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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正荣:“太阳神”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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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布“太阳神”施正荣周身的光环在刚刚过去的。三月间悉数褪去。

几乎所有媒体都在重要财经版面对这位曾不可一世的“科学家首富”予以重点关注,只是这一次再也不是连篇累牍的赞美与荣耀加身:3月4日晚间,尚德电力宣布创始人施正荣不再担任董事长一职,以便启动对其涉嫌关联交易的内部调查;3月20日,尚德电力生产经营和向银行贷款的重要平台——无锡尚德宣布破产重整;3月22日,传言施正荣与公司现任CEO金纬已被有关方面采取暂时性的限制出境措施……

历经过政府催肥、资本热捧、光环缠绕、暴富诱惑的施正荣,在光伏热潮渐次冷却之后,只得为此前的极速扩张独自埋单。极端点说,施正荣过去所做的一切在今时今刻都是错。

被尚德“抛弃”

2013年的3月一直被视为关乎尚德生存的关键节点,施正荣终究没能躲过一劫。

在此之前,关于裁员、减产、GSF反担保骗局、国外光伏产品制裁、尚德电力股价跌至1美元面临退市压力等一系列问题已将施正荣逼至死角,他也自知“大限”之日将至:80%以上的负债率已让尚德苟延残喘,而包括5.7亿美元的可转债和将近10亿元的银行债务在内的总额高达45亿元的债务在三月到期,施正荣筹谋许久,希望借地方政府和银行之力助尚德躲过一劫,然而所有希望终付诸东流。

而打破他盘算的“掘墓”力量正来自尚德电力内部和他自身——与董事会现任CEO金纬的矛盾、关于无锡尚德破产与否的争论、涉嫌关联交易以及不愿意为尚德“负责”等因素叠加后终于推倒了施正荣。

3月4日晚问,尚德电力宣布创始人施正荣不再担任董事长一职,以便启动对其涉嫌关联交易的内部调查,继2012年卸任CEO职务之后,施正荣离尚德核心领导团队越来越远。

事实上,这种分崩离析早在去年8月就已露端倪。2012年8月,尚德爆发“GSF事件”,施正荣迫于情势辞去CEO职务,而首席财务官金纬则接任公司CEO。

据媒体披露,GSF为尚德在海外投资电站的平台,其项目由国开行担保,尚德做反担保。当时,尚德电力要出售GSF的股权来缓解日益紧张的资金链,并用于偿还部分即将到期的可转债,但在后面的财务调查中,发现这家子公司的另一股东可能涉及5.6亿欧元的反担保欺诈,股权出售被紧急叫停,施正荣也与合作伙伴撕破脸皮,互指对方欺诈。

此事曝光后,尚德电力股价一降再降,并被逼入了退市和破产的边缘,当时审计GSF32作的正是金纬,施正荣与金纬的矛盾在那时已深种。

被一手创立的二市公司尚德电力抛弃已不啻一记重拳打在左脸上,而关于尚德电力子公司无锡尚德的破产争论则在施正荣右脸上留下了清晰的掌印。

无锡尚德由施正荣于2001年1月建立,其后尚德电力通过施正荣2005年设立在英属处女岛注册离岸公司Power Solar System Co.Ltd,(简称:尚德BVI)间接控制无锡尚德100%的股权。

高达45亿元的债务都在今年三月到期,以尚德目前的资金状况,根本无力负担。施正荣将希望寄托在地方政府和相关债权银行身上,希望依靠持续的贷款和银行融资帮助低迷的尚德走出围城,无锡尚德的存亡无疑是关键之一。

债务压身的情况下,金纬有意“丢卒保车”:让无锡尚德破产,保全美国上市公司尚德电力的安危。但施正荣寄希望于地方政府能想办法通过国资人股、输血等方式注资无锡尚德来彻底解决债务问题,故而他的“破产论”实质上是督促地方政府尽快出手救助,即使无锡尚德的破产可以解决债务问题,但此头一开,其在国内的其他私人公司和政府及银行的合作将大受影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出此下策。

但不管是哪种选择,无锡尚德的实际生存情况都得不到施金二人重视,据媒体报道,他们对无锡尚德的态度彻底震怒了无锡当地政府。

3月20日,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据《破产法》裁定,对无锡尚德实施破产重整。最新消息显示,由无锡市政府主导的关于无锡尚德的重整方案已得到省级相关部门首肯。

就在无锡尚德破产重整开展之际,3月22日,传言施正荣与公司现任CEO金纬已被有关方面采取暂时性的限制出境措施。

起底施正荣

狼狈不堪已不足以形容当下的施正荣,令人唏嘘的是,当年的施正荣又是何等意气风发。13年间,以一人之力带动一个产业的狂飙突进,施正荣的能量曾让社会齐齐聚焦在光伏产业之上。

2000年,37岁的太阳能科学博士施正荣从澳大利亚回到国内,尽管他个人持有10多项太阳能电池技术发明专利,但那时的他从没做过生意。

一场学术报告让他与光伏产业化和无锡结缘,从此,这个光伏专家成立了无锡尚德太阳能电力有限公司。满腔热血和满腹知识自然不足以让施正荣开启商业故事,他拿出自己的积蓄40万美元,无锡市政府又让当地六家国企凑了600万美元入股尚德。

