲学习传统文化。年纪稍长后,俞陛云即将俞平伯送到上海学习英文和算术。15岁又进入苏州当时的新式学校平江中学习读;16岁时即进入京城最高学府北大的教室,可以说俞平伯接收现代文明的熏陶是得益于父亲俞陛云的支持。

俞平伯第一次读《红楼梦》,据说是1911辛亥年。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读的是闲书,不能完全读懂,而且也不太感兴趣。据王华著的《红学才子俞平伯》披露,俞平伯说:“那时我心目中的好书,是《西游记》、《三国演义》、《荡寇志》之类,《红楼梦》是算不得什么的。”十来岁的男孩看不懂《红楼梦》是完全合乎常情的。据傅斯年当年写给校长蔡元培的信中透露,1920年海上西行英国留学的空闲中,他俩所读的不费力气的书主要有《红楼梦》。后来俞平伯在《红楼梦辩引论》中回忆道:“孟真(傅斯年,字孟真)每以文学的眼光来批评他,时有妙论,我遂能深一层了解这书底意义、价值。但虽然如此,却还没有系统的研究底兴味。”但无论怎么说,这次海上西行的空闲,正好给俞平伯打下了研究《红楼梦》的基础。由此还可看出,他迷上红学研究,开始就只是打发空闲,并不是当学问来研究的,歪打正着俞平伯成为红学专家那是后话。俞平伯在英国逗留了13天,就又乘坐邮轮“佐渡丸号”回国了。多年以后,俞平伯回忆这段匆匆的英伦之旅,在当时留学界中传为笑谈,仍颇有“终不悔”的味道。回国之后,蔡、胡对于《红楼梦》的论争,诱发了俞平伯参与讨论《红楼梦》的极大兴趣,于是他写了《对于〈石头记索隐第六版自序〉的批评》一文。发表在1922年3月7日,上海出版的《时事新报·学灯》上,署名一个“平”字。胡适读到此处后,曾在日记中写道:“平伯的驳论不很好”,但俞平伯敢于直言不畏地批评校长,进行辩论,这种精神是很勇敢的。批蔡元培的索引派,可以说是新红学诞生的先声。这情形让我联系到当下美术史论的陈腐,有人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唯我独尊,听不到别人不同意见,美术理论界厚古薄今,重“学”轻“术”的术学之争,实质上也是某种不良学风的体现。

我拿曹雪芹与俞平伯的学术地位说事,为的是想回击重学轻术的陈腐之见。《红楼梦》作为实践创作作品理当归为“术”,红学以《红楼梦》为研究载体,重学理重理论可说是“学”。一位是曹雪芹,不因为是小说家,被后人小看之为“文人”,而掩盖不了他的伟大。俞平伯作为新红学的代表人物,积极参加“五四”新文化运动,精研中国古典文学,从不看轻曹雪芹而夜郎独大。他还是现代诗人和作家。他同样出身名门,并以新诗人、散文家享誉文坛,自己亦丝毫不轻视“术”。更何况二人的学术影响及在历史上的地位还是不可等同而语的。

三、美术学科学术评价必须秉持“术学并重”的原则

我用如此之长的篇幅来阐述曹雪芹与俞平伯,无非想说明美术创作与美术理论研究应该“术”“学”并重,无高低之分,美术创作也有学术。当然,应该承认实践与理论是有区别的,实践问题更无法同大学、小学、音韵学、考据学、甲骨学、训诂学等国之重学相比。因此,学术主管部门应该建立两套不同的学术评价体系。让学者相互攻讦,创作与理论到底谁更有学术,无益于学术事业的发展。问题的症结是学术主管部门应该承担起责任,从顶层设计做起,在广泛调研和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建立起合理的学理上的认知体系和符合专业规律的学术评价体系。

我们谓之“学术”,是指系统专门的学问,是对存在物及其规律的学科化论证。这个词对应的英文为Academia,更常见的意义是指进行高等教育和研究的科学与文化群体。延伸开来,Academia这个词也可以用来指“知识的积累”,在这个意义上通常被翻译为学术,在中国的词语中学术包含的语义颇多。《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申不害者,京人也,故郑之贱臣。学术以干韩昭侯。”《史记·张仪列传》:“始尝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学术,苏秦自以不及张仪。”这里讲的是学习治国之术。南朝梁何逊《赠族人秣陵兄弟》诗:“小子无学术,丁宁困负薪。”宋代苏轼《十八罗汉颂》:“梵相奇古,学术渊博。”明朝李东阳《求退录》:“加以志虑日短,学术愈荒。”这里说的是学问和学识。黄人《〈清文汇〉序》:“再一代之政教风尚,则有一代之学术思想。”章炳麟《訄书·学变》:“汉晋间学术则不变。”这里蕴含的是有系统的比较专门的学问。而坡《到惠州谢表》:“臣性资偏浅,学术荒唐。”宋朝吴曾《能改斋漫录·神仙鬼怪》:“士大夫以嗜欲杀身,以财力杀子孙,以政事杀人,以学术杀天下后事。”明朝李贽《孔明为后主写申韩管子六韬》:“墨子之学术贵俭,商子之学术贵法,申子之学术贵术,韩非子兼贵法、术。”在中国词语解释中,学和术分而述之,其语义又更趋复杂。单“术”字又有技艺,方法,甚至道路的意义。我们现在所述的术与学,特指学,即为理论,术可作为创作实践代名词。

