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漫画迷变成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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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师》的世界观与安静哲学

要了解日本漫画以及电影《虫师》的世界观，你必须忍受一种折磨耐性的阐述，直到了解这部费解的作品如何迎来流行。

“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当时，电影《虫师》在圣丹斯电影节上映，好评如潮，男主角小田切让却在试映式上说出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旁边的导演大友克洋一脸苦笑。

很多人在看完《虫师》的电影、漫画或者动画后，都会像小田切让那样发出感叹。但这并不妨碍这部作品的漫画版在日本获得290万以上的销量，不妨碍在互联网上热爱它的中国读者成立“中国虫师联盟”，也不妨碍美国、澳大利亚、韩国等数十个国家的电影发行公司表示浓厚兴趣。

“虫是一种存在于另一世界的生物，和人类所熟知的动植物完全不同，它是一种更接近于生命本源的存在。‘虫师’，是一种在云游中研究虫，并帮助人们解决与虫相关问题的职业。”最常见的、魔幻主义般的介绍，对解决“虫师是什么”这个基础问题似乎没有帮助。于是，有人说这部作品宣扬的是新的世界观，这让几百万的漫画迷和电影迷甚至成了哲学家。

虫是什么?

“精美的风景如同蒙了一层薄霜般色调柔和，配以宁静空灵的音乐，令人心旷神怡。”这是《虫师》的动画和电影经常获得的评价，当然，如果忽略各种蠕动的三足虫或蜗牛，影片堪称景色迷人。

时代背景是100年前的日本，一头银发、总是抽着一根烟的男人，似乎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丛林与狭窄的小岛之间。他便是虫师银古，面对神秘而权威、代表了生命的“虫”，四处游荡，为人解决问题。一种没有大起大落、平静中带忧愁的情绪，在虫师穿越海、雪原、森林与陈年木屋的世界时，就此弥漫开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虫”更像作者理解世界的一种方式。“在遥远的另一个时空，住着一群与我们常见的低等生物截然不同的生物。远古以来，人们满怀敬畏地、不知不觉地把它们统称为――‘虫’。它距离心的位置最近，而作为灵长高级动物的我们，就像手上的中指，离心脏最远”，这是主角虫师银古的说法。“虫不过是作者假想出来的一种生灵，它们还是要与人类发生关系，写它们也还是要写人和人性。”这是一位中国读者的评价。

日式世界观

“即使捂住耳朵，声音还是会从角传进来。”在动画版《虫师》其中一个故事《柔角》中，一位小男孩饱受困扰。被雪覆盖的山村里，不断有人失聪，一个小男孩却因为听见太多声音而无法正常生活，甚至长出了角，不得不逃避人群吐师解开了这个谜，一切都是因为人的体内寄生着“”和“阿”两种虫。他教小男孩捂住耳朵，去听自己体内如火山般的巨响，磨练不再逃避内心脆弱的意志。

“看到有人说《虫师》是一部‘疗伤型’作品。我笑了，我觉得看了它会伤得更重。”一位读者这样评价。家破人亡，无法厮守的爱情，永远无法实现的团聚，终生孤独……虫师平缓地进入这些沧桑故事，然后波澜不惊地离开，这便是虫师的叙事模式。犹如中国的聊斋志异，但里面却充满着日本文化中那种落寞与忧郁的气氛。在那个令人怀念的农耕时代，“虫”有着向自然致敬的味道，它们吞噬一切，梦境、视力、寂静、体温，甚至记忆，它们又制造着诡异的现实与虚空。在这种虫带来的极端中，每个人都必须面对自己内心的人性，面对恐惧，或者生活中带着病态的偏执――被“昼颜之虫”寄生的人到夜晚会迅速衰老死去，第二天又与初生的太阳一起获得新生，但这些在短暂的生命中快乐而充实的人，恢复常态后反而对生活感到畏缩。虫师银古为了生存，永远失去左眼，“一只眼睛献给银虫，用来摆脱永暗，剩下一只眼睛，一定要闭紧，以后用来观看光明。”突然从天上垂下的白色丝线是某种虫子，人一捉到它后，马上便会消失，然后从另一个地方高高地坠落一这是《虫师》的一幕剧情，也是《虫师》那日本古典式的世界观。

在动画版的另一个故事《绵胞子》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虫子幽怨地说到：“我们没有错。”虫师则回答它“我们也没有错。只是我们比较强。”在关于虫师的论坛上，这种有点冷漠的叙述，反而被读者喜爱“我想我喜欢这种叙事风格，无需歇斯底里，无需轰轰烈烈，无需刻意煽情逼人潸然泪下，也无需振臂高呼催人义愤填膺。安安静静地讲下去就好了，从容，淡泊，就像讲着别人的故事一般，就像这事从未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商业文化中的奢侈

在第63届威尼斯电影节上，《虫师》和《帕布莉卡》、《地海传奇》一同作为日本参展影片，它还去过柏林与戛纳――无论怎么看，《虫师》的电影，都像一部文艺片。《虫师》本来是连载于日本《月刊午安》上的漫画作品，原作者漆原友纪是位女性，正是这部作品让她获得2006年讲谈社漫画奖，作品进入“日本媒体艺术100选”，这种小众题材的成功，在日本也非常少见。

当一位制片人邀请动画大师大友克洋拍摄一部科幻真人电影时，大友克洋却选择了《虫师》。这个奇特的世界吸引了他，让他在相隔16年后，再次涉足真人电影。“我是一个比较浮躁的人，相比之下更容易接受通俗易懂、充满刺激的速食文化；《虫师》又是一部磨练我耐性的动画。清淡如水的剧情，基本上毫无起伏的情节发展，初看起来令我有些静不下心。然而不知不觉就被这种独特的平淡风格所吸引，等看完一遍后回味起来，对片中超然世外的宁静有种依依不舍的眷恋。”影迷如此评价。

在这部让人费解的电影在日本放映后的第4个月，这部夹杂在流行与小众之间的作品终于迎来了短暂的终结：从2006年《虫师》电视动画版降下帷幕到2007年3月电影版上映、2007年7月总结性的《虫师连缀》的出版，《虫师》的潮流将告一段落。但有人还是记住了它的启示：“我们只是想要听故事而已，这样的要求，在商业元素泛滥的今天，却显得尤其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