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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莎士比亚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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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新一期《三生活周刊》上,读到一篇署名里克的短文《乔治•惠特曼》,才知道在巴黎颇负盛名的莎士比亚书店的老板叫乔治•惠特曼,而这位已经98岁的老人,在刚刚过去的2011年的年底去世了,禁不住心里涌出一阵伤感,也有一份敬意。

开在巴黎左岸拉丁区的莎士比亚书店,是巴黎的一道风景。虽然它的门前赶不上卢浮宫或巴黎圣母院那样人流如织,但喜欢书籍和文学的人,那里是不可不去流连的地方。我一直以为,在巴黎的左岸,莎士比亚书店和黑猫咖啡馆是对称的两极,如同我们古典诗歌里精美的比兴和对仗,让巴黎有了诗的韵味。

这两个地方,都曾经是作家艺术家常来的地方,当然,是那些潦倒的作家艺术家。比如,乔伊斯的作品便诞生在莎士比亚书店,德彪西的则诞生在黑猫咖啡馆。那里充满艺术的气息和自由的呼吸,让巴黎这座城市海纳百川,真正是大狗可以叫,小狗,也可以叫。

和黑猫咖啡馆不大一样的,是莎士比亚书店还为那些潦倒的作家提供免费饭菜和住宿,老乔治腾出来的是自己在三楼的卧室。他让他们在这里看书写作,过几天或几个月自由自在的与莎士比亚和缪斯接近的日子。他喜欢看年轻人天真快乐有点伤事感怀的样子。

两年前的五月,我从巴黎圣母院出来,本要去拉丁区看我曾经在北大荒的一位朋友在那里开的一家小店,谁想过了塞纳河没走几步,一眼就看见了莎士比亚书店,绿色的店铺门窗,如同春天的绿叶一样清新醒目,顿时立在那里,然后跑了几步奔了过去。那感觉,有几分他乡遇故知的意思。想起在电影《爱在落日前》里第一次看到莎士比亚书店的样子,电影专门把两个分别多年的恋人安排在书店里见面。两位恋人激动不已的样子,大概和那个细雨霏霏的五月天我见到它的真容时差不多吧,只不过,彼此的心情不同。

其实,书店很小,但到处堆满了书,从楼梯口到天花板。和我们这里的书店不一样,和台湾有名的诚品书店也不一样。我们的书店过于讲究,装潢修饰得如同光鲜的贵妇,或小资味道洋溢,让书和店一起扮演装饰的角色。莎士比亚书店却呈现出书的本色,纷乱拥挤的书,如同自家柴门前随意堆放烧火用的木桦,也如同没有华丽服装和妖冶笑靥的村妇,给你备好的是家常饭菜和浊酒老茶,有一种放翁诗中“浅倾家酿酒,细读手抄书”的亲切感觉。

那一天,店里客人不多,几个年轻人坐在书店外面的椅子上读书,和着书香,享受着五月巴黎的和风细雨。遗憾的是没有看见老乔治,只看到一位年轻的女人安静地坐在一张书桌前。现在想来,一定是里克在文章里写到的,是老乔治的女儿希尔维亚•惠特曼了。老乔治是68岁才得此宝贝女儿的,爷俩儿前仆后继经营这家书店已经60余年了。想想居然可以把一家书店原封不动地经营60多年,真的是个奇迹。

想起两年前和莎士比亚书店的不期而遇,也想起我们的书店。我们个体经营的书店不少已经关门,就不要奢望能够有半个多世纪历史的老书店了,让你感受岁月沉甸甸的沧桑,让你的怀旧心情有一个落脚的去处。如今的我们什么都要讲究效益,已经绝对不干老乔治这样赔本赚吆喝的买卖了。想当年,老乔治用500美元盘下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改造成了书店,如今更如天方夜谭一样令人嗔目了。如今,会有不少精明人劝说老乔治父女赶紧改换门庭,将书店摇身一变为酒吧歌厅或餐馆。但是,一座现代化的都市,如果仅仅有酒吧歌厅餐馆或摩天大楼,而没有一个类似莎士比亚书店这样的老书店,如一株老梅树顽强地摇曳着嶙峋老枝的话,这座都市只能是一个文化单薄的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