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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洁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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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要是闹洁癖,比女人有洁癖恐怖多了――这是小娅对新婚老公的评价。

这个男人,是小娅的第8号相亲对象。去年的春节假期,相了八回亲,让小娅身心俱疲,她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挑个稍微顺眼一点的定了吧,免得“五一”时再相八家亲。

不知是祈祷显了灵还是怎么的,第8号相亲对象看上去还真是顺眼。该人是医学博士,一路念书念到了29岁,刚刚工作两年多就被列入了大龄剩男行列。也许是在实验室呆久了,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冷丝丝的酒精棉球味。他白白净净,很斯文,外形上完全符合小娅的要求;他说话慢条斯理,表现出良好的家教和十足的耐心。

第一次见面是在西餐厅,牛排只有七分熟,筋筋拽拽很不好对付,小娅一直热汗直流地与刀叉作战,可对方无论是吃鸡翅还是牛排,都游刃有余地把食物切得干净利落,下刀一点都不费力。小娅赞叹的时候,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地说:“我们实习的时候,都会用刀切神经和血管……”小娅不由莞尔,这男人有点冷幽默,加上能享受他用第三副刀叉切出来的T骨牛排――拼回去还是一大块完完整整的T骨牛排――而不用切得乱七八糟汁水横流,也是相当赏心悦目的一件事啊。

结了婚之后,小娅渐渐发现老公的洁癖简直让她吃不消。外科医生都有点洁癖,对此,小娅是有心理准备的,因为她小时寄养在姑姑家好几年,姑姑也是医生,家里也有很多规矩:从外面一回到家,从上到下都要换衣服;卧室的床,不到睡觉不许碰;拿了钞票后,要立刻洗手……

小娅的老公显然表现得更过份:小娅不能在床上涂面膜,也不能躺卧在沙发上涂面膜,怕她把床单或沙发罩子弄脏。他还以一惯的冷幽默说:“涂了那种绿绿的泥面膜,可以不化妆就去演《古墓疑云》。”

小娅不能洗完澡再在客厅看电视,一定要睡前洗澡。按她老公的话说,电视屏幕是聚尘的,看完电视不洗脸洗头,不知有多脏。

在小娅家,每间卧室、客厅、厨房、洗手间、阳台都有专用拖鞋,进门就要换鞋。有时小娅犯糊涂,把卧室的鞋穿到了客厅,或者把洗手间的鞋穿到了阳台,老公的脸马上就黑了。他冲过来,劈手把小娅的一只拖鞋扒下来往地上一摔,小娅就知道自己又犯错误了,委屈的泪在眼眶里打转。老公去取备用鞋了,小娅金鸡独立地站着,好想有个地缝钻进去。

小娅爱吃火锅,但老公很不情愿地陪她,尽管是吃一人一锅的“文明火锅”,她老公也觉得味道太重了。从火锅店回到家,冲过澡,把里外衣服全换了,隔了一宿,她老公还能闻到火锅味。周末,他像在医院查房一样,一大早就把小娅吵醒,又是洗又是抹地做家务,还蹲在卫生间用胶带粘地上的头发,然后把胶带举到小娅面前给她看:“这种长度的头发只有你有,堵了下水道怎么办?”

家里如果来个朋友,小娅老公会礼数周全地招待,可看他的眼神,小娅就知道他在勉强地忍耐。小娅和朋友坐着聊天,她老公自顾自地打扫个不停,拿块抹布东擦擦西抹抹。朋友戏说小娅:“结了婚,享福了,老公被管得像个长工一样,你自己却像个地主婆。”小娅在心里苦笑:要是朋友知道她前脚出门,后脚她用过的茶杯、碗筷就被泡进消毒液,不晓得还有没有心情如此调侃。

小娅对老公爆发的那天,恰好是婚后老公第一次过生日。小娅花了两千大洋,买了个名牌钱包送给老公。老公用酒精棉球里里外外擦拭钱包,小娅气结,想也没想就大吼一句:“我送你的东西都带着细菌、病毒,我这个人也带齐了细菌、病毒,我看咱们还是分手算了!”老公觉得她有点无理取闹――钱包从制造企业的流水线上下来,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用酒精消个毒,有什么不对?

小娅认为,新婚蜜年就被老公的白色恐怖所笼罩,时刻感觉像是活在了无生趣的无菌实验室,周围的一切,虽然干干净净,却白惨惨、冷冰冰,一点也不温暖;她一个活泼爱闹的人,婚后却老是像个犯错误的学生一样,在家里得不到放松,干什么都要看老公的脸色。

发了一通火,夫妻俩愣怔怔地坐着。老公忽然跟小娅说起他小时候的一件事:10岁时他得过一次很严重的甲肝,差一点性命不保,当时母亲告诫他,这是因为不讲卫生引起的。从那以后,他就特别注意清洁,并立志读医科。“就是想拯救不讲卫生的人于水火之中。”

小娅老公也承认,他活得很紧张,每天辛辛苦苦地忙活,周围的人却日益与他冷淡疏远,现在连老婆也抓狂,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是不是应当试一试厌恶疗法呢――在手腕上戴一个橡皮圈,要是动不动就想去洗手,就用橡皮圈弹自己的手腕数十下,一直弹到洁癖念头消失为止。小娅老公很彷徨地说,因为他本人就是医生,知道这些治疗的心理暗示作用,可能效果反而不会有一般不知情的患者好。

小娅忽然对老公有了难以名状的同情:十岁的孩子,生命就像花苞一样还没有完全展开,就遇上了生死关卡,难怪他生活得那么一丝不苟、谨慎有余,而要让他完全放松下来,就要不停地对他强调这一点:“你32岁了,很强壮,也有了够多保护自己的知识,不再那么容易像小孩子一样被病毒打垮。”

类似的暗示说了三个月,小娅老公慢慢接受了这一份好意。最近的变化是,他同意和小娅一起去吃火锅,8个朋友,8双筷子,在同一口锅里“海底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