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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如心:爱是永恒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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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4月3日,亚洲女首富、香港华懋集团主席龚如心因病在香港去世,享年70岁。她留下了大约400亿港元的巨额资产,她谜一般的人生中浓缩了绑架、失踪、争夺财产等恩怨斗争,宛如一部跌荡起伏的电视连续剧。戏剧般的人生中,她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小女人的幸福时光

1947年7月,上海码头,夕阳如血,人潮汹涌,开往香港的明伦号在长长的汽笛声中,缓缓起锚,荡起层层水波拍向堤岸。码头上,一个10岁的小女孩一边拼命地朝船上挥手,一边随着船的移动在混乱的人群中向前挤着,她扎着活泼的羊角辫,脸上挂着淡淡的泪痕。明伦号甲板上,一个12岁少年扶着栏杆拼命地向女孩挥手,依依不舍地对她大声喊道:“心如妹妹,不要忘了我……”海上广阔的天空上,正挂着一条七彩的霓虹。

男孩叫王德辉,女孩叫龚如心。龚如心出生于上海一个小康之家,父亲龚云龙是英国染料公司ICI上海公司的职员。公司的商中有个叫王廷歆的,与龚云龙是结拜兄弟。王廷歆的儿子叫王德辉,比龚如心年长两岁。在父辈的影响下,龚如心与王德辉从小亲如兄妹。在大时代的变迁中,王廷歆决定带全家到香港另辟生计,青梅竹马的两个小伙伴不得不分离。

到香港不久,牵挂龚如心的王德辉就写了平安信寄往上海,龚如心很快回了信,从此他们开始鸿雁传书,述说各自的生活和思念,彼此越来越依恋。王德辉15岁那年,在信中向龚如心表白心迹:“每当我进入梦乡,或在清晨醒来,脑海中都会出现你的脸庞,那是我心中最美的虹……”龚如心羞涩又高兴地在回信中写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王德辉中学毕业后进入父亲的公司工作,他常利用工作之便到上海来看望龚心如,他们牵手散步的身影,成为黄浦江畔一道靓丽的风景。

1955年,龚如心考上了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可由于父亲的突然病故,全家经济陷入窘迫,龚如心不得已退了学。王德辉闻讯后,立马从香港赶到上海,心疼地把龚如心拥在怀中:“你憔悴了好多。我要带你去香港,这样我可以每天亲自照顾你。”

这年春天,在王德辉的强烈要求下,龚如心经得母亲的同意,只身来到香港投奔王家。王德辉亲自在码头迎接她的到来,他郑重向她起誓:“我会照顾你、呵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和打击。”她的心中升起一阵暖流,漂泊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宁静的港湾。次年,两人的爱情之花终于结出美丽的果实,在龚如心19岁生日这天,与王德辉共结连理。

这时,王家的“华懋公司”已颇具实力,王德辉掌管了父亲的公司。婚后,他对妻子处处照顾,连家务也不让她做,时间长了,龚如心感到很空虚,王德辉便通过朋友帮她在一家会计楼谋得秘书的工作。龚如心高高兴兴地去上班了。

有段时间,王德辉发现妻子下班回来总是愁眉苦脸的,就关切地询问是怎么回事,龚如心忍不住告诉了丈夫:由于她的英文功底不好,打字老出现错误,经常被老板的助理吼骂。王德辉一听就气得跳了起来:“谁敢欺负我的小甜甜啊?我平时都舍不得骂一句!下次再这样,你就用文件夹砸他的头,然后说bye bye!”龚如心噗哧笑了,一扫心里的阴霾。

第二天,经理助理又因为一些小事骂龚如心的时候,龚如心想起了丈夫的话,胆气陡增,“啪”地将手上的活页夹扔到桌子上,对这火冒三丈的助理大声说:“bye bye”,然后潇洒转身离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助理。

王德辉知道了妻子的所作所为后哈哈大笑,连连夸奖她的勇敢。在家还没闲两天,龚如心心血来潮想去美国学室内装修设计。王德辉立马就同意了,很快帮她办好了一切出国手续。几个月后,龚如心学成归来了,可当时香港人还很少听说“室内设计”这个名词的,更别说有这方面的需求了,龚如心又陷入待业状态。为了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她开始拿自己的住处“开刀”,把家具这里搬搬,那里挪挪,经常王德辉下班回来,不光要面对变化得像魔术般快的房间摆设,有几次因为床被她挪到了杂物间,他还不得不陪她睡在地板上。后来,龚如心又分别迷上了音乐与绘画,每次都要去折腾一番,经常由于学音乐或学画画而忘了做饭,王德辉下班回来没有晚餐吃而饿肚子,他也不生气,笑称自己娶了个“没饭(模范)老婆”。

