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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母亲的长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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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每当注视着母亲袅娜的身影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时,我总会奇怪,有了几个孩子的母亲竟还有这样的风韵。

可是那时,母亲总是抱怨,嫁给父亲是她最不如愿的事情。而父亲因为自己的确比母亲稍矮一点儿,长相差一点儿,也就由母亲闹。因为母亲在这件事上的耿耿于怀,凡事她都是不顺心的,常常一边忙碌,一边唠叨、抱怨,内容涉及家里的每一个人。慢慢地,我越来越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母亲的无理指责了,常常禁不住顶嘴:“那当初你别嫁啊!”母亲便诧异地看着我,充满怨气地说:“谁知道怎么阴差阳错就嫁了。”我便嗤之以鼻地冷笑。每见我用这样的态度对她,母亲要么说她说不过我,要么就捶着胸口掉眼泪,要么动手甩我几个耳光。

于是,我跟母亲的矛盾越来越深,我的性情里充满了倔强、反叛。常常只要母亲开口说话,挑剔父亲的不是,我就会像一只刺猬一样狠狠地将母亲刺痛,然后漠然地看着她。

有一天,我从学校回家,发现母亲穿着一件崭新的紫色长风衣。看着母亲,我一脸的鄙夷。母亲躲躲闪闪地避开我的目光,似乎不想再跟我吵架,但我还是奚落了她一句:“这件衣服真不错。只是我们家这样穷,该不会是什么人送的吧?”母亲的脸立即涨得通红,她还没来得及甩我耳光,一向纵容我的父亲已经气呼呼地一脚将我踹到地上,又狠狠地踢了几脚,像踢一堆烂稻草。

第二天,我就丢开课本离家出走,带着17岁女孩挨打的羞愤跑到深圳打工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日子,常常因为孤单、寂寞,以及厂里那种枯燥的生活,变得非常脆弱,动不动就想家,想上学,莫名地会哭一场,很害怕长长的一生都要在这种不如意里度过。

于是,想到我的母亲。命运对她不公平,没有让她嫁给一个称心如意的人,而长长的岁月里仍然要跟自己不喜欢的人渐渐磨合感情,这毕竟不是容易的事啊!一个人心里觉着委屈,自然事事不如意,如果仅仅只是抱怨一下,让心理有个平衡,又有什么错呢?除了这,她不是一直为这个穷困的家忙碌不休吗?不是一直让自己的美丽一点儿一点儿为这个家磨蚀吗?

父亲尚能接受母亲的尖酸挑剔,做女儿的为什么不能理解包容呢?于是,我第一次给家里写了信。想不到,很快就收到回信。父亲写了满纸的责骂和挂牵,并用严肃的语气叫我立即回家读书。信的最后,竟有母亲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孩子,我们和好吧。我再也不骂你了,不打你了!”母亲的那一句话,我看了几十遍,泪水也流了几十次……

父亲接过我的包时,又气又怜地说:“真是太任性了,这样会害了你自己的。”母亲涩涩地望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忽然惊讶地问母亲:“你的长发呢?”

父亲很奇怪:“不是上次剪掉卖了钱,买了那件风衣嘛。”

我非常诧异,心里惊惊的,很痛。为了掩饰情绪,我赶紧取出一个包裹递给母亲。母亲颤颤地打开,是一件跟她那件差不多的长风衣,只是颜色淡一点儿,质量好一点儿,款式新一点儿。

母亲抱着风衣,看着我,忽然就哭着笑了。我看着母亲,忽然就笑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