对施正荣和光伏产业来说,刚刚过去的下年是最好的时光,也最变幻莫测,然而创业初期,光环环绕的施正荣根本不知何谓失败。他对尚德所有工作无不用心,他曾向董事会承诺,多晶硅的转换效率是14%,结果,试产一个月就做到了。

2005年12月14日,尚德在纽交所交易大厅举行庆祝Party,当日,尚德在纽交所挂牌,股价大涨40%,收于21.20美元。

珠玉在前,国内的光伏行业在尚德海外上市的刺激下一拥而上,江西赛维、天威英利、天合光能……越来越多的光伏企业迅速崛起,海外上市大军的数量一度扩充到十几家,而中国在短短数年间就成了“世界第一大太阳能电池生产国”。

施正荣的机遇也正潜伏于此,多品硅原料价格从2004年30美元/公斤暴涨到2008年9月接近500美元/公斤,国内的硅料生产投资趋于疯狂,而施正荣也一跃成为中国首富,甚至被誉为“太阳神”。

在神一样光芒的照耀下,施正荣自身的局限性和缺点被人们忽略。很多和施正荣接触过的人都觉得他更像是一位科学家,而非成熟的企业家,连他本人也更认同“科学家”的定位和身份,并认为自己在科学界和商界的跨越“游刃有余”。

“中国对世界光伏产业做出了很大贡献,而我们让这个产业的发展过程缩短了不止10年。”施正荣对于十多年所取得的成绩依然充满骄傲,他甚至认为自己不需要反思,“我从来都是这样,我不是企业家,我是科学家。”

欲灭亡先疯狂

后来一系列事实无一不证明他是自信过度。

2005年,施正荣曾在上海投资薄膜电池工厂,很快就由于多晶硅价格暴跌被迫关闭,损失逾5000万美元。2006年施正荣签下为期十年、价值60亿美元的多晶硅采购大单,后来由于多晶硅价格暴跌,无奈以2.12亿美元违约金终止合约。但他不承认这是自己战略失误,而是归结为金融危机的不可预测。

他对自身定位的误判也让他在做出决策时左右矛盾,时而超前,时而短视。这样的纠结让尚德在十年的发展中遭遇了不下三次足以覆灭的危机,但这并没让施正荣对经营管理冷静思考。

熟悉施正荣的人这样评价过他,“施正荣是一个好科学家,但不是一个好CEO,不是一个好的领军者。在大局未稳时,过去几年施正荣似乎有些兴奋,过早将精力放在了经营以外的地方。”

在越来越多的公开报道中,关于施正荣“经营之外”的触角频频曝光,而这些皆指向他的私心——有消息显示,在尚德电力上市之后的6年时间里,施将数十亿美元的财产纳入他的私人公司手中。

在尚德电力董事会内部审计流程中,与施正荣个人相关的关联交易包括亚洲硅业青海有限公司、苏州赛伍应用技术有限公司、镇江丰源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江苏绿扬电子仪器集团有限公司、上海尚理投资有限公司、江苏太阳集团有限公司。

施正荣越来越庞大的产业被一一披露,而这些皆与尚德无关,关于施正荣涉嫌关联交易、进行利益输送的质疑甚嚣尘上。施正荣投资的几十家公司每年都会安排董事会会议,这些会议经常会被安排在悉尼歌剧院附近的施氏私宅或其游艇上进行。

除此之外,施正荣在税收方面也不甚“干净”,2011年9月,就曾有人向国家税务总局举报,称尚德涉嫌虚假捐赠获取免税发票抵税,尚德以出口太阳能组件为主业,垄断境外需求大单。

根据尚德电力近几年的财报数据,从2008年到2011年尚德光伏组件净收入达到91.73亿美元,而其光伏组件的出口比例高达95%。按照这一行业执行的17%出口退税税率计算,仅这四年出口退税金额就已在90亿元人民币左右。

如果有关尚德的情况果真如媒体报道所言,那么隐藏其间的黑幕会更令人心惊胆战,毕竟以出口为主的尚德公司对无锡当地的地税贡献相当有限。

更让人心寒的是,面对一手创立的无锡尚德,施正荣的表现几乎可以用“冷血”来形容。

早在去年9月,在无锡地方政府的协调之下,数家主要债权银行已经答应继续为尚德提供贷款,他们的条件直接而明确——施正荣需要以境内外全部个人资产做无限责任担保,但被施正荣拒绝,他认为这种做法对他本人并不公平。施正荣“事不关己”的态度让曾经积极为其斡旋的无锡当地政府觉得“毫无诚意”。

事实上,尚德可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与无锡当地政府的关注和支持密切相关。在尚德上市之前,无锡政府督促国资退出以使尚德完成私有化并成功上市;2012年以来,尚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这一次又是无锡市方面拿出各种方案给予尚德帮助。

当下,新能源行业,乃至所有战略新兴产业,各级政府该不该介入,该如何介入,在尚德危机后正成为一个热点话题,尚德和施正荣的未来或将成为未来企业与政府合作的另一类样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