由于美术学科的学术高地多为纯理论家所占领,他们中的许多人是大文科转行而来的理论家,他们囿于文学、哲学研究的思路,更重所谓学理的研究,轻视实践创作中的学术评价问题。而美术学科学术评价体系的确立又直接影响美术学科的繁荣与发展,以及学科和学术成果评价的话语权。

近几个月来频繁参加国内相关会议,每次论及美术学科及相关艺术学的学术评价问题,多有争论。争论的阵营也多分两大派。其中最重要的会议有三次:其一为2011年4月下旬由曹意强先生召集的“国务院艺术学科评论组成员扩大会议”在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召开,学科评议组绝大多数成员均参加了此次会议。会议主题之一就是学术评价问题。其二为5月18日由叶朗、王一川先生召集的“2011综合性大学艺术学科发展论坛”在北京召开,会议的重点是艺术学升为门类以后,综合大学艺术学理论如何建设,以及综合大学如何发挥优势建设艺术学科。其三是2011年6月29日黄厚明先生召集的“全国高校美术学科发展高峰论坛”在浙江大学召开,会议主题是美术学科发展。但会议的真正焦点却是在学术评价问题之上。上述三个会议中的后两次会议,我再次发表了美术学科建设应该“术学并重”,对其学术评价问题以“《红楼梦》与红学”关系入手,不应该有高低之分,实践创造也有学术等问题发表了看法。北京大学会议上叶朗、王一川先生,以及其他理论家对此观点虽有不同意见但都给予了观念认同,并在会议综述中给予了意见表述,显示了对待学术研究的包容性。但是6月29日的浙江大学会议在自由发言的讨论中,有关美术学科学术评价因所举“《红楼梦》与红学”而引伸出“术学并重”问题,遭遇部分理论家的强力阻击。以北京大学李松先生为代表的理论家,发表了与此截然相反的观点,引起会议的热烈讨论。客观上,毛建波、包林和我成为这场争论的另外一方。特别是在我发言完毕之后,李松先生发问的“四个如果说”,直接导致这场争论的白热化。当我用《红楼梦》与红学来意比美术创作与美术理论研究都包含有学术的含义,是术学并重,没有高低之分之后,李松先生发问了“四个如果说”,由于语速极快我只记住了两个发问。大意是,他不能同意用《红楼梦》与红学来比喻美术创作与美术理论研究的学术地位。他说:“如果说弗洛依德研究精神病是学术,那么精神病患者也有学术说啰?”“如果说学者研究民间艺术是学术,那么剪纸老艺人也有学术啰?”……他的直接发问,完全否定了绘画实践创作的学术意义,将置于形而上的理论研究放到了目空一切的高度。如果说这场讨论仅此而已,作为持对立观点的我,会尊重其个人的价值判断。但当学术主持沈语冰先生在最后总结陈词之时表达了对李松观点支持的时候,我认识到了美术学科学术生态问题的严重性。术学之争不能够有公正和理性的认识,美术学科的学术评价就可能出现偏差。将直接影响大学美术学科建设的健康发展,将直接影响美术学科学术重心的偏移。这是导致写这篇长文的直接动因。

持上述观点的理论家至少偷换了概念,我认为李松等理论家所想是当下美术理论界的一个缩影。我无意诋毁李松先生,他在宗教美术领域的研究受我尊重。但术学之争反映了李松等一批理论家内心对美术学如何定义以及如何评价等问题观念上的狭隘。用《红楼梦》与红学的比喻美术创作与美术理论研究,是基于《红楼梦》与优秀的美术创作实践同样具备人类创造性精神文化活动的本质,同样是通过作品展示作者(画家)精神世界的学术理想的“文化产品”。这和“精神病”是无法等同起来的概念。李松们混淆概念不知是出于其何种思维,而将民间艺人与学者对立起来,虽然不是逻辑概念出了问题,但是从一个侧面反映李松先生从内心割裂了精神世界同样如此丰满的手工艺人与学者思想感情融通的渠道。实则上,民间艺术家同样具有丰富的精神世界,他们的创造同样是作者心灵世界的外显,其中的学术含义也是不言自明的。