有一次王德辉带妻子洽谈一个很重要的合约,出门的时候龚如心她穿着一件缀满亮片的超短裙,王德辉看着她眼睛一亮:“太美了,出门吧,我的公主。”没想到,在洽谈工作的时候对方很直言地批评起龚如心的穿着:“王太太,这样的着装太孩子气,会不会已经不太适合你的年龄了?”龚如心有些尴尬,她正不知所措,没想到一向儒雅的王德辉拍案而起:“我觉得我妻子这样的穿着很美。对于没有教养的人,我也不愿意再与其合作。”说完拉起龚如心的手扬长而去。

“这份合约很重要的,他就说说而已,不要紧的啦。”龚如心没想到丈夫反应会那么大。“我不允许他这样批评你。在我心中你永远是个孩子。”王德辉依然很气愤。听到丈夫这样暖心窝的话,龚如心感动得落下眼泪。

事后,龚如心愧疚地对王德辉说:“你会不会后悔娶了一个又没有生活经验又要花你精力照顾的妻子?”

“不会不会,我们是真正的没饭(模范)夫妻啊。”王德辉总是以最大的胸襟包容宠溺着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妻子。

蹦蹦跳跳复出商界,失夫的小女人顽强站起来

随着阅历的增加,龚如心渐渐变得成熟起来,为了事业上助丈夫一臂之力,她到专科学校学了两年的英文和会计,经商的天赋开始显现,每当丈夫回家与她探讨公司的策略时,她都能凭独特的商业眼光提出事后证实是非常英明正确的建议。如此几次,王德辉非常信服妻子了。渐渐的,同行都知道了“华懋”老总王德辉谈生意时的特点:每当谈判到关键时候,他都会以“我得回去问问太太”来作托辞,第二天再给对方确切答复。

在龚如心的建议下,“华懋”开始多元化发展,涉及石油工业产品、农业产品及饲料等,实力日渐雄厚。到上世纪60年代,夫妇俩看准了地产业的发展前景,将业务的主要方面转向地产,龚如心也加入丈夫的公司,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同政府沟通、与银行洽谈以及售房等工作由外向活泼的龚如心去做,夫妻俩配合默契,长袖善舞,经过近十年的发展,华懋集团已成为香港最大的私营地产商之一。

成了千万富豪的王德辉对龚如心依然依恋和呵护,除了生意应酬,一切以妻子为中心。清晨,他与妻子在位于山顶的百禄居附近跑步一小时,然后结伴上班。吃过晚饭,两人牵手散步。周末的时候一起到公园划船。由于夫妻二人处事低调,外界很少知道香港有一对财富堪与李嘉诚匹敌的夫妻。

也许是太幸福了,老天爷也开始嫉妒他们。1983年4月13日清晨,王德辉和龚如心像往常一样在百禄居附近跑步,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堵住了他们,从车上跳下来五六个拿着凶器的蒙面大汉,将他们捆绑起来塞进小车后备箱,带到郊外一个偏僻的小屋子里。歹徒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直截了当开了价:“你们被绑架了,底价是1500万美元。”一向嫉恶如仇的王德辉愤怒万分,开口向对方大骂,其中一个歹徒在他头上用枪托重重击了一下,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脸庞,另一名歹徒用枪口指着他的脑袋。

丈夫情况危急,龚如心顾不上害怕,她用娇小的身躯挡住了歹徒的枪口,努力平静地与歹徒谈判:“我们两人都被你们控制了,谁去外面筹钱给你们呢?不如你们把我扣押在这里当人质,放我老公出去筹钱,怎么样?”

龚如心的态度让歹徒们也冷静下来,但经过商议,他们认为龚如心比较好合作,就将她放出去筹钱,王德辉被扣了下来。重获自由的龚如心直到进入繁华的市区,顾不得后怕,心中只有一个顽强的念头: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救丈夫。为了丈夫的安全,她不敢报警,也不敢向任何人说起。她马不停蹄地筹集资金,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把尽全力筹到的1100万美元汇进了歹徒提供的账户。4月19日,终于获释的王德辉拥抱着泪流满面的妻子,看着她平添的几丝白发,无比感激和感慨:“谢谢你,我的小公主,没想到你这么勇敢。”

这起惊天绑架案震动了东南亚,王德辉和龚如心一夜成名,真正成为公众焦点人物。而这,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悲剧。1990年,旧剧重演,王德辉在独自外出途中第二次被绑架。龚如心在交付完绑匪要求的6000万美金的赎金后,却没能换回丈夫,王德辉从此杳无音讯。不久,警方抓获了其中几名绑匪,他们交待王德辉已经被他们沉入大海……她感到身体被掏空了。就在王德辉的家人准备为他举办葬礼的时候,龚如心坚决阻止了,她说:“我丈夫还没有死,他一定会再回来的,我会一直等着他。”

龚如心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把公司交给属下打理,自己整天以泪洗面。惟一支撑她的就是她自己编织的幻想,她幻想着丈夫会起死回生,有朝一日回到她的身边。她每天亲自打扫王德辉的房间,一切东西保持原来的样子,好像他还在里面生活着。

