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轼:低增长与中小企业金融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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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TIME夏季达沃斯论坛”于2013年9月10日在大连国际金融会议中心举办。著名经济学家、天则经济研究所所长茅于轼表示：定单不增加，而存货增加，说明工厂不能全力生产，在减产，所以，在我来看，经济增长率还得往下走。这样的背景下，如果没有新的创新办法，很难挽回。

中国经济现在明显进入了低增长的阶段，我们看看下面这张图，这张图的横坐标是2001年-2011年，上面这个线是GDP当年的数字，去年我们到了47万亿，这个黑道道就是增长率，我们可以知道从2007年开始是14.2%，一路下来，去年是9.2%，今年上半年就剩下7%点几了，从14%降到7%，差不多降了一半。而且我们本来希望现在能够见底返回去，但是最近这一两个月的消息还是很不妙，一个是定单没有增加，而存货在增加。定单不增加，而存货增加，说明工厂不能全力生产，在减产。所以，在我来看，经济增长率还得往下走。这样的背景下，如果没有新的创新办法，很难挽回。所以，我今天讨论的就是该用什么办法来恢复我们的GDP增长。

GDP增长下降的原因是什么？下面我们讨论一下增长下降的原因。我们GDP怎么用掉的，47万亿拿去干什么了。首先是居民消费，我们的吃喝玩乐花的钱，全部是我们GDP创造的。然后有固定资产的形成，我们盖的楼房，修的地铁，买的飞机，这也是我们的GDP变化的。另外就是我们的出口，我们看看这个比例是很奇怪的，49%这个最高的比例是什么？是投资，我们生产的财富大部分来投资了，修了地铁、修了高铁了。35%是居民消费，我们日常的吃喝玩乐，占了GDP35%，三分之一多一点。13%是政府消费，政府的出差费、办公费等各种费用。还有3%是出口了，我们生产的产品拿去出口。为什么说这个比例不合适呢？因为我们生产财富的目的就是为了吃喝玩乐，为了教育、看病，但是这部分现在只占了35%，这个比例在全世界是没有的，和政府消费加起来是48%，一个48%、一个49%，剩下的3%就是出口了。全世界消费比例应该是占多少呢？政府消费加上居民消费一般是70%，我们现在只有48%。像美国是85%。所以从国际比较一看，就可以看到了。我们生产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大家享受，可是我们只享受了三分之一多。当然，投资也很好，投资是为了将来的享受，但是我们的投资不是为了将来的享受，是为了把GDP用掉，这个用掉了，将来能不能享受？天晓得，而且将来可能根本享受不到。昨天我坐高铁，整个列车10%的上座率，90%是空的，花了这么多钱的投资有多少享受？说明我们的GDP拿来搞建设，搞高铁，高铁是很豪华的，我看外国的高铁也没有我们豪华。我们还修了很多豪华设施，宾馆很多，但是住不满人，为什么住不满？大家口袋里面没有那么多钱，大家坐铁路不愿意坐高铁，没有那么多钱。因此，这个现象来讲，我们GDP的结构使得我们消费不振，如果我们再进一步来看，就说到GDP是财富总量，去年是47万亿，49%用于投资，35%是居民消费，13%是政府消费，加起来是48%，其他国家平均是75%，我们还有3%的出口，这个比例很不正常。

我们再看看为什么消费这么弱呢？这张图说明的是GDP怎么分配的，财富生产出来给了谁呢？我画了两个图，一个图是1996年的，一个图是2008年的，前后相隔12年。我们看这块是GDP分配给了居民的，我们老百姓在座的各位的收入就是这块，这是12年以前的。现在变成57%了，12年降了12个百分点，一年降了一个百分点，也就是说我们生产的财富，你自己拿到手的从比例上不断在降低，所以你没有能力消费，你坐不起高铁。相反的，这个14%是企业拿的，现在企业拿多少？22%。生产的财富给了企业，企业留下来的利润增加了8个百分点。还有一部分就是给政府的税收还有各种收费。原来是17%，现在变成21%，增加了4个百分点。企业多拿了8个百分点，政府多拿了4个百分点，加起来就是12个百分点，这12个百分点把我们收入挤占了。头一张图说明的是为什么我们消费这么弱，要靠投资。这张图说明的是我们GDP的分配极大的不合理。

增长率下降的主要原因是需求不足，我们有产能过剩问题，相对而言就是需求不足，提高购买能够促进经济回升。我们不是生产不出来，是卖不掉，货架上面的东西走的很慢，走的慢就不能订货，工厂就不能生产，问题在于需求不足。现在外需也在降低，所以要加强国内购买。现在政府用扩大投资办法来增加需求，防止当前经济下滑。许多投资不是为了将来的有效消费，只是为了提高总需求。这是现在经济下滑怎么办？我们增加购买，购买干什么？去投资。这个投资不是为了将来的消费，有很多的投资是形象工程，他就是为了好看。还有很多没有车跑的高速公路，这也是跟将来享受没有多大关系的。

