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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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过多的咖啡会使人忧郁的。我使劲捏着鼻子把咖啡灌了下去，还没等嘴里回过来味道就又喝了两杯浓浓的果汁。

好了。

我冲沫沫一笑。今天要开始开夜车了。

沫沫使劲搅动着杯里的清咖啡，有些呆滞地盯着杯中的漩涡，说，这已经是我初中以来喝的第249杯咖啡了。就这样度过了很多个不眠之夜，眼盯着分数日日起伏，咖啡也没了滋味。

面对分数，谁不会忧郁呢? 再说，我已经习惯了咖啡的味道。

一

期中考试刚过，沫沫就把我拉到了一个叫“倾心雅叙”的咖啡馆，说要请我喝咖啡。

木制的桌椅，红格子全棉桌布，悠扬的风笛音乐。我很喜欢这样的布置，却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

当穿着开叉很大的红色旗袍的女服务员把我们两个冷风中的孩子迎进这个开着暖气的房间时，我就开始无所适从。不知道说什么话，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就这样木瓜般地跟在沫沫后边。

两位小姐，要点什么?

小姐!?我笑了。

一杯清咖啡。沫沫很熟练地报着，而后递给我一张价目单。

你请客哦。我看着一串串不菲的价目，习惯性地跟沫沫打趣。站在旁边的服务员笑了，我很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HAPPYCAFE。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而且一大堆英文名称中，只有这个我能完全念出来。于是指给那个女服务员看。

你经常来这里吗?沫沫一直看着我笑，在这个两平米的小阁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自在了许多。

偶尔来。老妈经常给我喝咖啡，有时间的话我也会把咖啡豆带回家煮。这我知道，每次去沫沫家的时候总有一股很浓郁的醇香，她的房间里摆着许多咖啡伴侣的瓶子，她喝咖啡从来不放伴侣，更没有糖。她告诉过我，一瓶400g的咖啡她会半个月就喝光。

咖啡端了上来。很精致的器皿，我很喜欢。如果在商店里看到，我一定会买回家的，但只是摆在家里做陈列品。这个时候我突然很怀念“大可”，可以咬着吸管毫无顾忌地大口大口喝。你多放些糖吧，否则会不习惯的。沫沫已经把浓黑的清咖啡喝下了一口，还关注地提醒我。

我加了两块方糖后便开始经不住香气的诱引，很小心地抿了一口。啊，呵，不是吧!我做出一脸痛苦的表情。这就是咖啡啊?这一小口就让我感觉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尽了。沫沫很小心地搅着咖啡，用一种很陌生的口气说：“惟一，很羡慕你的孩子气。算了，你别喝了。小姐，来一杯可乐加冰。”

其实，每次喝咖啡的时候，我都在想，清咖啡是最苦的，我倒要看看，是咖啡苦还是我的心苦。沫沫的脸上挂着一种让我感觉到恐惧的成熟表情。结果呢?我喝下很多咖啡，没有一点感觉。作为孩子，我们不应该承重很多东西。“惟一，你放心，这些东西我一定不会施加于你的。我说过，你是个快乐的孩子，我一定要保护你的快乐。”

二

自从和沫沫从咖啡馆里出来以后，我便开始尝试着喝咖啡。爸爸妈妈并不同意，但是我说我要开始努力了，在老师和同学看来，努力就是白天拼命学，夜晚挑灯夜战。我不能每天晚自习连书包都不背就回到家里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看看电视，而后歪在床上看些无聊的杂志以后就睡觉。

这是很大的奢侈。而我，是一个初中生，一个在重点班里煎熬着的学生。我没有任何资格拥有这份奢侈，我突然意识到我所能做的就是每天强迫自己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到东方泛白而和衣睡下，脸上仍然挂着幸福的微笑。不管这样的效率有多高，形式也会给我带来极大的心理满足。

于是我喝了一杯很满的咖啡。放了很多糖，白砂糖。当时我一直在想着咖啡馆里我那杯到我们走的时候两块方糖还没化完的咖啡，我喝下一杯冰凉的可乐，很惋惜地走掉了。那杯要29元钱，而我和沫沫还只是一个学生消费者，这又是极大的奢侈。

