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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北渐的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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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为国饮,生于名山秀水之间,得天地之精华,儒家以之养廉,道家以之求静,佛家以之助禅,茶的文化内涵已超出其本身的物质层面。从总体上讲,茶文化中心一直在南方,这不仅是因为茶的原产地在南方,更因为五胡乱华以后我国经济、文化发达之区已由黄河流域南移至长江流域。

在中国文化发展史上,往往是把一切与农业、与植物相关的事物起源最终都归结于神农氏。也正因为如此,神农氏才成为农之神。传说中的炎帝神农氏是茶的发现者,同时也是传说中的发明药物来治疗疾病的人。为了辨别草物的药理作用,神农氏曾经亲口品尝百草。有一次他在野外考察休息时,用釜锅煮水,恰巧有几片叶子飘落进来,使锅里的水变成黄绿色。神农氏不以为意,喝了一点其中的汤水,却惊奇地发现,这黄绿色的水味道清香,竟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药材。随着时间的推移,神农氏得出了这种植物能够解渴生津、提神醒脑和利尿解毒的作用。至于“茶”的名字的来源,也和神农氏有关。传说中的神农氏,长着一个玻璃一样透明的肚子,但凡是吃进肚子里的食物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因此能够知道这种食物对于身体的利弊,这也是他多次中毒不死的原因。他喝了黄绿色的水之后,看见这种水在肚子里流淌,所到之处,把肠胃擦洗得干干净净,于是他就把这种植物叫做“擦”,后来就转化为“茶”的发音。

茶自被神农氏发现后,因其有解百毒之效,在较长的时间里多用作药物或祭祀品,有时也被当作蔬菜一样食用。茶树原产于中国的西南部,云南等地至今仍生存着树龄达千年以上的野生大茶树。从现存较早的茶叶文献――西汉谏大夫王褒所作《僮约》来看,至迟到西汉,茶叶的生产已从其原产地云南发展到了四川西北部,且产量不小,茶叶被当成饮料,并已形成市场,拥有一定的消费群体。不过,当时茶叶的消费尚未完全大众化,茶在一定程度上仍被视为珍贵之物。魏晋、南北朝时期,产茶渐多,陕南、淮河流域、长江中下游地区茶园遍布,饮茶之风也传播日广,有的地区还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制茶、泡茶法。而且不光是茶叶,现成的茶粥也已进入了市场。南人饮茶,已成风俗。

然而,当时茶在北方却不受欢迎,多数北人不惯饮茶,甚至有以之为耻者。这种状况至中唐方始一变,唐中期前后,茶的饮用开始普及到北方,时“关西、山东闾阎村落皆吃之,累日不食犹得,不得一日无茶”,饮茶成为一件很家常的事;且饮茶之人多而广,已成“比屋之饮”之势,“自梁、宋、幽、并间,人皆尚之,赋税所入,商贾所赍,数千里不绝于道路”。邹、齐、沧、棣等州乃至京邑城市,茶店茶肆遍布,四方往来之人,“不问道俗,投钱取饮”,十分方便。用唐人封演的话说,“按此古人亦饮茶耳,但不如今人溺之甚,穷日尽夜,殆成风俗,始自中地,流于塞外。”

那么,是什么因素使得唐代饮茶之风北移呢?

其一,佛教的发展。南北朝时期,佛教盛行,佛家弟子的重要修行之一便是坐禅。由于饮茶有却睡之效,一时间,茶在气候适宜的南方各山各寺广泛种植,饮茶风气迅速流传于各大小寺庙,至有“茶佛一味”说出现。至唐仍是如此,尤其是重坐禅、断食及苦思渐悟的北禅宗在北方兴起后,茶叶成为与之相伴随的特殊饮料,几乎无一寺无茶。僧人饮茶既已成风,民间奉佛者自然转相效仿。因此,借着佛教的力量,民间饮茶之风由南渐北,遍及全国。《封氏闻见记》卷《饮茶》中有一段记载,也明确指出大兴禅教对饮茶的影响:“茶……南人好饮之,北人初不多饮。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可以这么说,佛教在唐代被推广的同时,也带动了北方的饮茶之风。

其二,文人的推崇与宣扬。正如诗僧皎然所言:“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在文人心目中,茶是高洁、脱俗的代表,与大多数文人的审美情趣不谋而合。而且,茶还能激发文思,所谓“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一碗茶下肚,文思顿如泉涌,足可见茶助诗兴、发文思之神力。唐代文人创作了大量与茶有关的诗文,如钱起的《与赵莒茶宴》、顾况的《茶赋》、刘禹锡的《西山兰若试茶歌》、皮日休与陆龟蒙的《茶中杂咏》唱和诗,等等。作为先进文化的代表者和推动者,文人在创作这类诗文时,虽绝大多数为的是抒发一己之情愫,但就客观效果而言,这些作品极有力地奠定了茶在唐人、尤其是北人心中的地位。文人嗜茶、赞茶、相互之间赠茶、谢茶,都可能为百姓所仿效,从这个意义上说,茶能走进寻常百姓家,成为家常饮料,并进而发展成为社交活动中的媒介,其中文人的诗文无疑起有重大的宣传作用。