现在政府是什么办法呢？有这么几条，降低银行存款准备金率，我们存钱在银行，银行拿我们钱借给企业，但是不能全部借，要留一部分，现在这部分减少了，也就是说政府借给企业的钱增加了，帮助企业扩大生产。第二是各级发改委加速项目审批，过去好几年不批的项目，现在都批了。还有就是降低贷款利息率，企业借钱搞生产，利益率降低，鼓励你多花钱、多生产。放松贷款额度，本来我们是有额度控制，现在放松了。总的对策就是增加投入，促进产出，增加投入就有产出，GDP就上去了。但是，正确的对策应该是提高效率，而不是增加投入，因为投入是有成本的。如果投入大于产出，就得不偿失，造成金融系统负债。2008年的扩大投入现在已经显示出负面效果，2008年是四万亿，搞了很多建设，这些项目一个一个都完成了，开始要赚钱还本，但是他不能赚钱，不能还本，现在已经发生还不了钱的问题了。所以，正确的对策应该是提高效率，减少浪费，使得同样的投入得到更多产出。你不增加投入就提高产出，这是本事，你增加投入来增加产出，这不是本事。你不增加产出，但是也要减少投入，总而言之就是提高效率。

提高效率有什么办法呢？土地自由买卖。总而言之一句话，用什么提高效率？市场配置资源，不是政府配置资源，现在土地是政府配置的，效率非常低，很多创造财富的机会没有用上。取消行政垄断，比如石油、发电、通讯，这些都是国家垄断。垄断行业是没有效率的，要把它取消，让大家有竞争，效率就提高了。改善政府对企业的服务，大家知道沈阳的事吧，政府对企业滥罚款，一个卖牙签的小商贩，说你牙签是木头做的，你没有森林砍伐证，你卖牙签就犯法，要罚5万块钱，这个太没有道理了。这只是一个例子，很多店捱罚款，很多商家没有办法了，就罢市，商店关门，最后政府让步了，就是政府对企业服务不好，降低了效率。

最大的潜力存在在金融业，金融业潜力非常大，我估计里面有两个百分点，我们现在7%，把金融业做好了，9%是不成问题的。我们金融业效率非常低，表现为利息率高低悬殊，证明资金有很大潜力。就是我们借钱的利息率有的30%多，有的3%点几，这么大利息差，说明资金配置缺乏效率，必须利率市场化才能改善资金分配。

金融业的问题在什么地方呢？要肯定金融业能够创造财富，这个问题是很有争论的，金融业能不能创造财富？金融业能赚钱，这不是问题，赚的钱是你创造的还是别人创造的？按照马克思的说法，生产劳动创造财富，服务劳动没有财富创造。按照这个说法，你的金融业赚的钱是剥削的，你没有创造，你把别人钱拿来，那不是剥削呢？这个观点是错误的。正确的观点，金融业本身创造了财富，他如何创造财富呢？他是用钱尽其用的方法，把钱调动到最有生产力的地方去用，这个就是金融业干的，不是别人干的，不是企业干的。金融业干一件事，什么事？把钱用好。钱可以用的不好，也可以用的好，这个谁来管？金融业在管。靠这个，财富就创造了。其实所有的财富创造通通都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而不是劳动。你这个劳动如果不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你这个劳动是消灭财富的，凡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或者经济学来讲，凡是改善资源配置，什么叫人尽其才？把一个人放在最好的地方用。什么叫物尽其用，把一个物放在最好的地方用。都是创造财富。所以，我们经济学研究的资源配置，资源配置就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一块土地要尽其用，钱也要尽其用，金融业干的就是钱尽其用，因此他是创造财富的。我问了好多学金融的研究生，金融业创造不创造财富？创造。我说怎么创造的？他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

中小企业是最活跃的企业，但是他们融资困难，得不到发展，说明我们金融业不能把钱调动到最有效的地方去，不但要发展实体经济，也要发展虚拟经济。我们国家对这点很有争论，我们今年上半年经济工作会议说要发展实体经济，所以我们变成世界工厂了，但是虚拟经济赚的钱我们不会赚。钱尽其用，品牌效应都不会赚。我们生产一双旅游鞋卖20美元，人家卖60美元，白赚了40块，这40块怎么来的？物尽其用来的，不是劳动得到的。

