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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我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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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乡舒山冲坐落在大别山腹地的皱褶里,四面大山环抱,四个自然村落依山而建,相距一里多地,组成一个行政村,摊开在一片面积约三公里左右的山间平坝里,中间是一片田野,像一个小小的盆地,村庄就成方块形状分布在山脚的四角。田野中间是一条小河,弯弯曲曲,从北边两山交错的出口淌出,再一路蜿蜒,流进八里外的姚河水库。

往年一到秋天,稻谷成熟,田野上翻滚着金色的波浪,真有“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的丰收景象。如今这景色不再,连门口的田地都荒了。二十年前红火时,村里还有五百多人,共有杨、吴、项、陈四大家族,可以说是聚族而居。1990年代初,农民负担最沉重的时候,村庄开始衰落,许多农民抛荒弃田离家出走,2005年政府取消了农业税,但搬走的人不再回来了。如今仅剩下二百来人,平时村里年轻人和中年人打工一走之后,村里就更冷清了。只留下一些老头子、老婆婆看守家园,田地自然没人种了,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一片荒芜的情景。

数钱忘祖

同往年一样,壬辰龙年春节,我依旧回老家过年,似乎只有回到乡下,那才是真正的过年。

乡下的年味应该是最浓的。过去,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家家户户都要支油锅炸菜,炸鱼丸子、肉丸子、滑鱼、滑肉,做很多地方风味的佳肴。炸鱼的油香漫过各家的瓦楞,飘过村子的上空,一湾子都是香味,烘托了新年的气氛。如今一切都靠买,农民不做这些东西了。

往年春节,村里异常热闹,舞龙灯的,划旱船的,到处都是鞭炮声。但今年却异常冷清,村里人走了一半,部分人打工赚了钱,都在镇上买了房,过年就不回来了,门口挂的是一把生锈的大锁。

在家的农民也懒散了,新年也不祭祖,元宵也不搞舞龙灯、划旱船等传统文化活动,他们只知道打牌赌博,如今的乡村全变味了。在亲戚家吃饭的时候,人们谈论的是:“我今年在建筑队当架模工,一年硬挣了四万。”那个说:“钢筋工,一年也挣下三万。”另外一个人更牛逼:“我在铁路上打工,一年捞了个八万。”亲戚家喝的是好酒,吃的是好烟。生活是改善了,但我却感觉乡村丢失了很多东西。

就拿这春节来说,人情礼越来越重,在这个谁富谁光荣的年代,人们打肿脸充胖子,比着花钱,比着铺张浪费,浮华的农村背后掩盖着传统道德伦理的沦陷和崩解,掩盖着难以理清的乱象。

龙年春节,因为送礼,我被累得喘不过气来,今天这个朋友孩子过周岁上门请客,明天那个亲戚过五十岁生日请客,后天,又一个表亲的老人忌日“圆满”,让你忙不过来。但这酒不是好吃的,必须送礼,少则三五百,多则七八百,甚至一千,这得根据与请客对象的亲疏而定。若请客对象是小老板或有钱人,礼必须送大点,否则礼轻了别人看不起。亲戚之中若是远方表亲,礼可以薄点,若是丈母娘、小舅子那边请客,就得把礼送厚点。在乡下,人们把请客送礼办喜事都放在春节前后,因为这期间,在外打工的都回来了,请客好请到人,而打工回来大家荷包里都有钱,所以都把办喜事的日子定在春节期间。

农民送礼的名堂很多很讲究,以娶媳妇为例,就可见一斑。自媳妇讲定后,第一步就是新媳妇到家里来“瞧家”,瞧你家里殷实不殷实,这是第一关。吃了喝了之后,过去送上几套好衣料,如今“干折”捧上五千元“见面礼”。之后是“订婚礼”,女方上门同意后,约个日子把亲事定下来。然后,便是“请媒”,把媒人请到家里来,把所有的亲戚都请来吃一餐,预示将来一年成亲,给亲戚“打个锣”。这时男方要当着众亲戚的面,把猪膀羊腿等食物弄一大挑送到女方家去,当然还少不得“压挑钱”,这是一大礼,要办周到的,一般都在一万元以上。之后是去女方家拿“年龄八字”,好择吉日,吉日定好后便是送上礼物叫“送日子”,也即换帖。女方便开始打嫁妆。家具成功后,要送“喜礼”,工钱自然男方出。虽然有不少青年人自由恋爱,但依旧得过这一关,男方若给少了,世人都笑你小气;女方若是不张大嘴要,便笑你的女儿不值钱,被村人看贬;再后,是张罗成亲,这是一个大喜的日子,也是令人头痛的一天。新媳妇出嫁前,丈母娘野着心儿盘算人,张开大嘴要钱,说多少给多少,要一千给一千,要一万给一万,容不得你讨价还价,没钱就借。不然,女方不松人,叫你娶亲娶个“冷场”。好不容易闯过这一关,本该松一口气,可也轻松不了,三天后要送“回门礼”。往往媳妇娶回来,男方已累得趴下,扯一屁股债。

之后,每年的端午节要送“端午礼”,中秋要送“中秋礼”。丈人家建房,要送“上梁礼”,搬家要送“乔迁礼”。大舅子结婚,五百元拿不出手,一千元最好。再后生了孩子,要送“满月礼”,孩子满一岁要送“周岁礼”,十岁要送“满生礼”,要么折钱一千元,要么送高档电器。要是小舅子考上大学,要送“升学礼”;要是参了军,要送“参军礼”;要是以后结婚,依大舅子照本宣科,永远有送不尽的礼。

乡下人都被这些礼节折腾得叫苦不迭,但人们又不得不跟着学,谁花得多谁光荣,谁花得少谁被人耻笑,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谈起农村的文化生活,大家都非常留恋年轻时的岁月。回想起七、八十年代,那时,村里的团支书,每到农闲季节,常常组织各种各样的乡土文化活动:跑旱船、踩高跷、耍狮子、打乒乓球、赛篮球……大家忙得不亦乐乎。农村还有放映队,县剧团有下乡巡回演出,还有公社组织的各类文艺体育比赛,生活很有意思。各村都有戏班子,一进腊月,你村的戏班子到我村唱,我村的到你村唱。亲戚之间,你村唱时请我,我村唱时请你,唱出了快乐生活,唱出了邻里和睦关系。

而如今许多农民都不热衷了,都热衷于赌博;头人也不愿当头人,灯酒也没人待,都沉醉于“码长城”去了。有的人赌博一输就是几百甚至上千,而搞传统民间文化活动的灯钱却一毛不拔。曾经,我们常说只要物质文明改善了,精神文明自然会跟着上去。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农民富裕了,反而会变得沉迷、挥霍、堕落和无知。

幸亏村里还有少数爱传统文化的人。老支书吴明山组织了一支舞狮队,儿子现任村副主任的吴亮明参入,还有十六岁的孙子吴号也加入进来,全家出马,喊的喊彩,打的打鼓,舞的舞狮。我和村里的吴德水校长负责待灯酒,总算没有让今年村里的传统文化活动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