时光流逝,一晃三年过去了,其间龚如心派了数十个人到全国各地甚至全亚洲找寻王德辉的踪迹,可是一无所获,增添的,只是她鬓角的几缕白发。一天,她买了两桶鲜鱼和鳖来到海边,参加寺庙组织的放生仪式,为丈夫祈福。这时,雨后初霁的天空出现了一条七色彩虹,一边连着大海,一边伸入蓝天。她的心颤抖起来,这是丈夫在向她昭示什么吗?他这些年来经历了什么事呢?会不会想起他的小公主?看着大海滚滚波涛,她无声泪流。

她把那道美丽的彩虹看成是丈夫对自己的启示:他是希望她振作精神,扛起凝聚着两人心血的事业啊。1994年,在深居简出几年后,龚如心重新管理公司,人生的磨砺让她有了更大的毅力和胆识,她依然有激情和创造力,带领公司开疆僻土,攻城拔寨。事实证明,她是位出色的女总裁,在她的努力下,经过短短几年发展,“华懋”比王德辉在时更具影响力,在香港拥有了超过200幢的大厦,她被业界称为“楼宇皇后”。1997年,她被《福布斯》评为亚洲女首富,身家300多亿港元,比英国女王还富有六倍。令人哗然的是其形象的180度大转弯,年过半百的她,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扎羊角辫、穿超短裙的少女娃娃,脸上常挂着灿烂的笑容。她在公司总部竖了自己的塑像,造型也如此打扮:两条发辫随风飘扬,双手按着吹起的短裙,脸上露出鬼马般的笑容。或许在她的心中,那一段小女人的日子才是一生中真正幸福的岁月。

那条永不消逝的彩虹

就在龚如心全心发展事业时,一个巨大的阴谋正朝她笼罩过来。1999年,公公王廷歆以王德辉失踪已超7年为由,向香港高等法院要求判令王德辉死亡,并出示了王德辉于1968年立下的将遗产全部留给父亲的遗嘱,要求法院确认其将所有财产留给其父。“世纪争产案”由此拉开帷幕。

2002年11月,香港高院裁定王廷歆胜诉,他是王德辉财产的惟一受益人。

龚如心知道这个遗嘱的来由,当年,自己与丈夫感情甚好,劳顿的工作让丈夫有些疲惫,加上她子宫受损没能帮丈夫添得一子半女,丈夫曾跟她约定,等年纪大些,就把公司交出去,由家族其它人等管理,把财产留给父亲养老,夫妻俩就四处走走看看,过安逸的二人生活。后来丈夫跟公公那边滋生了一些事端,让丈夫对于把财产全部留父亲有了一些踌躇,本打算等年纪将老,再立遗嘱,可世事难料,丈夫没能留下公证的新遗嘱就失踪了。

龚如心彻底崩溃了,在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对着丈夫的相片嚎情大哭,喃喃自语:“德辉,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她想守住这份诺大的家族产业,她想守住丈夫归来的希望。

无奈的龚如心只好打开保险箱清点重要文件,准备清算公司资产。在丈夫生前书房的保险箱依然保留着丈夫存放的东西,龚如心――清点,被四封“平安书”震撼,原来1999年丈夫骑马坠伤后,曾对她感叹:“生命脆弱,为防不测,须早立‘平安书’(遗书)。”她如获至宝,将信封紧紧抓在手里,如同抓了一根救命稻草。龚如心向终级法院上诉,并呈交了这四个信封,理由是“这里面很可能就是王德辉最新的遗嘱。”在法律上,以落款时间在后的遗嘱为有效。

2005年5月16日,案件进入终审判决阶段,法官当庭拆开了信封,里面分别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牛油纸,每张上面是王德辉写的一句心愿,任何一张都可成独立遗嘱,写于1990年,旁边有管家谢炳炎的签字作证。第一张写着“我爱妻子,世上她是我最爱,在我死后,任何属于我的财产、物业、我的身体,都属于我爱妻。”又指出对其他亲人很失望。第四张纸是只写着一句英文:“One life one love”――一生一世只爱一人。当法官念出这句时,龚如心再也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泪流满面。比起那富可敌国的几百亿遗产,这份遗嘱更易令柔肠百转的龚如心悲从心中来。

2006年10月25日,龚如心上诉成功,继承逾300亿港币遗产。

人生变幻无常,2007年4月16日,龚如心患卵巢癌到末期,扩散至其它内部器官,在养和医院病逝。结束了她谜一般的戏剧人生。

她去世的消息公布后,位于尖沙咀的华懋广场就成了新的景点,每天人络绎不绝,与大堂内的“小甜甜”塑像合影。但人们最感慨的,还是广场两幢双子楼,一座42层,以龚如心的英文名Nina命名,一座高88层,以王德辉的英文名Teddy命名,两座大厦之间有一条透明天桥连接,寓意夫妇手牵手情不变,这个天桥是龚如心亲自设计的。每当人们从广场走过,看见这座漂亮的天桥,宛如看见了一道彩虹,正散发着爱的光芒。