其三,江淮种茶业的迅速发展。中唐以后,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单一的农业经济格局被打破,农业、手工业、商业齐头并进,呈现出良好的经济发展态势。江淮一带,丘陵和山地被大量开发出来,用于种植各种经济作物,茶树即其中之一。时江淮种茶技术已有明显突破,有些地区茶叶产量相当之大,绝非南北朝时寺院茶园可比。如面积并不大的湖州顾渚山,每年贡焙就高达18400多斤。常州义兴县所产的紫笋茶,也是当时名品,与顾渚山紫笋茶一起被列为长庆年间的贡品。宣歙地区亦为唐代重要的茶叶产地,所产茶叶首屈一指,尤其是歙州祁门县,茶树遍植,农民十之七八以茶为生,出产的祁门茶名噪一时,四方贾客摩肩接迹而至。此外,婺州、睦州、寿州霍山、舒州天柱山、蕲州蕲门等,均有茶区分布。

江淮种茶业的迅速发展还可从朝廷征收的茶税中体现。自德宗贞元九年(793)诸道盐铁使张滂奏请税茶以后,此法在唐朝便常行不废,且税率不断提高,高额的茶税同盐利一样,成为国家财政的来源之一。唐政府所获的茶利从贞元九年起直至唐末,始终呈上升趋势,这一方面是因为政府所定的税率不断上调,另一方面则在于茶叶的生产和交易情况有明显的提高,即使政府税率下调,茶利所得也丝毫不见少。

有唐以来,江淮地区凭借其良好的交通条件和地理位置,迅速发展商贸。大运河的开通,更促进其水运的发达,使该地区的商贸渗透到四面八方。就茶叶而言,四方茶商云集于此,将本地或邻近产茶州县的茶叶贩运至北方,舟楫声昼夜不息。日益扩大的市场需求量必然刺激茶叶的生产,促使种茶和制茶技术不断革新,茶叶的产量和质量不断提高,而优质高产的茶叶又必将吸引更多的商贾前来争购。中晚唐江淮的茶叶生产,就处在这样一个良性发展的态势之中。北人的饮茶之风,则是这一生产与市场循环系统中不可或缺的环节。

因此,饮茶时尚于中唐前后在全国各地风行开来。但值得注意的是,僧人、文人的崇茶让百姓从意识上接受茶,茶业发展也只是为饮茶之风提供了物质基础,要使这种风尚在饮茶尚未完全普及的北方和以肉类、乳酪食物为主的游牧区盛行,还需要适当的催化剂,这个问题在唐代因为大运河的开通而被解决了。唐时,由于产茶地多在南方,如巴蜀、江淮、两湖等地,茶商大都从这些地方集散,贩运四方,不排除他们沿陆路北行的可能,但在便于大宗货物转运的水运仍作为主要运输方式的唐代,缘运河北上无疑是茶商最佳的路线选择。大运河促进了南北两地的沟通,使北人与南人之间的交往更加频繁,风俗习惯也互相影响。中唐以后,唐政府越来越倚重江淮漕运,运河发挥的社会作用也越来越大,南北各地加速了文化融合的进程,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直到盛中唐之交,北方百姓才较广泛地接受饮茶。

假如我们把文化大致分为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三类,那么,饮茶风俗由南而北的流传当属于精神文化体系,而茶叶的交易则完全属于第一类的物质文化。这两种文化在中晚唐得以有机地结合缘于诸多因素,但有一个因素是不可忽视的,即二者拥有同一个物质载体,或者说同一个媒介,那就是茶商,确切地说,主要是缘大运河北上的茶叶运输商。换言之,北人对茶叶的需求为茶商提供了商机,而当茶商将茶叶沿着运河由南向北大量转运时,饮茶之风也随之日益普遍,呈现出由南而北的渐进过程。

不可否认,由于茶区广布于南方各州县,各地茶叶除留于本地消费外,若要运往他地销售,可供选择的途径是很多的,但大运河无论从运费、运量还是便利程度上考虑,都是各地茶商北上的首选之途,包括来自远在长江上游的蜀地的茶商。因此可以说,江淮一带除短途贩运的茶商因“东南郡邑无不通水”而可能取道其他河渠外,绝大多数以北方为主要销售地区的茶商都可能选择运河。也正因为如此,运河上才出现“弘舸巨舰,千轴万艘,交贸往还,昧旦永日”的盛况,汴州城内也才会有“水门向晚茶商闹”的热闹场面。

从运河上运来的茶进入北方市场后,主要以两种方式流通:其一,茶叶的直接交易;其二,茶水作为饮料在茶肆中交易。但无论以何种方式,其结果都一样,即促使饮茶之风行于更远更广,使普天之下,从宫廷到民间,从文人到百姓,从僧道到隐者,无人不识茶味,无人不闻茶香。宫中饮茶不必多说,每年大量进贡的名茶就是证明;文人闲时待客、独处咏怀乃至友情往来,也都少不了茶。茶也同时进入了平常百姓家,成为民俗文化的一部分,所谓“尚茶成风”、“穷日尽夜,殆成风俗,始自中地,流于塞外”,都是当时百姓嗜茶的真实记录。

茶自为神农氏发现以来,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到唐代终于融入广大百姓,尤其是北方百姓的生活中,北人最终能接受饮茶并达到“比屋之饮”、“穷日尽夜”的狂热程度。所以有理由认为,承载过无数茶船的运河就是唐代饮茶之风的北渐之路。而且从这一意义上说,《封氏闻见记》中关于开元中泰山灵岩寺降魔大师因兴禅教而带动北人饮茶的记载,就不能简单地理解为饮茶之风在北方兴盛的起因,而只能视作中唐以后南北文化融合大背景下的一种文化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