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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书苟苟扭回头来,看见程统还在地上墩着啼哭,生气地说:“你这个娃,怎么还哭?快回家去看看你爸有没有现成衣服,一会尸骨硬了,可就穿不上了。”
支书苟苟说完便走进了老屋。
程统这才站起来,抹着眼泪走进了老屋。
医生刘贵也跟着进去了。从屋子里出来的那些人,见铁虎已经死了,便不愿意再回到放着死人的屋子里,悄悄地走出了院子。有几个爱看稀奇的年轻人和中老年人又走回了老屋里。
院子里站着的人们,多数是妇女,既很关心程家,又不愿意走进屋子里面对死人。刘红艳是唯一再一次走进屋子里的女人。她现在已经知道程统的处境,他不仅失去了乡里的工作,现在又失去了爸爸的依靠,他很让她心焦,不放心。她进屋子里,就是想看着他。
被锁在堆放杂物小屋里的王素娥依然在大声喊叫:“铁虎,你还没有尽到责任,你没有权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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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统家的老屋。
程统在翻遍了屋子里的箱柜,属于爸爸的衣服,只有两身在煤矿干活时发下的工装还是崭新的,其余的衣服很少没挂过补丁。甚至没有一件象样的内衣,没有一身象样的秋衣。棉衣棉裤也都非常非常破旧了。
支书苟苟看着这些衣服,泪水止不住涌流。他说:“我兄弟铁虎苦哇,死了都没一身象样的衣服。”
程统低着头痛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支书苟苟看着程统叹一声气,知道说什么都都没有用,便拿了那些衣服走到了床前说:“有啥穿啥吧,这就是他的命。”
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死了的铁虎终于穿上了“老衣”。
给铁虎穿好衣服,支书苟苟让程统上供销社去扯红布。
程统走后,支书苟苟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掏出一包五台山香烟,给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医生刘贵扔了一支,自己也点上了一支抽着说:“铁虎他到底得的是啥病呢?”
医生刘贵木然说:“大概是肺癌。”
支书苟苟吃惊地看着医生刘贵:“肺癌?”
医生刘贵说:“你可知道铁虎不在煤窑上干了是怎么回来的?”
支书苟苟瞪着眼说:“你说铁虎那时候就病了?”
医生刘贵说:“怎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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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煤矿井下,正在装车的程铁虎突然昏倒了。
边上的一个工人看见铁虎倒在了车边,急忙跑过来摇着他大喊:“老程,老程?”
程铁虎象死了一样紧闭着眼,一声不吭。
“老程昏倒了。老程昏倒了。”那个工人大声喊叫着。
程家老屋里。支书苟苟定定地看着医生刘贵:“你是怎么知道的?”
医生刘贵苦笑说:“我还能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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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程家老屋里。
程铁虎和妻子王素娥都在炕上躺着。程铁虎大专咳嗽着,他说:“快拿盆。”
王素娥急忙拉着了屋子里的灯,下炕在地上拿起了盆来,端到了铁虎面前。
程铁虎“啊”的一声,嘴里便喷出了一大口血。
王素娥身子都吓哆嗦了,她说:“你吐血了。”
程铁虎接着又吐了几口,再吐不出来,才扬起了热汗腾腾的头,看一眼妻子说:“大惊小怪什么。”
王素娥举着手里的盆说:“吐这么血,还说我大惊小怪。”
程铁虎气喘吁吁说:“不就是吐了点血嘛,你甭太当真。”
“不行。”王素娥放下了手里的盆,穿着衣服说,“我要去叫医生。”
程铁虎阻止说:“甭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
王素娥穿好了衣裤说:“你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我也能不当一回事。不找医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呢。”
程铁虎愣愣地看着王素娥。
她打开了门,匆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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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老屋。
程统买回来了二尺红布,交给了支书苟苟。
支书苟苟拿来了一把剪子,将红布破成了四块,把其中一块盖在了已经死去的程铁虎的脸上。又其余的两块全部撕成了一指宽的红布条,放在了桌子上。自己拿起一条,扎在了衣服上的扣眼里。他说:“进了屋子的人,每人拿一条,图个吉利吧。”
大家便学着支书苟苟,每人拿了一条,扎在了扣眼里。
支书苟苟见程统又跪到了床前,走过去说:“还不快去找一个沙锅,给你爸爸烧纸。”
程统这才起来,过厨房拿来了一个沙锅,放在了床前,又拿来一刀纸,跪在地上往沙锅里烧纸。
支书苟苟再次在桌子边坐下来,看着医生刘贵说:“你早知道,有没有让他上医院看看。”
医生刘贵说:“我怎么没让他上医院。可你也知道。这种病穷人看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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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程家老屋。
医生刘贵给程铁虎看过了病,收起了听诊器,给王素娥说:“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和铁虎说几句话。”
王素娥说:“他的病很严重吗?”
程铁虎少气无力地瞪妻子一眼:“你哆嗦什么,医生让你出去,你就出去。”
医生刘贵说:“我也就是想和铁虎了解一些情况。”
王素娥看了铁虎一眼,只得走出了门去。
医生刘贵说:“铁虎,我觉得你这病该去医院检查一下了。”
铁虎苦笑了一下说:“检查啥呢?有钱人害病,没钱人害命吧。”
医生刘贵定定地看着铁虎:“我觉得你这病可能不是小病,耽误不得哇。”
铁虎说:“不就是肺上出问题了。”
医生刘贵说:“你怎么知道?”