那晚我从学校里背回来很多书和资料，我决定大战一场，第二天也摊开很多写得整齐的作业给那些以作业进度为豪的同学们看。可惜灯下，我趴在《数学优化设计》上睡着了，我只做了一题半，圆珠笔在纸上留下了长长的划痕。

第二天，我摊开书，上边还有一块很大的口水印。

那晚我第一次喝上咖啡。本想压缩自己的睡眠，获得睡梦中一个甜蜜的笑容。没想到睡得很狼狈，流出了很大一片口水并留下从来没有过的遗憾感。一直以来，我对没有完成的作业总是采取很宽容的态度，而这次心里却很愧疚。至于睡时的表情我却不知道。会是幸福、满足并且充满希望的吗?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强求自己去夜战，每天仍然空手游荡在学校和家之间。只是，每天的在校时间被我延长了，晚自习下课以后，同学们都匆忙消失在夜色中，而我则要在教室里多坐上一个小时，等到熄灯。

当理发师按照我的要求把我头上软软的头发剪成那种很短很短的“碎发”时，我突然对着镜子笑了。

“惟一，你的笑容很无奈，沫沫见到你的新发型会很开心的。”我自语。这样头发就不会和我的大脑争夺养料了。但是说完这话我突然又很不争气地流下了两行眼泪。我从一家即将关门的超市里买了一瓶摩丝，因为我的头发很软，必须用它加以固定。在理发店里翻杂志时突然看到一则消息，是头发与性格。说头发很软的人一般都很软弱，他们无法以正常的心态面对一切突然袭来的挑战。

这话或许是对的，但是考试不是突然袭来的，它是早已经安排好的战局，我们只要处心积虑地摆脱它，而无须任何挑战。

回到家里，我给自己泡了很浓很浓的咖啡。

我真的要开始努力了。

在凌晨1点30分的时候，我完成了《英语优化设计》。一切正常。我一点都不困，心里隐隐有些喜悦，这是我多年的学习生涯中第一次熬夜，我终于战胜了自己，向着重点高中进军。

于是给自己轻轻地放了一段爱尔兰音乐，这还是上英语课学习爱尔兰的时候我买的磁带。因为老师要我们寻找一些有关爱尔兰的资料，在公开课的时候进行展示。那天，面对着很多的老师，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我表现得足够出色。班主任似乎很满意，但是如果放在今天……不，进入初中以来，原本生动活泼的英语课也成了一大劫难，每天有记不完的语法要点和试卷。

长长的风笛声起。我突然又想起了挥霍在“倾心雅叙”的那个下午，沫沫这个美丽女孩脸上的沉重终于还是感染到了我。而被这沉重压得喘不过气的我，最终还是在满足中睡去了。

三

就这样，每天喝咖啡成了我的例行公事。我像同桌一样每天给自己硬性规定很多任务，包括喝咖啡、跑步和很多的功课。我每次总把咖啡泡得很浓，冲很少的水，猛地喝下去再含上一颗糖或者喝一杯果汁。爸爸说这很像我小时候生病喝药。我笑了，咖啡对于我来说本身就是一副药，让我每日麻木并且清醒着，在一种纯粹的苦楚中不会迷失自己和方向。

周日的早晨，我打电话给沫沫，让她上午陪我去理发，并且要请她去“倾心雅叙”喝咖啡。但是，再回到那个地方，咖啡馆已经不见了，找不到那木制的精美招牌和穿得很招摇的女服务员。

我们只好回转，寻求新的咖啡馆，就像非常男女在寻找着上百次的爱情。来到“玫瑰茶馆”，两个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沫沫仍旧要了一杯大可，而我却要了一杯咖啡。很明显，是那种速溶袋装的。在这里消费，又是极大的奢侈，但是仍旧有许多的学生和年轻人来。

习惯咖啡的味道了吗?

嗯。不过仍旧要加许多糖。沫沫帮我抚去衣领上留下的头发说：“惟一，我看了一篇文章，说女孩的头发犹如女孩的梦想，如果说剪短头发是一种无奈，那么就权当是梦想成真的进修，是长发飘起的缭绕，是青春爱情的撩动。”

沫沫用一种很美的语调说给我听，我很率真地笑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对吧。

那就为了我的梦想，干杯。

路上很多匆匆的行人透过玻璃看到两个学生一脸的灿烂，一个端起了可乐，一个端起了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