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购房团:一种原始的垄断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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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日，社会上对温州购房团的争论耐人寻味。有人视其为洪水猛兽，是搅混房地产市场、致使房价飞涨的“罪魁祸首”。有人赞叹温州购房人“独具慧眼”、“善捕商机”。还有人认为温州购房团 “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光明正大，“没有采取任何不健康不道德的手段从事房地产”，应当给予理解与宽容。如何理性看待“温州购房团”现象，从反垄断法的视角来看，第一种说法不经意地道出了这一现象的本质：囤积居奇。温州购房团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一种垄断行为。这种行为并不“前卫”，相反却很原始。早在我国的春秋时代就已出现，孟子将其称作“贱丈夫”“左右望而罔市利”。在英国1266年政府就出台了惩治“中间商恶行”的法律。法院对当时中间商采用大批买进货物和在粮食收获以前或进入市场前大量定购，企图囤积以待价而沽的行为严惩不贷。判决的原因却极其简单且一贯：这类行为除了扰乱市场、提高价格、损害消费者福利、违背公共利益以外，毫无社会价值。

判断一种行为是否构成垄断，关键在于两点：(1)行为人是否拥有市场力量，即有无操纵市场的能力与可能；(2)行为人是否滥用了这一市场力量。从温州购房团的情况看，这两点都完全具备了。有媒体报道购房团手握“千亿以求房”，不论是否真的达到这个数目，由于他们掌握的资金只是购房时的一个“杠杆”，能够撬起数倍于己的银行贷款，构成“市场力量”自然不是问题。购房团攻杭州、战上海、克南京、下武汉、征北京、伐广州、取重庆、直捣成都，一路攻城掠地，“气吞万里如虎”，席卷大江两岸，搅翻各地楼市，可谓“战功累累，战果辉煌”。“温州旋风”吹到之处，房价飞扬，民众叫苦不迭，足见其能量之大，力量之强。这是其一。其二，购房团东拼西打，都是以“团”的面目、以集体的形式出现。据报道，这些转战南北的温州购房团，多由亲朋好友联合起来，几十个人、几千万资金一起砸在某个楼盘上，迅速抬升楼价。纵然没有明显的直接证据能够证明他们之间有明确的垄断企图，仍可以推定他们之间为囤积居奇、获取暴利达成了默契。因为他们清楚，靠单枪匹马根本无法形成气候，反而可能被套牢，炒房炒成房东。如果大家拧成一股绳，结成利益共同体，从而组成“浩浩荡荡的购房大军”，借助团体的优势就能达到套取暴利的目的。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明白，所谓购房团就是名副其实的炒房团。没有人是真的为自己买房，都是在“炒房”――不是为住而买，而是为卖而买，所有行为都指向赚取中间差价。作为商人，在商言商，赚取中间差价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一旦企图操纵价格，则就构成了垄断。购房团内大家齐心协力，要买一齐买，要抛一块抛，正是一种典型的“价格同盟”行为。这种垄断行为，既能使购房团在买进时压低开发商的售价，又能在卖出时抬高购买者的买价。为谋取垄断利润，共谋形成市场力量并滥用这一力量，除了把它称之为垄断，又能作何种解释？这种中间商的行为在十九世纪下半叶的美、英、德等国曾经盛行一时。由于后来各国都先后制定了反垄断法加以严厉制裁(美国从1890年开始把这种行为当作犯罪来惩罚)，这一行为在当今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基本上已经绝迹。前几年美国政府两家航空公司在同一航线上几乎同时提高票价，法院在没有找到两公司共谋证据的情况下，径行判决一方提价后另一方跟进，构成默示的垄断意图，损害了消费者利益。

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信奉亚当・斯密自由放任的学说，认为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会自动调节经济的运行，把政府的职能限制在“守夜人”的范围，反对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垄断的出现表明了市场并不是完美的，有其自身不可克服的缺陷。单靠那只“看不见的手”无法解决市场失灵问题。对经济活动进行调控和干预就成为了政府义不容辞的职责。政府的反垄断行动至少可以达到以下经济目标：(1)通过阻击市场力量的滥用，惩治垄断行为，保护竞争机制，维护竞争秩序，扭转混乱的市场秩序；(2)为经营者创造一个良好的市场环境，使他们免受大公司的欺凌之苦；(3)“医治”因垄断引起的生产与消费的无效率，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和促进技术进步，促进国民经济健康有序地发展；(4)通过刺激竞争和提高效率，使企业能够为消费者提供低价、优质、服务良好的产品，为消费者谋取福利。反垄断行动还具有维护社会稳定的政治功能。美国反垄断法出台之前，不堪忍受垄断之苦的民众曾组成民粹党进行抗争，在各级议会选举中频频得手，其总统候选人几乎入主白宫。另有民众不惜在体制外采取行动，揭竿而起的事情时有发生。耶鲁大学法学院的Amy Chua教授在分析100多年来美国社会为何能够稳定持续发展时，认为严格的反垄断执法功不可没，没有这部“经济自由的大”，美国将是另外一番情形。

不无夸张地说，垄断现象充斥于我们今天的经济生活。从水、电、气、电信、铁路、航空到各式各样的行业自律(如电器行业的价格同盟、酒店行业通行的不允许顾客自带酒水、收取开瓶费等)，从攫取高额垄断利润到进行掠夺性低价竞争，从联合抵制到拒绝交易，从搭售产品与强制接受服务到歧视性待遇，可以说发达国家市场经济经历过的各种垄断行为，我们都正在痛苦地忍受着。所不同的是，这些行为在国外总是遮遮掩掩，到了国内则明目张胆，牛气冲天，理亏而气壮。人们对之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就住房而言，不仅是绝大多数老百姓的最大一笔投入和财产，更是每个人每天都离不开的生活必需品，无论如何强调都不为过。当一个人手握钱袋，望着日渐增高的房价，昨日尚可买到一个安身之处，今晚只能流落街头。其愤怒之情何以言表？更何况人为地抬高房价，使价格严重偏离价值，扭曲了供求关系，不仅压抑了人们的消费需求，还制造了过多的经济泡沫，给经济发展带来了太多的负面影响。炒房团为自己赚足了票子，却给房地产业带来了虚假繁荣，到头来当一切都成为镜中花水中月时，叫苦的是普通百姓，头痛的还是政府。

我国正在制定反垄断法，并将组建一个隶属于中央政府的反垄断执行机构。这是国人盼望已久的一大利好消息。在反垄断法尚未出台的情况下，各级政府与有关主管部门应当从维护正常的经济秩序出发，以公共政策的形式，将分散的、处于弱者地位的购房人作为公共利益的载体加以保护。现在到了该对炒房团大声说“不”的时候了。狙击四处出击的炒房团，莫让真正的购房人再望“房”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