程铁虎叹了一声气说:“我给你说实话吧。那一次煤矿送我们回来,并不是象我说那样,是煤矿精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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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医院外科,病房。
程铁虎身在了病床上,司机小陈做在了床边。
煤矿医护室的白医生手里拿着一片片走了进来说:“老程,你这个片医院的黄医生已经看过了。肺上有一块阴影,需要进一步检查,到市里的医院做个ct,如果确诊是良性瘤,花两万多块钱也就把手术做下来了。因为你不是矿上的正式工,我刚刚和矿长通了电话,他说让你拿主意。你想看,让我和小陈送你到市里的医院。不过,做ct的钱就只能由你自己来承担了。”
程铁虎愣了一下,很小心地说:“是癌症吗?”
白医生说:“肿瘤是肯定的。现在还搞不清楚是良性还是恶性。不过,你也不要害怕。如果确诊是良性瘤,还是可以看得好的。”
程铁虎闭上了眼摇着头说:“确诊啥呢。就算是良性,我有两万块做手术嘛。”
白医生说:“老程,你可甭把钱看得太重了。”
程铁虎摇着头说:“还是送我回家去吧。”
白医生说:“你真的不打算看病了。”
程铁虎摇着头说:“还是送我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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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黄花池村程家老屋。
程铁虎躺在炕上,给坐在炕沿上的医生刘贵说:“这些情况你可不要和素娥说。”
医生刘贵说:“你都回来一年多,如果是恶性瘤,只怕拖不到现在。这病可是你耽误了。你就不后悔吗?”
程铁虎摇着头说:“后悔啥呢。咱生就是受苦的命,莫说是做手术这样的大病,就是头疼脑热,还不是能不吃药尽量不吃药。忍受忍受不就过去了。”
医生刘贵长长地叹了一声气,说:“你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程铁虎说:“活一天算一天吧。谁让咱是庄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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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老屋。
程统依然跪在地上哭着,有几分机械地往沙锅里烧着纸。
支书苟苟给屋子里的几个中年和老人说:“铁虎说说铁虎的后事吧。”
在屋子里默默地站了半天的红艳再也忍受不住屋子里的沉重气氛,低着头走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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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院子还有很多的人,大家都在低声谈论着程家的不幸。
红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院子里的婆婆媳妇们看见了她,立刻围了过来。
妇女甲说:“铁虎有没有老衣?”
红艳摇了摇头。
妇女乙说:“是不是棺材板也没有。”
红艳说:“死得这么突然,能有嘛。”
妇女丙说:“铁虎吃了一辈子苦,最后是这样个下场,真让人伤心。”
妇女丁说:“这一家人以后该怎么过呢。”
堆放杂物的小屋里,被捆紧了手脚的王素娥还在直着嗓子吆喊着:“铁虎,你不能死,你不能不管我,不管娃了。”
红艳不由地往堆放杂物的小屋望了一眼。听到了王素娥的喊声,她心里也说不出的绝望,忍不住就往关闭王素娥的小屋走了过去。
来到了小屋门上,看着门窗上糊上的纸基本全部破烂,红艳便一个格里破烂了的窗纸撕了,往屋子里探望。
小屋里非常的昏暗,只能看到王素娥的影子。她虽然被捆了手脚,却还在尽力地挣扎着,疯狂地乱蹬乱撞,大喊大叫:“我不能让他死,我不能没有他。”
红艳看着眼泪就流淌下来了。她说:“她爱他爱得多深哇!”
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现了程统的影子:他跪在地上,一边摸着泪水,一边往沙锅里烧纸,是那样的孤独,是那样的无助。
红艳不由地激动了起来,她说:“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完了。”
她猛地转回了身去,不管不成地跑出了程家院子。
院子里的人们看着红艳跑没了影子,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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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艳家的院子里。刘廷贵端着一个装着玉米的塑料盆正在院角上喂鸡,嘴里还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儿。
红艳从街门上跑了进来。
刘廷贵抬头来看一眼急匆匆的红艳,责怪说:“跑啥呢?看你象什么样子?不知道你妈今天去你舅家了,一天疯得面也不见!”
红艳在院子里站下来说:“你知道铁虎伯伯死了吗?”
刘廷贵不感兴趣地说:“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红艳说:“程统哥哥被乡里打发了。”
“啥?”刘廷贵定定地看着红艳,脸上立刻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兴奋,“他不是大学生,国家干部吗?怎么也会象老百姓一样被乡里打发了。”
刘红艳说:“柴乡长说乡里的工作根本用不上大学生。”
“这不是很好嘛。”刘廷贵幸灾乐祸地笑着,“这样他就可以到城里了。”
红艳说:“去城里上班要活动,支书苟苟说,怎么少也得一万块钱。”
刘廷贵说:“那就活动去哇。程铁虎不是挺有能耐,眼高得已经看不起农民了。”
“爸爸。”红艳生气地瞪着刘廷贵,“铁虎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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