金融业就是要放高利贷，什么叫钱尽其用？高利贷就是钱尽其用，我出的利息率高，肯定是被迫需要，你就要把钱放高利贷，而我们反对这个。当然，高利贷也有坏处，利息率太高。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原因就是供给不足，金融业反高利贷，大家不敢放高利贷，但是需求特别高，供给又不足，价格就上升了。所以，要开放高利贷，增加自由资金的供给，利息率必定下降。我们几千年反高利贷没有反了，原因是反错了，不是禁止高利贷，而是开放高利贷，高利贷就没有了，利息率就下来了，而且大量财富创造出来了。

要发展民间借贷，民间借贷是利人利己，利国利民，要大力提倡。他不损害任何人，我们说高利贷损害别人，完全错了，高利贷是帮助了别人，他可以出很高的利息，他迫切需要钱，你不借钱给他，你不能坑了他吗？我们媒体报道借了高利贷跳楼了，跑掉了，这是有的，但是这是少数，绝大部分借高利贷的都解决了问题，解决了困难，本来要倒闭，现在不倒闭了，本来定单来了，没有钱买原材料，现在有钱买原材料了，而这些媒体不报道，跳楼他才报道。所以，给人一个错误印象，以为高利贷非常坏，包括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和我们的白毛女都说高利贷怎么坏，但是这不是高利贷本身造成的，是其他原因造成的。一对一的民间借贷不可能发生社会风险，风险是个人承担，我把钱借给你了，你不还了，我倒霉。一对一的民间借贷没有社会风险，而银行有社会风险，银行倒闭了，大家都倒霉。所以，一对一的借贷没有社会风险，要发展民间借贷。但是，如果资金的集中就有可能触犯法律，要注意避免，而且资金如果是集中，大家的钱给我，我再去放高利贷，这个就要出问题了。我把钱卷跑了，那就变成社会风险了。担保和中介可以兼有融通资金又分散风险得有点，今天没有时间谈这个问题了。比如说我做担保，你是出借方，他是借入方，我作为一个中介，而且担保，你把钱借给他，我来担保，他还不了，我来还。但是，你们两个中间得付给我担保费。或者你有一百万，他要借200万，你还缺100万，我帮你找个对象凑200万，中介是有很大贡献，他能赚很多钱，他这个钱是赚的非常有道理的，这就是中介性担保。我们今天讲民间借贷，包括这种融资方式。

我们讲利息率可以市场化，担保中介机构可以帮助实现利息率市场化，现在的互联网，可以在网上拍卖招标，寻找均衡利息。这张图就是讲利息率的拍卖和招标，这条线是拍卖线，开始的时候利息率低，比如说我有100万可以借一年，谁要借，你出个利息率，利息率高的我就借，开始就出很低利息率，有人出高一点，最高的我就借给他。如果是两个人，他也是100万借一年，次高的他也可以借。如果有很多供给，那利息率就下来了。这是招标线，招标是反过来，企业是我要借一百万借一年，你们谁利息率低我借谁的，这个竞争过程是越来越低，这两边有一个焦点，这就是市场利息。这个供给需求均等，这是最合理的利息率。所以，利用互联网，在网上拍卖招标，寻找均衡利息，市场均衡利息是资本边际生产率，不是平均生产率，马克思的时候还不懂边际的关系，很多人统计平均利润率，不是平均利润率，而是边际利润率。就是这条线的边际利润率，在充分竞争条件下就会出现一个市场利息。利息率市场化是资金的最优配置，能够产生巨大财富，我刚才讲了，提高GDP两个百分点是没有问题的。因此，我们建议取消国家对金融业垄断，开放金融业，GDP很快就能上去。

我举了一些例子，取消垄断，土地自由买卖，特别是开放金融业，发展中国家大部分的金融业都叫做压抑型金融业，就是国家把它管起来，老百姓投资机会很少，只有一条路，就是存银行。国家从银行里面可以调动大量的钱，大部分的发展中国家，包括中国就是这种压抑型金融。发达国家金融是开放的，老百姓可以办银行，而我们的老百姓不能办银行，美国有8000家银行，都是老百姓办的，政府一家也不办，我们是反过来，所有银行都是政府办的，但是现在他上市了，可以买他的股票。所以，我觉得要开放金融业，利息实现市场化，实现资金配置效率，让民间资本有利可图，减少对房地产需求，降低房价，释放泡沫。大家为什么买房子？因为钱没有地方去，如果可以办银行，就不去买房子了，开银行可以赚很多钱。为什么现在房价这么高？就是钱没有地方投资，这就是压抑型金融特点，不让你有投资机会，好的投资机会都是政府的，只有把钱存在银行，政府从银行里面拿钱来用，这就是压抑型金融特点，我们国家现在就是这个问题，我们有很多潜力可挖，土地潜力、垄断潜力、金融潜力。所以，现在GDP下来了，不用犯愁，就看你有没有胆子，你有胆子，这些问题很快可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