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命运将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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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汽作为双龙惟一大股东的局面很可能会被打破,包括韩国产业银行在内的债权团可能成为双龙的另一大股东

《财经》特派记者 陈竹 发自韩国平泽

2008年12月30日,陷入困境的韩国双龙汽车公司的员工和家人在位于韩国平泽的工厂外抗议工厂的重组计划,对可能进行的裁员表示不满

2009年1月20日下午,韩国平泽(Pyeongtaek)。双龙汽车株式会社(Ssangyong Motor,韩国交易所代码: 003620,下称双龙)大门口,门庭冷落,少有人出入。

入口处一面高墙上,写着“我们只做最好的”(We make nothing but the best)。豪言壮语显示了这家韩国第五大汽车生产商曾经的雄心。如今,一切辉煌皆成往事,现金流枯竭的双龙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由于部分未能拿到应收账款的供应商拒绝继续供货,双龙一度停产。

自1月9日双龙董事会提出进入企业“回生”程序的申请,1月12日获得法院受理,双龙暂时免受债权人追诉。原本预计法院将在2月11日前针对双龙的“回生”申请做出答复。不过,平泽市市长宋明镐告诉《财经》记者,双龙的存亡对平泽地方经济影响重大,基于这一考虑,法院很可能会在春节前作出裁决,并指定管理人。

届时,双龙将知晓自己的命运是破产还是重整,而双龙的大股东――上海汽车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上海交易所代码:600104,下称上汽)也将根据结果,对自己的去留做最后的抉择。

申请企业“回生”,是上汽在经历了四年艰难重组,也是四年与双龙工会艰难博弈之后的最后一赌。如果上汽方面代表被法院指定为管理人,上汽尚有机会在新的形势和利益格局下与包括工会在内的各方重新谈判,为双龙重组谋求一个新的开始;如果失败,法院指定了另外的管理人,上汽则做好了撤资的最坏打算。

四年多以前,上汽斥资5900亿韩元(当时折合约5亿美元,42亿元人民币),收购双龙48.92%的股权(后增持至51.3%),入主这家长期亏损的韩国汽车生产商。作为中国最早成功引进国外汽车生产技术的企业,上汽一直被认为管理比较好、国际化,而与蓝星争夺双龙、与南汽争夺罗孚,显示了上汽对海外并购志在必得的气势。在这一系列的扩张之中,上汽寄予了进入国际市场和获取自主技术的双重目的。

如果上汽最终退出双龙,无论对于上汽、双龙工会及工人,还是双龙及其工厂所在的平泽市,都是一个三输之局。

而这三者的命运,都有待于法院即将作出的裁决。

进入“回生”之后

所谓企业“回生”,相当于破产重整,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破产。即在企业出现破产危险而又有再生希望时,为防止企业破产,经利害关系人的申请,由法院对该企业实施强制管理。

此举的目的,在于通过积极调整债权人、股东及其他利害关系人与重整企业的利益关系,并限制担保物权的行使,促使企业复兴。它与破产最大的区别,在于不会消灭企业经营主体。

双龙首席执行副社长蓝青松告诉《财经》记者,进入企业“回生”程序,相当于美国《破产法》第11章所说的破产保护,接下来法院将指定一个管理人接管公司,而这个管理人不一定是上汽。

从上海赶到首尔处理危机的双龙副社长沈剑平告诉《财经》记者,不想预判法庭未来的裁决,因为“从申请‘回生’程序的那一刻起,上汽就把决策权无偿交给法庭了,法庭如何判决,上汽都不得不接受”。

韩国汽车制造者协会国际合作部主管Tae Nyen Kim则告诉《财经》记者,法庭指定的管理人几乎不可能来自上汽原高管。出于语言交流便利的考虑,法庭一般会选择韩籍业内人士,双龙的前任CEO是最具可能性的人选之一。

事实上,与上汽方面矛盾颇深的前双龙社长苏镇,正在积极竞争管理人位置。2005年11月,双龙董事会决定免去苏镇 的社长职务,并任命崔馨铎担任双龙社长职务。苏离职后,曾经就其退休金问题与上汽打过官司。显然,这不是一个上汽所乐于看到的人选。

上汽的高管都住在离平泽不远的盆唐的一座公寓楼里。双龙前CEO张海涛在1月10日,即双龙董事会递交“回生”申请的第二天辞职,现在已离开回国,宿舍里的家具也全部搬走。鼎盛时期上汽派驻双龙的有18人,现在只有大约10人。在2008年12月7日双龙工会人员扣押几名中方人员长达七小时之后,上汽管理层和工会的矛盾进一步白热化。现在,除了蓝青松和副社长于琼根每天一早各开一辆黝黑的豪华双龙Chairman驰往首尔总部,其他管理和翻译人员大多留守盆唐,不再去平泽工厂了。

难以承受的破产

在双龙此前重组过程中,强硬的工会成为横在上汽面前的一只“拦路虎”,至今上汽仍未能解决这一难题,以致几次重组计划都因遭到工会反对难以顺利展开。上汽不得不在1月9日孤注一掷,向法院申请“回生”。

在宋明镐看来,启动回生程序,对于目前僵持不下的大股东上汽和双龙工会,可能反而会带来“改变的契机”。

宋明镐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排除了韩国政府将双龙汽车收归国有的可能性。他还指出,进入回生程序后,上汽作为惟一大股东的局面很可能会被打破,包括韩国产业银行(KDB)在内的债权团可能会成为另一大股东。

双龙倒闭破产,是这位平泽市长及平泽市民都不愿看到的局面,因为双龙在当地雇佣的员工超过1万,也是当地的消费主力之一,牵一发而动全身。宋明镐认为,如果双龙倒闭,平泽将有20%人口的生计会受到影响。

目前,平泽市政府正在动用一切可能的力量,试图力挽狂澜,包括向韩国政府申请注资,说服产业银行提供贷款,做好双龙大股东和工会之间谈判的协调工作,以及为双龙重整做好一切必要的资金和行政支持。

双龙申请“回生”之后,平泽市政府就组织了一个“365-24”民生稳定委员会,意思是要365天、24小时关注双龙。市政府正在进行的一项工作是动员市民加入救助。

市政府还出面推销双龙汽车。京畿道内的30多个市政府已经表示,愿意在政府采购时选择购买双龙汽车。平泽市还计划动员市民团体在1月22日下午2点,在市厅为双龙汽车宣传。

各方挽救双龙汽车的努力在平泽正继续进行。不过,市长宋明镐也坦率表达了他对双龙问题的基本看法:“为了救公司,一定要调整结构,如果公司不忍小痛,不裁员,日后受影响的人只会更多。”

宋明镐表示,如果双龙进入“回生”,能不能很快恢复竞争力,主要看资金能不能到位。他希望在韩国政府对双龙进行注资救助的同时,中国政府也能给予流动性支持。“我们对双龙很有感情,对上汽也很有感情。”宋明镐说。■

本刊记者胡润峰、于达维、陈中小路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