其实,李松先生所述观点本身是自相矛盾的。他如此看轻美术创作学术问题,那么所谓美术学研究的载体又是什么?难道是空对空的概念游戏和形而上的哲学抽象?李松先生作为“首届中国美术奖·理论评论奖”的获得者,他的获奖论文是《论〈八十七神仙卷〉与〈朝元仙仗图〉之原位》。对于其获奖的评价是:这一论文回归了“美术”的美术史研究,体现出一种艺术本体为核心,又具有深厚人文内涵的理论文章。更有评论认为李松的理论贡献“立足于美术作品内部的构成因素和艺术特质,将作品与历史环境紧密联系的写作风格。作者通过对图像细腻的观看和分析,善于发现有价值的细节,同时又紧密关注艺术史的纵向变化,具有宏大的历史性眼光。”为此我要试问:脱离了作品本身的学术思想、技能技巧,如何回归“美术”?如何体现“艺术本体”?如何立足于“艺术特质”?如何发现有“价值的细节”?又如何从“图像细腻的观看与分析”体察出宏大的历史性眼光?难道是李松先生凭空想出来的?李松先生没有从作品体会到什么?理论家成果建立的基础是作品,作品本身的深刻含义是画家学术思想通过高超技能技巧而体现出来,离开了优秀的作品,哪里来优秀的艺术史著作?固此,贬低美术实践创作是一种狂妄自大和自欺欺人的做法,更是史学观、思想观念和方法论的谬误。

一场讨论美术学科的高峰论坛,狭隘地演变为捍卫美术史教学与理论研究领地的小农意识的争峰会,我想这不是会议组织者的初衷。究其所以然,是美术学如何定义问题上出了偏差,所以我试图从美术史研究方法入手,确立美术学如何定义,方才论述美术学的术学之争。

美术学在当下的学科归类中不能单纯地认为是美术史教学与理论研究。美术学包含着学术和学科归类的含义,必然包含实践创作与美术史论两个方面。更不能将美术学科的学术评价演变为齐白石、刘海粟、陈丹青能不能当博导的争论。至于技法博士能不能招生就更是另外一个层面讨论的问题。在我出席的许多会议上,常有人将学科建设,单纯认为是博士点建设。常常听到自得其乐的理论家们如何讥讽“不学无术”的画家型教授。我始终认为,绘画实践有没有学术与当不当得成博导是两码事。有一种误解,似乎凡实践出家的学者必理论不行,理论好的学者实践必不入流。这实在是天大的误解。凡大画家、大师无不学养高深。画家应该是美术理论的主体,考证格罗塞、费德勤、宗白华是如何定义艺术学的,这是人文学者要下的功夫。中国画论的主体是画家,这是中国绘画史历久弥坚的法宝。无法想象从不动手实践,仅凭写几本理论书就能繁荣美术创作。更何况在中国古代美术文献中,画评、画史、画论常是结合在一起探讨的。例如南齐谢赫的《古画品录》便是这种体例。谢赫在这本批评论著开头就对画品即绘画评论做出了界定,“夫画品者,盖众画之优劣也”,接着他对绘画的功能和作用发表更为深入的见解:“图绘者,莫不明劝戒,著升沉,千载寂寥,披图可览。”这一席论述便是他对美术观众和绘画理论的表述。谢赫的“六法论”更是绘画实践的总结,也是我国古代美术理论的重要内容。由此可见,从人文社会科学入手,美术批评和美术作品是美术史研究的重要范畴。中国古代画论常将史和批评融汇其中,形成了美术史、美术理论和美术批评三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构成了美术理论研究的基本内容。

综上所述,美术不仅仅是赏心悦目的生活课题,还是博大精深的学术课题。美术创作和美术作品,它是用非逻辑的感悟、非语言的传授,用图像表达画家理想造型的最高境界。世界各地博物馆和美术馆的展品承载了人类心灵史的成长轨迹。伟大的美术创作活动反映着民族和历史的积淀,也预示着人类文化事业的发展,标志着民族文化旗帜的高扬。(责任编辑:楚小庆)

①曹意强《欧美艺术史学史与方法论》,《新美术》 2001年第4期。

②同①。

③[意]吉多·尼里著,汪坦译《欧文·潘诺夫斯基的艺术理论》,《世界建筑》,1987年第4期。

④[英]E.H.贡布里希著,林夕、范景中译《艺术与错觉》,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0年版,第4页。

⑤同④,第9页。

⑥同④,第9页。

⑦同④,第9页。

⑧王文元《〈红楼梦〉研究的现状与问题——兼论“红学”非学术》,《贵州社会科学》,200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